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温凉的吻结束得很快，下一秒游羽就被放开，他看见了商佐睁开的眼，商佐此刻死死盯着他，但游羽还没来得及出声，商佐猛地呛咳一声，呕出一口血，身上止住的血又开始继续，他身上的治愈效果出现了逆行了趋势。

“佐哥！”

游羽慌了，他惊恐地继续治疗，勉勉强强地止血，商佐伸出手拽住他的手，游羽在血色的交握里恍然发现自己的五指此刻是颜色分明的□□，他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冰冷的触感让他心底一片冰凉。

“为什么？”他无措地问。

治疗没有结束，停止在这里商佐依然会死去，他眼里甚至带上了崩溃的恨意，“求你了，佐哥，解开！解开！！”他嘶吼着，用指甲死命去扣异能抑制器的卡扣，将周围的皮肤扣得皮开肉绽，却怎么也扣不开。

于是他颤抖着拉过商佐的手，一个个摁在指纹解锁的位置，却怎么也没解开。

商佐一把拽住他血肉模糊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别治了，你别……消失。”他说这句话时面色还红润，但说完时面色已然变得灰白。

游羽不听他的话，强硬通过两人牵着的手继续汇入异能，但降级的异能不能让残躯的身体快速生长愈合，商佐的唇色甚至还在越来越白，他在Ⅴ级时带来的异能效果，现在降低级别后开始减弱、逆转。

“佐哥！”游羽泪眼朦胧地看他，悲怆和哀恸左右挤压着他，让他爆裂成四五分裂的无数片，他的嘴唇颤抖着，“解开……求你了！”

商佐咽了一口气，缓慢顺下去，他仿佛克制着莫大的痛苦在说话，可他受再重的伤时，也从没有此刻这么痛苦的时刻 ，“我就……自私这么一次，请求你……活下去，游羽。”

“我不要……”游羽颤抖着摇头，他仿佛变得跟商佐一样固执不可理喻。

商佐费力看着游羽，争分夺秒描画他的轮廓，看着他满面的泪光几多不忍，“哭吧，没关系，想怎么……哭都可以，”他断断续续说完，又缓慢顿了一下，“我爱你，阿羽。”

游羽眼中的泪更加止不住，他埋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我也、爱你，佐哥，你别……这么对我。”

商佐拂过他眼角的一滴泪，缓了几息之后，声音微弱，“我……阿羽……”他的话没能说完，悲恸看着游羽。

商佐状态已然很差，如果不是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可能早已咽气。两人像是一对在怄气的情侣，谁也不愿意妥协，往常或许商佐早已服软，因为他对游羽总是无有不应。

但此刻不同，这或许是他在游羽面前唯一一次胜利，他在用死亡写一封告别的信。

游羽泪眼朦胧地看他，像是要深深铭记他的样子，商佐也同样看着他，不舍的死别难以用语言告别，因为不会再见，也难以再见。

“佐哥……”游羽像是妥协了一般，看着商佐灰白的脸色慢慢靠过去，“我爱你。”他贴着商佐的嘴唇轻声说着。

商佐已经没有力气吻他了，但能感觉到游羽落在他脸上的泪，带着游羽的体温和树莓的气息。

酸甜又浓郁的气息十足诱人，他想再品尝一次。

“我明白了。”游羽依依不舍地说，半阖的眼眸里看不清真实的颜色，浓郁的紫色似乎变成灰白，变成黑，倒影商佐眼睛时又变成金色。

商佐听到他这句话时依然看着他，眷恋又爱慕，不舍又渴望，好像如果再多给他一秒，他就会邀请游羽一起离开。

这是他们本来就商量好的事情。

游羽眼睁睁看着商佐金色的眼睛渐渐失去光芒，羽蛇的瞳孔变得无神而没有威慑性，他的爱人离他而去了，他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流尽，他失去所有一切，再没有需要在意的人和事。

他的世界崩塌了。

房间里早已经没有了别人，大家都自觉地为他俩留出最后的空间。

雨水刷刷地搭在飞行器的玻璃上，此刻飞行器已经平稳起飞，身后有联盟的追兵，驾驶员不敢越升太快，熟练地操纵飞行器躲避攻击并反击，他朝着前方无谓前进，在海岸有接应的人，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这一些对于游羽来说都没有意义了，他静静握着商佐逐渐冰冷的手，目光游离地指向窗边，窗外只有雨幕、只有天穹、只有晦暗无光的一切。

一如他此刻的人生。

他紧攥着商佐的手，下意识摩挲冰冷的皮肤，想要将商佐的手暖热，他的指尖触到一个比皮肤更为坚硬冰冷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商佐带着的婚戒，钻石蒙了尘，再也发不出光。

他展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和手腕上本来缠绕着商佐送给他的毒液，但此刻因为商佐的离开，那一圈毒液消失了。

游羽依稀记得他跟商佐的对戒是费衫代为安排的。

雨依然唰唰下着，像是紧随着飞行器一般，不休不止，游羽抬头看向窗外的雨，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皱起眉，过了片刻又低下头。

