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给我。”没什么人的电影院检票员也懒洋洋的，离位好久才姗姗来迟，坐定后看了叶清溪一眼，伸出手。

“等一下。”叶清溪没给他，回头望去，在柜台买爆米花的祁策耸耸肩。

不知他怎么找到这家电影院，位置很偏僻，装修很陈旧了，进来没有中央空调没法脱掉外套。应该是客人不多，柜台准备的爆米花也很少，祁策去买时不够了，只能等着现做。

检票员没说什么，抬头看了眼时间，就低头玩手机去了。叶清溪也看了一下，电影马上要开场了。

“不要爆米花了，直接进去吧。”叶清溪走近。

“很快，很快就好了，你们再等一分钟。”售卖爆米花的老板见他们着急，在柜台前一顿翻腾，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好像这样做能让爆米花机速度变快一点。

老板把盒子拿出来，实在没事可做，又放了回去，单手叉腰瞪着机器看了一会，再去折腾盒子。

祁策轻咳，“我们不着急。”

“它很快的。”

真是鸡同鸭讲，叶清溪拿着两张票挡住嘴角。这里最好的，可能就是不用担心有人认出他们，祁策没戴口罩站了这么久，老板愣是没认出面前的人是今天上映电影的主角。

大厅里还有祁策和孟云霆的双人合照。

叶清溪觉得特别有趣，看完电影从厅里出来，还让祁策站在海报边给他拍照。无聊的检票员托着脑袋瞅着，直到那两个长得挺好看的小情侣离开，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最后还是吃了，叶清溪祁策到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播几分钟，正好是孟云霆的一场打戏。整个厅里就只有他们两个观众。

“孟老师真帅。”叶清溪不吝啬夸赞。

祁策低头找他们的位置，抽空看了一眼，“等会就有我了。”

“闭嘴，不许剧透！”

坐定后，叶清溪后扭头向后看了一圈，确认今天真的只有两位观众。

“我没有包场。”祁策解释，要是想包场的话就不会特意选择这里了。

“真不错，这是开盲盒开到大奖了。”厅里有点热，叶清溪脱下外套，祁策担心他动作碰倒可乐，把两杯都拿起来，等重新坐好递了一杯给叶清溪，“要有压力呀，祁老师，你的电影竟然空场了。”

祁策双手交叉放于膝上，他脸上是有一点紧张的，那一丝融入看向叶清溪的眼睛里，像是温暖的牛奶加入一点巧克力，“叶老师可要好好帮我看看。”

不过他们今天的是冰可乐。

叶清溪咬着吸管，含糊着说：“荣幸。”

随着剧情深入，叶清溪渐渐被吸引，没再说话。祁策微微侧头看着他，银幕映出的光照在他们脸上，很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他们躺在沙发上，关了灯欣赏一部他们都很喜欢的影片。

他的注视没有打扰到任何人，慢慢的，祁策也看向银幕，沉入到情节当中。

顾觉知的确是一个经验老道且富有灵气的导演，电影节奏一点也不拖沓，人物刻画鲜明，镜头干净。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市场喜欢什么，两方协调得很好。

即便很多人不看好这部电影，顾觉知也肯定不缺投资，自己能加入纯属走狗屎运。

“许曼姐顾导很喜欢你。谁不喜欢你，一定是他的问题。”祁策意有所指，他已经一点不遮掩对叶家某些人的敌意了。

别人总想方设法讨对象家人喜欢，还会绞尽脑汁撮合一家人解除误会，总觉得“圆满”才是真正为对方好。这一点不是什么为对方着想，祁策觉得，那些人只是害怕遭受谴责、厌恶，下意识低看恋人的判断。我不能和恋人那样不懂事，他们毕竟是长辈，他们没对我做什么，我贸然恶语相向太不礼貌，恋人跟父母亲戚赌气真的对吗？他们也是为他/她好，他/她还不懂，我应该让恋人明白。

祁策只觉得虚伪。

会这样想的人根本没有与恋人感同身受，他们没处在同一位置。而祁策的宗旨是：

叶清溪煽风，他点火。

叶清溪对此表示，也没必要一直点火，很累的，“你又起承转叶了，你成天这样我会以为你想当我奶奶。”

祁策面露苦色，“可以不要讲这种恐怖故事吗？”

“可以。”叶清溪飞快答应。

“但我还是会每天起承转叶......”

叶清溪扭头盯着他，两根手指伸进桶里夹起一颗爆米花。

祁策：“叶，叶清溪。”

“从你嘴巴里听到我的名字越来越奇怪了，”叶清溪冷哼一声，手一转爆米花塞进祁策嘴里，“真奇怪面不改色吩咐手下杀人的柯望津竟然在吃我的爆米花。”

电影正播到柯望津处决背叛他的叛徒。

浑身是血的叛徒被按在地上，抬头恶狠狠瞪着柯望津，恨不得临死前能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柯望津缓缓走近，蹲下身欣赏着惨状。

他淡声下令开枪。枪声响起，挣扎的人没了动静，些许血液飞溅到柯望津脸上，他起身慢条斯理擦了擦。

走前点了支烟，随手扔掉沾血的手帕，鞋子在上面重重碾过。

全过程都带着一股欲色，全身被西服紧紧包裹，做的事却与绅士无关，让人不禁好奇脱下这身衣服浴血的柯望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咔、嚓”放入口中的爆米花慢慢咬碎，结果没成功，叶清溪被崩了一下。

吃到一颗没爆开的，他看入迷都顾不上了。

祁策原本还期待叶清溪折服于自己的演技，可真看到想要的，心里却酸酸的，“哥哥喜欢这样子的？”

叶清溪：“......”

