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霏确定他在怀疑,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他奈何她不得,“殿下,您在说什么呢,早知妹妹在院子内,我怎么会袖手旁观?”
她微眨眼,泪意不改,黎淮景抓住她的手轻声劝慰,“霏儿切莫多想,本王并无其他意思。此间事了,我们这便回府。”
“殿下先回去,我还要去几个铺子看看。”
“不如,本王同去?”
“殿下,您日理万机,怎的能在这些小事上烦心?待霏儿实在有事不能做决断,再找您也不迟。”谢允霏想也不想拒绝,他在身边,俨然无异于一张催命符。
“那霏儿,定要保重身体,不然本王会心疼。”
“殿下亦是如此。”
和他假模假样周旋完,两人登上马车,一左一右,相背而行。
“菊香,莺歌那边,可有消息?”
“小姐,暂时没有。”
“黎淮景这个疯子!”谢允霏越想越不对劲,这厮似乎猜到一切,仍揣着明白装糊涂,疯狂试探她,把她当乐子玩。
另一侧马车上,男人逐渐确认,露出一丝笑容。
“殿下,如果您所有猜测属实,王妃那得多有手段,简直将成王和她妹妹耍得团团转!”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做得很好。”黎淮景想着,刚才她去找谢晁然,想来又是另一副脸色,真有趣。
“殿下,王妃很危险。”
“她危不危险,本王自有决断。”黎淮景眼一撇,“现在看来,她决计不会是成王的人。”
“那王妃,会不会是太子那方?”阑夜问。
“不见得。”黎淮景慢悠悠道:“若她是太子那边的人,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折掉谢府这支棋子。”
谢府,可是明牌站队太子。
“殿下,那王妃如此处心积虑留在您身边,到底有何图谋?”
“图谋?那自然是......”黎淮景笑容逐渐张扬,“图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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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他娘的。
胭脂铺里,谢允霏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懊恼不已。
早知道,就不图他的钱财、名利。
刚出谢府这个狼窝,又进了黎淮景这个虎穴。
这日子,越过越危险。
一连几日,她早出晚归,刻意避开与黎淮景的见面。
阿苏也被黎淮景想办法调开,她现在简直四面楚歌。
夜间睡觉,她如芒在背,生怕他突然给她一刀。
这天,她在西市一家铺子察看,接到了莺歌送来的消息。
“小姐,上面写的什么?”
“十几年前,长水镇有一外来女子,和我有相同隐疾。”谢允霏将手中字条,放入香炉焚烧,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可是,没出一年,死亡。”
“小姐,那我们还去不去长水镇?”
“去,得去。”谢允霏看着字条慢慢焚烧殆尽,缓缓出声,“事情有变,我们得尽快脱身。”
“不可。”忽地,身后有人打断。
她转过身,只见阿苏一身侍卫打扮,拿着一封信走来。
“师兄,你怎么来了?”她这段时间观察,晋王府侍卫当差,不允许随意走动。
“轮值空隙。”阿苏将一封信,交到她手上,“师父来信,嘱咐你切勿轻举妄动。”
谢允霏接过那封信,看完后随即烧掉。
“师兄,师父信上说,在京静候,这是什么意思,要静候什么?”
阿苏摇摇头,“我并不知。”
阿苏交完信封,迅速离开,只留她在原地出神。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菊香将香炉的炉灰处理完,再次进来问。
“听师父的。”
这天傍晚,下起大雨。
她来时,便让车夫将马车赶回晋王府邸。
这下,便有了理由不回府。
窗外,一片叶子在天上飘扬。
那片树叶,在风中颠沛流离,一会上旋,一会下摇。
摇着摇着,落到一片激荡的水珠上,从水珠里的一双黑靴旁飘落。
“小姐,殿下来了。”
“我知道。”她关上窗户,走到雕花木门前。
男人趁风雨而来,一双绣金黑靴,掀起地上一轮又一轮水花。
不知是屋外凉意侵袭而来,还是他自身携带阵阵寒冷而来。
他朝她而来,她本能退后。
“霏儿,我来接你回家。”他走进屋内,随手给她披上一件斗篷。
周身忽然温暖起来,她顺势握住斗篷系带,又几不可察地往后退一步,“殿下,您怎么来了?”
