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临近年末,这个学期的课程也陆陆续续地都结了课,空余时间也跟着多了。

因为圣诞和新年将至,学校里不知不觉多了些圣诞树、雪花还有节日祝福语的贴饰,Merry Christmas or Happy New Year。

天寒地冻的,大部分人懒洋洋地躲在宿舍里,连专业复习都在床上。项叶却偷不了懒,除了准备结课考试外,她还得抽空去参加社团的训练。

明年一月份有申城大学生民乐联盟举行的展演,地点在市内某处交响音乐厅。菲大的民乐团拿到的主题是“丝竹之声”,即中式乐器。

当时是抽签选的乐器。陈以澜抽到的是二胡,而她是唢呐。社团里的人因此给她俩取了个新绰号,叫“取你狗命二人组”。

多功能厅内,暖空调无声地作用着,四面空旷封闭,乐声回荡,震得人耳朵微微发懵。项叶举着唢呐吹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

中场休息的时候,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陈以澜见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禁失笑:“辛苦了。”

项叶耷拉着眼皮,声音都苍老了几分:“没关系,就是有亿点点口干。”

“那喝口水吧。”陈以澜留意到她没带水杯,将自己背包里的一瓶饮料递给了她,“呐,梨子水,润喉生津。不过我喝过了,不介意吧?”

项叶奸计得逞,故作矜持地道谢:“谢谢班长。”

刚要拧开瓶盖来一口,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她一顿,从外套里将其拿出来瞄了一眼,面色微变。

“班长。”她抿了下唇,将梨子水放在桌上,“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再喝。”

“好,你去吧。”

鬼鬼祟祟地猫着腰推开厕所隔间的门,这才拿出手机,拨回了那通方才被自己挂断的电话。

“喂。”因为刚刚被挂断了,通话对面的女人声音压得很低,阴森森的,“刚才在忙?”

“当然了。”项叶捂住额头,只觉头疼,“现在才周二,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虽然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在校的这几天里基本没联系过,就连课堂上,她们之间也是没什么交流的。

“我饿了,你帮我去便利店买两个饭团,饮料随便。”谭黎濛淡淡道,“放心,我会给你跑腿费。”

项叶疑惑:“你不是在家吗?”

今天没课,她们专业的人基本都看不见人影,不是在宿舍就是出去玩了。

“没,我在社团排练剧目。”谭黎濛顿了顿,说,“在艺术中心二楼,排练厅这里。”

她那边确实挺吵,熙熙攘攘的,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激昂的背景音乐和人叽里呱啦说台词的声音,粗略一听,还挺中二。

“恐怕不行,你自己去买吧。”旁边响起抽水的动静,项叶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我也在社团活动。”

“哪里?”

“思辨楼的多功能厅。”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项叶犹豫一瞬,才道:“还要练习好久,要是你真的很饿的话,可以问问社友有没有零食。”

其实再排练一次要参加展演的曲目,社长就准备放她们回去了。这个场地等下还有学院要用来开会。

“算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打电话,谭黎濛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总有点懒洋洋的,咬字很慢,气息却重,听得项叶微感不自在。

“我还能忍。只是等下我有拍摄任务,要去奉贤的摄影棚一趟,你和我一起去吧。”

项叶一愣:“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去?”

“没为什么,那里的摄影师吐槽我总一个人,好像没朋友,我就带一个朋友去喽。”

“可是,我……”

谭黎濛笑了笑,又慢悠悠地开口,似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算你加班,三小时内按每时三百算,超过了每十分钟多加一倍的费用,当晚结算,拍完我就把你送回来。”

身为金融学生,项叶本能地将这一连串数字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权衡片刻后,还是默默应下:“知道了。”

谭黎濛嗯了一声,尾音微扬:“一会儿你结束的早,就来艺术中心这来找我。”

“哦。”

接下来的曲目排练难免有点心不在焉起来。项叶边费劲吹着唢呐,配合其余人的演奏,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摄影棚啊……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去呢。

虽然她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但这也不妨碍她好奇。

一个不留神岔了气,唢呐的音吹高了一阶,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大鹅猝不及防地嘎了一声般,显得格外尖锐凄厉。

“……”正沉浸在曲目中的众人闻声齐齐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演奏起来。

项叶这才放松了僵硬的身体,再不敢胡思乱想。

等到排练结束,耐心地听社长讲完几句废话后,终于可以各自散场。

陈以澜两三下收拾好东西,对她道:“我总觉得我们两个用的乐器最显眼,要不要找个地方再练一下?”

