“啊!张默!你在干嘛呢?”张纤蕊慌里慌张的声音响起。
倏忽,张默骤然回神。
天地万物,所有一切皆有了色彩。
张纤蕊从抽屉里扯出纸巾摁压在他的大拇指上,中性笔掉在桌面,庄梦蝶柔软的声线随即清晰起来。
他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大拇指,纸巾包裹的地方洇出一圈不大不小的血迹,轻微弯曲拇指关节,暂时没有疼痛的感觉,应该刺的不是很深。
张纤蕊低着头,耳边的碎发调皮的翘起,这时候外面的天也拨开云层,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透过窗户折射在桌面上,一大片金光下,所有事物都变得清晰。
他只看见张纤蕊清秀小巧的脸难过又着急,纤长的手指摁压在他的拇指上。
不是很漂亮,丢进人群堆里比起普通人只是耐看许多,但总有些异样的情愫在心间悄无声息的蔓延。
既然不讨厌,那要不要选择接触?张纤蕊一看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生活作息良好,品性单纯,而且是两点一线的乖乖女,相处模式应该会很舒服。不过现在的距离也挺不错的。
张默垂下眼眸在思考,张纤蕊用纸巾按压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剥开,大拇指上赫然有着三个血口子,周围晕染的墨水,其中一个挺深的,里面还有一些黑色的墨水掺杂。
“你是怎么了?生病了?”张纤蕊想一下关心的问,她的问话点到为止,既不过于询问也显示出在意。
张默原本不想说,但他心头的感觉在作怪,最后还是张开口说出来。“我有精神病。”
“哦,最重要是放开心,在高三谁没有精神病?”张纤蕊显然没想到,愣了一下才说,她倒是没像别人那样觉得他怪异,而是坦然的接受。
张默也并不在意自己的病,但时不时总在生活之中被困扰这使得他很烦躁,这也导致着他的病情总在反复横跳,可以漠视任何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但不能忍受精神病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有的时候,抑郁阶段时,也会产生轻微的厌世,他并不是遗传性精神病,按照主治医生的意思只要心绪平稳六七年他可以停药暂且观察,只是吃药太久,身体随着药物产生耐性,总让人觉得没药会睡不着。
“可我不是这样想的,精神病太麻烦。”张默说。
“平时里的一些事你可以选择和朋友倾诉。”张纤蕊想一下,大脑里竭力的搜索关于精神病的一切。“时不时安静下来看看电视说不定就能转移。”
她自然不会说出让张默找她倾诉,她倒是有这个自知之明,两人的关系还没熟到那个程度,更何况他们一个男一个女,思考的方式不同,心境的想法也不一样。
下课后张默把卫衣帽子戴上趴着桌子,张纤蕊觉得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就拿起他的水杯出去给他打一杯温水。
才刚离开时想了想又对张默说。“你手上的伤要不去校医室涂点消毒液和碘伏?”
张默看了看手上的伤口,现如今已经开始发烫隐痛,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随着这个天气肿起来。摇了摇头推拒。“我不去。”
“那就去班长那儿要片创口贴,她应该有的。”张纤蕊临离开时说。
半边橙在下课时和男生打闹,嬉戏声传过来都能想到她和整个班的人混的有多熟。
张默犹豫一会,手上的伤已经开始刺疼和微肿。商贯中并没有在座位上,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去学生会交接工作。
他走过去,橙幼微一边说话一边挑眉。“早餐好吃吗?”
“还可以。”张默如实的回答。“玉米饺子还不错。”
商贯中没在位子上,半边橙的胆子也随之变大。“他说一般般,就吃了个水晶饺子和豆浆,白白浪费老娘30多块钱,你有吃完吗?”她话锋一转,又来问张默。
“吃完。”张默语气简洁,回答完她的问题然后开口。“你有创口贴吗?”
