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谢一忱的SUV自上周被新手上路的小青年剐蹭后从汽修店提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去哪?”

何晏拉过安全带,扣上,说:“远安天桥。”

虽说何晏平时话也不多,可这会儿一言不发,严肃冷静的状态竟然带着些不自觉地压迫感,谢一忱猜测,何晏在他们队里或许还是个小“领导”。

五六点钟路上人和车都少得可怜,谢一忱踩着超速线,愣是缩短了三分之二的时间,把人送到目的地。

天桥底下,谢一忱车刚熄火就被走上前来疏场的年轻警官敲车窗告知:“同志,这里不让停车,赶紧开走。”

何晏开门下车,那人立刻愣了,眼睛瞪得溜圆:“何……副队?”

“嗯。”何晏弯腰对车内的谢一忱道了谢,“今天麻烦你了。”

“小事儿,有时间你再聊,后面有同事在叫你,快去吧!”隔得老远,谢一忱都能听见警戒线里传来的一声声催促,“再见。”

“再见。”

何晏说完转身走了,谢一忱却没马上动。

谢一忱趴方向盘上,歪头看向斜上方两栋高楼中间狭小巷道延伸出来的一块被附近忙碌的刑警和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的区域。

亮眼的黄色如同泾渭分明的分界线,里面的人员各司其职,外面的看客走走停停。

谢一忱以前是警察家属,现在是烈士家属,但除了两次意外事故和千奇百怪的睡前故事里,谢一忱从来没被允许围观或参与过任何案件。

一是纪律,二是谢一忱爸妈不想让谢一忱看多了悲剧和人心,因此对生死之事变得麻木,沉闷,失去对日子和生活的鲜活气和期待值。

何晏这人,从外表看,完全就是谢一忱的对立面,但仔细挖掘不难看出,两人在某些地方还是很像的,只是有人彰于表面,而有人深植于心。

鉴于昨晚谢一忱从味蕾上对何晏进行过惨无人道的摧残,回去的路上路过家奶茶店,谢一忱点了杯“豪华”份的奶茶回到现场,随便托了位路边抽烟的警官,帮忙送给何晏。

那人虽然穿着警服,但身形姿态尤为懒散不羁,对谢一忱递来的奶茶非常惊讶:“你确定是给何晏的?”

“嗯。”谢一忱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那人摇头,叼着烟的模样痞帅痞帅的,但笑容却很是意味深长,“一定帮你送达。”

“谢了。”谢一忱离开前,说了句。

这边沈谦烟没抽完,何晏就找过来报告进展:“高哥把尸体运走了,痕检和物证科的还在采样,我一会儿把目击证人带回去,你看看是你……”

“……怎么了?”何晏还说着话,沈谦突然把手里的奶茶怼他脸上,“我……”。

何晏拒绝的话到嘴边停住,抬眼发现沈谦眯着眼笑得额外欠揍,话音一转,问他:“这是谁买的?”

说着偏头往四周看了看:“他人呢?”

“走了呗!”沈谦把奶茶塞何晏手里,长臂实实在在地往他身上一压,“老实交待,刚那帅哥谁啊?还专门给你送喝的。”

“朋友。”

“哦……是朋友啊!说清楚,是男性朋友啊?还是男朋友啊?”

“……”

“哎,我看他长得有点脸熟,以前说不定见过。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是干什么的?”

“……”

“不是吧,你跟他面前要还这么不吭声,怎么追得到人,嗯?”

何晏这边不堪队长长一句短一句的调侃和烦扰,谢一忱那边倒是乐的清闲,只是烦恼的人另有其人。

廖旭这阵儿有心事,也不让谢一忱过问,每天上店里待着,不是玩多多,就是一声不吭地玩多多。

躲着谁,谢一忱用小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只是谢一忱觉得廖旭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问题,就没必要扩大矛盾。

冷战这种低效率的方式尤其没必要,长此以往不仅缺乏沟通,还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适得其反。

中午廖旭给谢一忱送炒饭过来的时候,谢一忱问他:“我记得你之前在二院给徐阿姨约的体检,是什么时间?”