项叶刚要答应,想了想,还是摇头:“有事,下次吧。”

“你要回宿舍?”

项叶把唢呐塞进背包里:“嗯。”

“好吧,那我去图书馆了。”

两人出了多功能厅,正要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项叶望着陈以澜的背影,突然喊住她:“班长。”

陈以澜回头:“嗯?”

她今日一身运动风外套搭卫衣,牛仔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黑色的机械手表扣在手腕上,休闲又干练,独属于她的风格。

“其实,我……”项叶握了握拳,咬唇,“我,我……”

她“我”了半天,脸涨得通红,却始终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陈以澜见状,了然一笑:“嘴巴还很干吧?”

她从包里拿出那瓶梨子水,递给她,“下次记得带水,你是吹奏的,最费口水嘛。”

项叶接过,莫名觉得悲伤:“谢谢。”

“我上周日晚上去你寝室找你,你室友说你周末去做家教了,还顺利吗?”陈以澜拍了拍她的肩,口吻关怀的,“不要让自己太累了,还是学习重要。”

项叶一愣,讷讷点头:“啊,很顺利,是……是念小学二年级的女孩,人很乖。”她面如菜色地说出“乖”这个字眼,“你不用担心。”

之前被谭黎濛匆匆接走,她回宿舍收拾衣物的时候室友都不在,只好给宿舍群发了几条消息,说是自己找了份兼职,以后周末就去做家教,晚上不回来睡了。

至于陈以澜,她倒是没说明,只含糊地说自己有事要忙,周末不能和她一起去图书馆了。

“那就好。”陈以澜似是松了口气,微微笑了起来,“你现在状态比刚开学那段时间好很多了,我想,你应该交更多的朋友。”

项叶不语,瓶子在她手里被捏得咔哒响。

“啊,都这个点了。”陈以澜看了下手表,朝她摆手,“我先去图书馆了,拜拜。”

项叶挤出笑:“拜拜。”

站在原地怔怔目送着对方离开,她唇边笑容渐渐褪去,甚为沮丧地挠了下头。

真是个笨蛋,就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怎么会说不出口呢?!

难道说,还得喝酒才行……

项叶抱着那瓶梨子水,仰头望天,幽幽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她自认命里带衰,所以才会连难得鼓起勇气的一次告白都告错人,还因此招惹上了素有“全系性格第一恶劣”之称的谭黎濛,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女仆。

不过还好,有薪水可以领,也勉勉强强算是因祸得福。

老实说,她虽然衰,但认真算起来,类似因祸得福的经历还真不少。

就比如,她和陈以澜的相识。

项叶想到这个,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

她至今都还记得,对方安慰她后露出的那个有点笨拙却认真的神情。而她往她的眼底看去,里头犹如碧空水洗,一片澄净。

*

此时的艺术中心二楼比自己想象得热闹的多,在楼下都能听见楼上踢踢踏踏的动静,时不时有人在楼梯这上上下下,有的脸上带着浓妆,有的手里抱着一堆戏服。

校话剧团的入团标准奇高,高就高在“颜值”二字。

她们学院曾有数名勇士前往参加该社团的招新活动,被刷下来后纷纷哭唧唧地在群里吐槽道:“说什么不看颜值只看你对话剧的热情,这是选校花呢还是选校草呢,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好吗?”