“创口贴?你受伤了?”橙幼微问,视线慢慢下移,定格在他用纸巾包裹的大拇指。“伤在哪?让我看看!”她充分演绎身为班长的责任。
还不等张默开口说话,橙幼微就扯过他的手把纸巾给撇开,看了一下他的伤口开口。“怎么弄的?这么不小心,创口还挺深的。”
“用笔戳的。”张默五指微缩,有点抗拒橙幼微的接触,还没来得及缩回手,就又被他给抓着向前看。
“你也是个个中翘楚,这也能戳出个洞!”看完他的手,半边橙中肯的评价。
她把挂在桌子侧面挂钩的一个黑色小箱子拎起来,埋头在里面翻找东西,小箱子不大不小,塞的东西倒是满满当当。
以张默的视角看去,能看到A和O的阻隔贴,创可贴,指甲钳,消毒水和碘伏,棉签,一些分门别类的药,甚至还有O的抑制剂和体温计。
这何止只是只有创口贴,都能当一个小型的救治医疗箱。
橙幼微先给他的手指喷上一层消毒水,灼烧的痛感和微烫在手指传上来,伤口处稍微起了一些小白泡,因为手指干净没有多少,涂上一层碘伏才把创口贴贴上。
“好了,暂时性别碰水,这个天气碰水你手上的伤口肯定肿起来,等回到家把创口贴换一下。”橙幼微说完就把小箱子整理一下重新挂在桌子侧的挂钩上。
张默食指和沾上创口贴的拇指摩挲一下,涌上心头的话,哽咽在喉咙,心脏在缓慢的跳动,但他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悸动,开口问橙幼微。“张纤蕊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张默观察的一个月时间里,张纤蕊和班上的所有同学关系都挺普通,没有所谓深交的非常好的知己,唯一说话算多的就只有班长橙幼微,要不就是高仲莱,人缘关系是真的不咋地,说句实话,几乎是游走在班级里的边界线透明人。
半边橙挑眉,揄掫又带着明面上的八卦。“怎么?你喜欢小花蕊啊?”
张默没出声,食指关节敲击一下桌面,沉吟片刻才光明磊落的开口。“确实,有想要接触一下。”
“啊!高三的最后学期,恋爱影响成绩哦。”半边橙开玩笑的调戏。“不过嘛,她人确实挺好,没有什么八卦欲,也不爱惹事,不是她自己什么事儿就明哲保身,像只兔子一样,摸一下都会躲,挺乖的,只知道躲在一处吃草。”
张默明白她的意思,半边橙只是挑了一些好的形容词来掩盖,大概就是胆怯,不出挑。说好听点就是老实本分,说难听点就是没主意。
商贯中站在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心思一寸寸下沉,张纤蕊这个地雷最终还是炸开花,没想到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偷塔,
因为昨天一直很好的心情,不由自主也开始同外边被阴云覆盖太阳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下压。
这是张默,也是他自己认识张默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他主动去接触和打探一个女生,张纤蕊的重要已经到达红线危险区,原本以为他要防的是男O,没想到老实本分的人也想吃天鹅肉,还偏生给一只不怎么出挑的小丑鸭吃上。
这确实是出乎意料的事,这措不及防到来的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什么时候喜欢张纤蕊的?”商贯中站在后头问,他语气很随和,像是不经意随便一问,连声调也没有多少起伏。
要不是昨天晚上张默真的以为商贯中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那么简单。所以他说。“不是,只是随便问问。”
张默说完就离开,他回到自己座位开始玩手机,脸色平常。
商贯中站在他身后不知道多久,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全部听去也好,最起码听见自己有喜欢女生的性向,一般知趣的人都会退后,借着这次聊天也好敲打一下商贯中。
这确实引起商贯中的警戒,只不过是另一个方面,他考虑的不是知难而退,而是重新审视一番张默的吸引力,最后明白狂风浪蝶挡也挡不住,只有先下手为强才是最好的方法。
某个人太能招惹怎么办,总不能关在家里,总得先下手为强在他身上贴上一些自己的标签。
不说内在就以张默的外在条件,张纤蕊不可能不心动,只是现在不敢妄想,他可以想到只要张默有这种示好的倾向,张纤蕊就不可能不动心。
真是麻烦啊!