叶清溪轻嘶一声，被他燥得想缩进椅子里，“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的问题很正常。”祁策不依不饶。

“你，和屏幕里那个叫柯望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叶清溪试图跟他讲道理。说话间眼睛就没离开过银幕。

柯望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戳到了叶清溪的点。镜头很喜欢拍他抽烟的样子，那种饮鸩止渴，以瘾止瘾的劲，撕开了外表的一角，他把这当成了遏制自己的药，一旦断药，骨子里的暴虐便会破体而出。

同样看到这一段的祁策垂眼，拇指摩挲中指指节。

祁策幽幽地，“我跟柯望津不一样。”

“我没他有势力，没他有这么多小弟，没他能打，”说到这里，祁策哽了一下，刚才可能是喝了一碟醋，列举完一缸都喝完了，“还可能没他有钱。”

叶清溪想抓着脑袋上下摇一摇，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两个耳朵之间的东西真的是脑袋吗？

一个正常，没有智力障碍的人怎么会想到跟自己演的角色吃醋的，叶清溪认真严肃地说：“说真的，之前总嘲笑你恋爱脑可能是我的不对。你要不要找医生看一下？”

“我很好。”

“不要逞强。”

祁策：“这是家族遗传，我爸也对着大卫雕塑问我妈到底最爱哪个。”

叶清溪：“......”

叶清溪：“这种遗传能少一点吗？”

他倒是不嫌烦，只是对这种需要自己主动给反馈的事，不大自在。让叶清溪说什么，当然喜欢你了，柯望津谁谁谁的一点都比不过你，他选择自闭。根本开不了口。

宁愿当个哑巴。

祁策抬起两人之间的扶手，凑过来，小声问，“不可以，但告诉你发生这种情况的解决措施，可以吗？”

呼出的热气扑在脸上，带着糖浆甜腻的味道。

他低头，蹭了蹭鼻尖。

“这是，措施一。”

叶清溪笑了一下。他以为祁策会借此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反正这里没有人，自己默认准许了，结果就只是这。

这样真的很，可爱。

可能不太准确。

但就是可爱。

祁策松开手，轻咳一声，把所有回归成原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坐回去假装关注剧情。但假装坚持不了多久，叶清溪单手托头，似有似无地注视着他，嘴角带着诡异的笑，让祁策有些不安，“不要告诉我，你在比较我跟柯望津。”

“能翻篇了吗，翻过这茬。”

电影已经来到最后的结尾，孟云霆浑身是血，打开仓库紧闭的大门，慢慢走出去迎接外面的太阳。而身后，败落的柯望津坐在地上，点燃一支烟，举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漫长的空镜过后，出演者名单在幕布上缓缓播放。

叶清溪眯着眼，他在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

这个问题还挺重要的，早前他还记在心上，只是一堆事情，剧组的戏，祁策突然找他看电影一件事一件事冲刷下让叶清溪暂时忘记了，“不知道王青颖现在在干什么？”

是还在庆功宴上大吃特吃，还是抓紧这个机会翻身。

今天可是电影上映的日子，他们好像都因为之前认领出演《长月夜》引发的一点热度松懈了。那时候网上可还是群嘲她是一锅粥里的老鼠屎，绝对和电影里其他演员不在同一图层。

叶清溪深刻反思，作为老板他实在太不上心了，赚钱的风头上竟然看电影。

上行下效，王青颖忘记了情有可原。

“阿嚏——我这不是忘了，”被从聚餐上紧急拉出来的王青颖还意犹未尽，“而且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吧？”看着文文的脸，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圆嘟嘟，这么可爱一张脸，是怎么做出这么可怕的表情的。

王青颖小声嘀咕，本来就是，电影才上映一天，虽然票房口碑双丰收，但她现在跳出来，肯定被嘲什么迫不及待，在意死了，半场开香槟，主演还没动她搁那又唱又跳。有些对女星的标准严苛到必须是完美无暇无可挑剔的圣人，然后成为圣人后，又会被说，她一举一动都太假太刻意，我感受不到真实。

“我知道，你的号这时候什么都不要发，静静享受打脸的快感就好了。我允许你用小号偷偷看。”文文也在庆功宴上，不过她没呆多久就到休息室去了，一直在和公司的公关部观测网上的风向。她脸上带着些疲惫，“是顾导那边，联系我等会一起发个微博。”

“哦，好。”王青颖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呆呆地点头。

她被拉出来外套都没穿，一股穿堂风冻得她一哆嗦，也让王青颖脑子活跃起来，“顾导真好呜呜呜。是参加的演员都要发，还是单我一个？”

文文低头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祁影帝可能不会发吧，看顾导那边能不能联系到他。”

好像没什么可问，没什么可说的了。王青颖和文文两个面面相觑。

远处人流，和不规律的脚步声在她们之间交错流窜。过了好久，王青颖终于意识到什么，哇哇大叫着一把抱住文文，“我火啦？我火了！”

文文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她还想矜持一点，“是是是！记得以后该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

“啊啊啊啊啊回去给你涨工资！”

文文矜持不了了，回抱住拼命蹦跶。

叶清溪打不通她们的电话，只得放弃放下。

“让她们好好享受吧，成名的滋味没有谁能无动于衷。”他们等到电影彻底放完，放映机停止工作，厅里淡白的灯光没有黑暗中银幕的光芒温馨，反倒有些冷清，祁策把放到一旁的外套递给叶清溪，伸手拉他。

叶清溪顺着力道起来，“你也一样吗，少年成名的祁影帝？”

“当然。”

“可惜我没有看到。”

“还有颁奖录像，我们回家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