廖旭掏手机的工夫,多多赶紧从他怀里下到柜台上的坐垫上,俩手揣胸前,规规矩矩趴着。

这下好,连多多都受不了廖旭长时间低压的情绪,撅屁股跑路了。

“这周五。”廖旭盯着手机日历,皱着眉。

谢一忱放下筷子,从纸盒里抽了长纸擦嘴:“那感情好,周五我陪阿姨去吧,你帮我守半天店。”

廖旭扫过谢一忱没吃两口的饭菜,问他:“怎么,你那天也有事儿?”

“没事儿……”

谢一忱说着,用水杯从墙边饮水里接了两个半杯纯净水往嘴里灌,直到嘴里没了那齁咸的盐味儿才停下,苦笑着吐槽廖旭:

“我怕你问题没解决,我的胃先被你折磨死。”

“昨天多放醋,今天多放盐,明天还打算放什么?嗯?”

廖旭拧眉,拿过旁边新的一次性竹筷,伸手想尝,让谢一忱抬手拦了下了:“没逗你,是真难吃……”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某人,执着地夹了口菜,还没嚼就立马吐进了垃圾桶,点开通讯录:

“抱歉,我让小方他们给你重新做一份。”

谢一忱没吭声,接受了廖旭的补偿,顺手付了二十大洋,并借机“强迫”对方这周五充当一天临时工。

廖旭没拒绝,也没法拒绝谢一忱的好意。

廖旭的妈妈叫徐灵惠,在谢一忱的印象里,徐阿姨一直是位辛勤能干,特别能吃苦耐劳的女性。

早年跟着廖叔去工地上班没叫过苦,长年照顾病重的廖叔没喊过累,如今倒因为一件事儿没法跟儿子正常交流沟通,愁得她心力交瘁。

上午九点,谢一忱开车载着徐阿姨往二院去:“徐阿姨,您最近瞧着瘦了,是没休息好吗?”

徐阿姨正襟危坐地扶着车门把手,想说“没有”,但随即反应过来廖旭跟谢一忱是知无不言的兄弟,有什么事他不知道?

思绪纠结这会儿,她竟然没法接谢一忱的话。

递了话茬却长时间没接到回复的谢一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徐阿姨的性子跟小时候的廖旭一样闷沉独立,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心里,什么事也都爱自己扛,自己消化。

但有的隔阂没法儿消化,只会随着时间越扎越深,而母子间的骨肉亲情连在那儿,不忍伤害又无法沟通,便只能选择疏远,长此以往,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成为彼此间最熟悉的陌生人。

别看谢一忱平时上到耄耋老头,下到黄口小儿,跟谁都聊得来,可一旦涉及家庭伦理纠纷,他总愿置身事外——提建议可以,解决问题免谈。

不是一家人,说的都是“外”话。

至于廖旭,无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是作为朋友的私心,谢一忱都没法儿视而不见,况且这件事本身并不复杂,也好解决。

谢一忱跟着徐阿姨做完每一项检查,并认真听过医生分析的检查报告,整体上没有大碍,就是叮嘱人别太劳累,平时多注意补钙。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已经到饭点儿了,谢一忱没直接带徐阿姨回家,而是带她去了离医院不远的一家私房菜馆。

一进门,谢一忱就看见老熟人:“哟!黄老板今天来监工啊?”

闻言,正站吧台里侧,背对谢一忱从格子柜上拿白酒,身形高挑的男人倏地转过身来。

在看见谢一忱后,黄励那不胖不瘦的娃娃脸上瞬间出现俩浅显的小酒窝,热情地走上前来环过谢一忱的肩膀:

“好家伙,谢一忱!你还知道来啊?都多长时间了,也不联系,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哪能呢!”谢一忱侧身让出后面的徐阿姨,解释道,“今天这不是带着徐阿姨来尝尝你们的招牌菜嘛!还有桌儿吗?”

黄励不认识徐阿姨,但他一个做生意的,最有眼力见儿,立马招呼服务生把人带去包厢,好好接待。

黄励手里拿着白酒,也有自己的朋友忙着招待,跟谢一忱没多说两句话就急急忙忙离开了,期间一直回头嚷嚷电话联系。

徐阿姨没点菜,谢一忱按两人的口味写了几个菜品,递给服务生。

这顿饭吃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谢一忱想跟徐阿姨聊聊廖旭,聊聊他的以前,聊聊他的现在,也聊聊他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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