他伸手很轻地抚摸商佐冰冷的面颊，像是抚摸他最爱的珍宝，停了片刻之后，他取下了商佐的戒指，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过大的戒口让戒指并不那么服帖，松松挂在关节上，游羽没有在意。

因为婚戒上似乎还带着属于商佐的气息。

他接着摸了一下商佐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了属于自己的打火机，游羽笑着点了火，又松开，火焰在他面前安静的闪灭，像是一道划过他眼前的流星，稍纵即逝，他把打火机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同时指尖好像触摸到什么，他顿了一下。

他的动作僵持了几分钟，生硬得像是发条松动的木偶人，最后不知道是谁帮了他一下，又或许是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为他扭动了发条，他的手在包里抓了一把，抓出三颗水果糖。

他只来得及吃掉一颗。

游羽的眼眶红了又红，几番压抑之后，他颤抖着剥开一颗放进嘴里，柑橘的味道化开，本来是甜的此刻但却苦得他想要呕吐，他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搅动着糖果，让糖果快速地融化，期间他直勾勾看着商佐一瞬不移。

这颗糖很快被他吃完。

窗外的雨依然下着，风也很大，飞行器爬升得有些困难，不停颠簸着，好似浪涛中的一艘船，但游羽感觉不到这些，他又迅速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

他看起来面色平静，冷漠得不像是刚刚失去爱人，但他攥着唯一一颗糖的那只手像是快把糖捏碎了，好似他一身的身家性命都牵挂在这颗糖上一般。

嘴里的第二颗糖很快也消失殆尽，但第三颗糖，游羽却迟迟没吃，这是最后一颗，他握着那颗糖，几次打开了手心，看了很久之后又握上，几次之后，他沉默得像是石化了一般。

没人来打扰他安静又歇斯底里的崩溃，但游羽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笼子里，马上要被送往下一个马戏团的表演动物，他对联盟忽然没了向往。

很久之后，他倾身吻了商佐，“再见。”

他最后看了爱人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裘然一直守在门口，见游羽出来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游羽淡淡看他一眼，“帮我看着他。”

这话的使命意味浓重得让裘然在这一刻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他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没来得及深思，身体先一步进去了。

十多分钟后，飞行器内忽然红光大动，警报轰鸣，裘然猛然醒神，他踉跄着冲出房间，冲到机舱，看向众人，机舱里已经乱成一团。

“什么情况？”

“是敌袭吗？！舱门为什么会打开？”

裘然一声大喊，“游羽呢？”

众人一顿，随后大惊失色。

而他们所能找到的，只有一段监控，游羽跟明婧说了几句话之后，明婧也给他说了几句话，然后找出了飞行器出口的钥匙递给他。

游羽拿着钥匙走进气压平衡仓，平静关上平衡仓的门，转身打开了通向外侧的舱门，一跃而下。

随后飞行器上警铃大作。

*

暴雨如瀑，天将倾倒。

草鸮行政区已经多年未见这样的大雨，又是在冬日这样少雨的时节，整个行政区被暴雨摁下暂停键，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雨幕中各色灯火将城市冰冷的气温拉高了几分，反倒是核心的克罗默晶簇大楼反常地黑着。

只有最顶楼有一息若隐若现的光，宛如一线萤火，随时要被雨水浇灭。

费衫站在办公室的中央，脖颈上的异能抑制环被她取了下来，她左手端着一杯红酒，右手支撑在左手肘下，她垂眸凝望着灵柩中沉睡的蓝尾人鱼，嘴边挂着一抹复杂的笑意。

人鱼安静卧在灵柩中，浅蓝色的长发卷曲着贴在她身边，鱼尾中隐约可见人腿的轮廓，她身上的蓝色已经褪得很淡了，但依然看得出曾经有多么美丽。

“费董。”办公司的通讯传来声音。

费衫抿了一口红酒，“结果。”

一道男声插进来，嚣张至极，“我成功了，费董，但你的人不给力，一架飞行器也打不下来。”

有那么几秒费衫都没有说话，窗外的雨渐渐小了点，“你确定失败了吗？”她嘴角浮现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意味深长。

*

暴雨的翌日，猫头鹰市晴空万里，陈秘书照常打卡上班，走进晶簇大楼大厅时，却感觉周围安静得过分，他奇怪地打量四周，发现咖啡厅里虽然坐满了人，但大家不约而同地在看星网，好像有什么事情将所有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陈秘书今早起晚了，压根没来得及检查今天的新闻讯息，此刻他有些疑惑地点开星网，入目的热搜第一条，让他当场愣住。

#池临世遇袭身亡死状惨烈#

【草鸮行政区新闻社报道：#池临世遇袭身亡死状惨烈#，疑遭暗杀】据克罗默集团武/装部消息：克罗默集团执行官池临世，11月27日在辛克莱尔实验室遇袭，尸体惨遭肢解，疑为寻仇。遇袭点附近废弃仓库同期发生爆炸，目前确认两人死亡，克罗默集团董事长费衫的次子费佐及其配偶池月均于爆炸中丧生，其余伤亡人士仍在统计中。目前猫头鹰市警司已接管此案，详细情况正在调查中。

谢谢一只黑色小水杯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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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结果（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