故而经过层层精挑细选之下,里面个个都是靓女俊男,实打实的台面。站在排练厅门口往里一瞧,都能充分地验证“赏心悦目”一词的由来。

项叶暗暗感慨了一阵,这才慢吞吞地抬脚走进去,转头,将视线定格在了正气定神闲坐在角落里玩手机的谭黎濛……旁边的一滩不明物体身上。

这也并非是她家雇主不够抢眼,实在是那滩不明物体太过令人惊奇。

那怨气冲天,足以扭曲空间的渗人表情,那似蹲非蹲、似躺非躺的神奇姿势,凡有过之者,都忍不住驻足观望一番,犹豫是否该给非正常生物研究所打个电话。

项叶试探着走过去,问谭黎濛道:“你还没有排练好吗?”

“还有一场。”谭黎濛就近拉了把椅子过来,说,“坐。”

项叶乖乖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两个饭团给她:“栗子烧鸡口味的,还有一个是金枪鱼沙拉酱。”

谭黎濛一顿,接着挑眉:“我转钱给你。”

“不用了,算我请你吧。”

谭黎濛看她一眼,不语,只撕开包装,慢慢吃起了其中一个饭团。吃着吃着,她还很自然地伸手过来,要拿项叶怀里抱着的那瓶梨子水。

项叶大惊失色,赶紧站起来闪到一边:“你干嘛?”

“这不是你给我买的饮料吗?”谭黎濛耸了下肩。

“不是,喝过了。”

“哦。”手还是伸了过来。

项叶顿时闪得更远了,护宝似的紧紧抱住那瓶梨子水:“这是班长给我的!”

谭黎濛:“……”

她面色古怪地收回手,那又深又黑的眼睛盯着她,倏尔凉凉一笑,嗤道:“你这么宝贝,班长知道吗?”

项叶听得出她在嘲讽自己,当即感到不爽。但这也是事实,她不知如何辩驳,只得闷声闷气地坐回去,望向不远处正在表演的人群。

显而易见,她们演的是民国题材的剧目。蓝布衫,黑裙,中山装,小皮鞋。头发都抹了发蜡,在灯光下油光发亮。

再看谭黎濛,她身上披了件褐色的长风衣,腰带随意束起,但风衣下露出的布料却不是其他人那样的学生装,而是一件斜襟的墨绿色旗袍。

她翘着二郎腿,脚上灯芯绒面的单鞋偶尔晃一晃,慵懒且随意,与那群扮青年学生的格格不入。

她正悄悄打量着谭黎濛身上的穿扮,冷不防和她对上了目光。

项叶轻咳一声,干脆问:“这是什么剧啊?”

“自创的剧本,叫黎明之前。”谭黎濛随手将搁在身后的剧本递给她,“民国进步学生启蒙救国什么的。”

项叶接过,翻看了一阵:“所以你扮演的是这位唐希陶女士?”

“嗯,原型是唐群英。”

项叶点头,看得正入神,旁边猛地传来几声桀桀怪笑。其嗓音之浑重,气势之壮阔,简直比她不久前吹岔气的那声唢呐还要叫人沉默。

只见谭黎濛身旁的那滩诡异物体缓缓地爬了起来,逐渐显出一个人形来,忽然抚掌吁叹:“噫,挂了,挂了!这回铁定是挂了!”

项叶:“?”

虽然不明觉厉,但她也深知,“挂”这一字对当代大学生而言,可谓是禁忌中的禁忌,尤其在公共场合,决不能轻易将其说出口。

“欸,无碍!无碍!”那诡异的人形负身而立,朗声念道,“那些杀不死我的,终将使我更强大!一时的挫折不能代表什么,历史总体呈螺旋上升趋势,人总是走一步,退一步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要向这些腐朽的、颓废的东西屈服,我们要创造一个更加光明,更加热情的世界!……”

“……”项叶静静看着对方胡言乱语片刻,终于凑近谭黎濛,压低声音问她,“这是什么情况?”

“听说过范进中举吗?”谭黎濛调整了下领口,淡定道,“翻版,大学生挂科。”

滴,新角色,挂科学姐上线=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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