商贯中转着手中的笔,他问橙幼微。“刚才张默和你说什么?”
“哎,我发现,你不仅老是观察张默,还总是询问他的事儿,梁程尹你都没怎么在意过,你这兄弟感情比起恋情还要有重量。”
“你今天怎么比笑脸猫还要罗嗦?”商贯中说完又在笔记本上写下一道数学题。
“啊!他手指戳了个洞,过来找我要创口贴。”半边橙意识到商贯中的语气偏冷,就顺坡子往下滑。
“受伤了?”商贯中握着笔停顿一下,又继续。“他喜欢张纤蕊?”
“嗯,张纤蕊也算是走狗屎运,张默对她有好感。”橙幼微看着走进来的地理老师,颜色不怎么好,她地理一直都不行,老是被拿出来说教一番,导致她对地理没什么好脸色。
下午放学,万长文他们不想在食堂里吃饭,只有通森起跟过来,只是没想到张默不在食堂里吃饭反而出学校。
三个人在一家中式粤菜里吃饭,这家粤菜在附中附近,因为味道不错,平时人就多,张默吃了先前过桥米线的亏,事先在手机上预号。
三个人过去坐在定好的位置上,原本是两人现在加一人。
猪肉丸蒸炸芋头,中盘羊肉山葛,一盘梅菜卤汁浇菜心。
洗好碗后,就开始吃饭,羊肉山葛做的特别不错而且也没有羊腥味,味道尝起来就知道添不少料,张默还用汁浇饭吃。
通森起坐在一起也不好意思,只吃饭不开口,毕竟是张默买单,总得询问那么一两句,这种外交方法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里非常普见,无论背地里怎样但见人三分笑,然后再问好,继而拉近关系,然后逐渐深入谈论,这是每一个生意人都明白的道理,而他们这些后承子弟更是继承的有模有样。
“我记得上次你说不来云海,要在镇南上高中,现在为什么改变想法?”先把上次的事说出来,也好笼络一下关系。
张默挑了一块羊蹄,先把蹄膀上的筋吃掉才开口。“我父母让我来。”所以我就来。
“哦,想过大学去哪个学校?”
通森起这句话不算废话,也算是商贯中想要听的问题,所以他夹猪肉丸进碗里,猪肉丸清甜弹牙,没掺多少粉,吃起来口味适中,还不错。
“经济学。”张默说。“学校大概就随分数分数到哪儿再决定报哪儿。”
张默不再乎学校,商贯中从他语气之中琢磨出一两分矛盾感,他觉得张默可能极大概率是要出国留学,不过这只是他大概的推测,还不是十分有把握。
“哦,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通森起继续他的胡天海地瞎扯,有的没的都说一通,反正最后是把张默的家底给大概探的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已经吃完饭,三个人从粤菜馆里出来,时间已经12点20分,走回学校十分钟左右。
回到班级里,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张纤蕊给他打了热水,他就着温水把药给吃下去。
下午第一节课班会课,果真是年画娃娃来代课,笑脸猫忙到平时也没时间过来巡,这几天的课都是在写试卷,而她本人就在讲台上忙竞赛的事,试卷和练习册压下许多没有讲解的题,这几天显得尤为暴躁,就连半边橙也不怎么敢在她跟前碍眼。
可能也就忙完这一两天,月考的试卷已经敲定下来,竞赛人员名单也会跟随月考的成绩多少上下起伏。
因为竞赛有些人是内定,有些则会根据这个月考的成绩选出来,而试卷可想而知和往常比起来要难上许多,不过班里还是有许多人期待着。
毕竟这可是关乎未来。
年画娃娃代课,其实也就是将班里的座位调一下,这次还真是被橙幼微猜中。
张纤蕊挺舍不得和张默分开,这一个月的相处两个人还算融洽,而且好不容易和高仲莱,阔勉熟起来,现在又要分开。多多少少还是挺沮丧的。