“府上人说,你今日没叫马车,不回府。”黎淮景接过她手中的系带,牢牢系好,“本王不放心。”
他斗篷上有暗迹,疑似水渍。发髻上的水珠,也在烛火下泛着晶亮。
“殿下,外面风雨大,您没必要特意来接我。”她不明白他这么多此一举,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么辛苦为本王打理店铺,本王做这些,算不了什么。”黎淮景从阑夜手中接过帷帽,帮她轻轻带上。
男人眼神真诚而着急,帮她打理帷帽与斗篷的卷翘边缘。
谢允霏审视他脸上每一寸,一股害怕蔓延至心间。
他居然没有说谎,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摸不清目的,她便无法掌控当前局面,这种失控,令人有种踩在云端的无力和恐惧。
“走。”他在她面前蹲下。
她又往后退,忍不住蹙眉,“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外面风雨交加,本王背你走到马车那。”黎淮景拍拍自己的背,柔声催促,“霏儿,快上来,本王还要等多久?”
谢允霏思绪成结,面前如同有一条无形的悬崖,她蹙然不敢往前走一步。
“霏儿?”
幸亏帷帽遮住,她才勉强不用伪装,嘴角挤不出半丝微笑。
她慢慢走近,伏上男人宽厚的背部。
男人起身那刻,她喉间压下低呼,立即双手撑住他的肩,与他稍稍拉开距离,“殿下,我还是自己走吧。”
“不必。”男人稳稳托住她,一步一步走入风雨。
阑夜、菊香两人给他们撑伞。
一路上,她用手撑住他的肩膀,不敢对他太用力,只能自己用力,确保能离他远些。
“霏儿,靠在本王身上,不然会淋雨。”黎淮景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嘱咐,笑容无奈而宠溺。
他的关心,不像伪装。
其实两人间距离所剩无几,她看向他,却要演不下去。
终于,她还是拗不过,慢慢趴在他背上。
一靠近马车,她瞬时跳上马车。
马车内,非常暖和。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角落里放了好几个暖炉。
九月的天,即便阴雨绵绵,也用不上暖炉。
她取下帷帽,在他坐定后,递过去,“多谢殿下。”
他突地起身,走到角落里。
她将帽子握在手里,笑容却忘记撤下,双腿隐隐作痛,心里也烦躁起来。
不多时,他拿着两个小暖炉,蹲下来放在她脚边,抬眸笑说:“这样暖和。”
“多谢殿下,我不冷。”她看不透他,想撤下脚边暖炉,却被他拦住。
“本王怕你冷。”黎淮景按住她的手,“其实本王有一种怪病,每到阴雨天,这双腿便生疼。所以,马车上日常准备炉子。”
谢允霏唇边笑容再难维持,被惊诧击中,“殿下,您......这种病可看过太医?”
“太医说了,很难痊愈。”黎淮景摇头,“离回府还有些时间,你休息会。”
她微微颔首,藏起惊慌。
没想到,他也有这种病症,还以为只有她一人经受过。
回到府上,他让她先回房睡。
床上,他将好几个汤婆子塞到被子里,“本王这病症,夜间更需要汤婆子暖暖,霏儿是否介意?”
她巴不得放几个汤婆子暖腿,根本不需要拒绝,“殿下,我不介意,都依您的。”
他俯下身,帮她攒好被角,“别漏风了,本王这病症经不得凉风。”
“好的,殿下。”谢允霏必须承认,现下对他能感同身受,那种奇怪的痛苦,太难熬。
女子眨巴圆圆的眼眸,显得极为单纯无害。烛光下,高挺的鼻尖像个完美的小水滴。
他耐不住心绪,垂首亲亲那小巧鼻尖。
谢允霏体内像有什么即刻炸开,大力推开他,瞪大眼捂住鼻尖,不知能说些什么。
女子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脸颊和指尖,比之刚才,显现一丝薄薄的殷红。
“走了。”他这么说着,起身下床。
她刚想放松警惕,额间又传来一丝蜻蜓点水般的触碰。
他偷袭成功的得意笑容,在她眼前转瞬即逝,“霏儿,好梦。”
等到手臂有些发酸,她才松开捂住鼻尖、额头的手。
人早已走远,鼻尖和额间的滚烫,愈来愈烈。
他不对劲,是伪装太好了?
这边谢允霏越发睡不着,那边书房内,黎淮景笑着看兵书。
“殿下,您特意去找大夫问王妃的病症,为何不直接告诉王妃,还要给自己编造一个同样的病症?”
“本王希望,她能亲自将所有一切,告知本王。”黎淮景脑海中浮现女子那张呆愣娇俏的脸,轻笑出声。
“殿下,如果王妃站在我们一方,定能如虎添翼。”自从确定谢允霏没有威胁,阑夜放下心。
“无心插柳柳成荫,阴差阳错得宝贝。”黎淮景翻动书页。
“殿下,姜小姐...侧妃娘娘这几日,便要带人进京。”
“正好,不久后的林场围猎,想来成王也该有所动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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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花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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