分座位张默是没想到,只是很快就适应,他不想坐到前排去,而张纤蕊被调到第一排和另一名女生坐在一起。
商贯中换位的这个操作,让还未萌芽的情愫瞬间扼杀在摇篮里,可以说只有好感度还未上升到心动两个人就这样分开,而除半边橙也没人知道开刀的是商贯中。
半边橙和大力熊坐在一起,商贯中递上去的调位表被笑脸猫稍微改一下,从第三排往后都是个子挺高的,前三排都是个子稍微矮的,商贯中的位置不变,张默要拖椅子上去和商贯中并在一起。
半边橙和大力熊坐在他们俩后面,前排则是通森起和边至贤。
对于位置的上下调动,半边橙还是挺满意的,最起码笑脸猫没有把她调到前头,这应该是商贯中和她说过。
橙幼微用笔头戳一下张贯中的校服后背。“老大,谢谢了啊。”
张默一手拖椅子一手拖桌子,班级里的人也在挪桌子,声音拖沓又碰撞。十分钟过后所有人的位置才算是安排好。
张默好不容易把桌子和商贯中合并,才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大力熊就用笔戳他后背。“张默你的糖是从哪里买的?还挺好吃的。”
“大学霸给的。”张默没有回头,直接回复。
“大学霸是谁?”大力熊又问。
“就坐在我旁边啊!”张默看一眼商贯中,商贯中抬起头冲他一笑,比精于算计的狐狸还要奸佞。
“哦,贯中?你买的糖在哪里可以买?”
“现在可以在网上买。”商贯中停下手中的笔,把笔记本推到张默的桌上,从昨天开始写的题,在今天换位的时间那么巧刚好写完。
“哦,好的。”熊泽廷点头。
张默看着摊在桌面上的笔记本,从第一道题往下看,都是数学题。
商贯中好心的用笔头把第一页挑过去。“后面还有七页,20道题,今天晚上视频我给你讲解错题。”
“从现在开始解,到今天晚上九点开始,你还有剩余两个钟头可以休息。”商贯中手指搭在表盖上看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我知道你现在很无聊。”
“…………”张默用尾指推开笔帽。
年画娃娃看着座位变了后,在所有人互相说笑一会儿才用手指敲击讲台面,下面的声音渐止。“还有谁因为座位安排不恰当,需要再换座位?”
没有谁提出异议,年画娃娃静等三分钟才开口。“没有,那座位就这么定了。”
“叶老师今天暂且要开会,因为什么呢?你们也知道,剩余的半节课她也有安排,班长上来!”半边橙既是班长又是语文课代表,她走到讲台旁,年画娃娃随手就递给她一卷试卷。
半边橙按照每一排的人数分发下去。
半节课一张试卷算得上是轻松。
张默在写数学试卷,商贯中就把他语文也写上,他写到一半,忍不住扭头问商贯中。“语文老师会不会看笔迹?”
“放心,我是按照你的笔迹写出来的。”商贯中开口。
“哦。”
语文课下后,商贯中就又开始织他只织了一小块的围巾。
他卡在第二道题,想着一半就瞥一眼旁边安静无声的商贯中,只看见他很专心的在织一块小小的布料,毛线非常纤细,织起来的那块布料灰白相间,看起来很柔软。
张默转过眼睛看着笔记本,这时候才将最后的答案写上去,即便没有把握。
商贯中知道他的视线但也没抬头,只专注于织围巾。“不会的就从头梳理一下,说不定你只是漏一道证明。”
上课后,课间十分钟商贯中也没能织得多少。
六点下学,张默才写完九道数学大题,他都严重怀疑商贯中出的题目是附加题,不然为什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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