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他说的陛下不知是不是我心中想的那个人。

说话的人似乎是一老一少,父子俩,然而深夜能够出现在此处的父子,我不用多想便可以猜到他们的身份。

便是我那便宜夫君贺六公子和贺老爷了。

好在我并非是寻常的女子,心理素质那是相当好的,我期盼着想听到更多关于“陛下”这两个字的消息,因此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随意的摸了摸眼眶,确定没有真落下泪来,才继续听他们的谈话。

贺老爷喝了口茶,又说:“此次进京你要好好准备,咱们贺家在朝中不能没人,再说你也二十了,该说亲了,你娘宠你,你后院那些女人捡两个带走就是了,其余的打发出去,没的败坏了贺家门风。”

我不知道贺知行在想什么,良久,只听他满不在乎的道:“父亲说得是,儿子知道了,不过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女人是……”

“谁在那儿!”

贺知行还没说完,一个尖利的女声就从我背后响起,我转身一看,就见一队巡夜的婆子打着灯笼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小道上,方才全神贯注的听他们谈话去了,忘了注意后边。

我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黑灯瞎火的,我对这地方不熟,又因长期饿得贫血眩晕,浑身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拼命的绕过几个假山,还没来得急喘上两口气,就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

我被一股大力弹开退了好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了手臂,又是一扯,我往前踉跄着撞了回去。

顷刻间接连撞了两次,我只觉得脑子都炸开了,耳畔嗡嗡作响,一口气当下就没上上来,只觉得眼前翻天覆地,然后就是一片昏暗。

再醒来的时候,我望着陌生的帐顶怔怔发愣,心想莫不是又死一次,这一回既不是在皇宫里,也不是在我的那个破败院子里。

“醒了?”

男子的声音传来,将我吓了一跳,我反射性的往声源处看去,只见自门口处走来一个人,穿着月白色的云锻锦衣,衣衫上绣着暗纹,腰间配了玉珏香包,脚踏金丝云纹靴,头戴蝙蝠莲花玉冠,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唇虽薄却好看,一张脸轮廓清明,此时扯着一抹淡笑走到了我的床前。

他长得分外好看,我从前现在两辈子加起来,印象中也只有丞相谢九江能同他匹敌了吧。

都是惊才艳艳的人,回想起那些人和事,我竟有些看入了神。

“怎么,姜卫河,你在肖想些什么?”

他俯身半弯腰,对上我的眼睛,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他离我极近,我便瞬间找回了理智,这才想起这辈子我的名字叫姜卫河,不像个女儿家的名字,倒像是……一个杀敌的小将军。

面对着眼前这个人,我便也听出这声音正是昨晚上那个附和的人,不是贺知行又是谁,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未曾同他见过,也不知晓该如何称呼。

夫君?少爷?

看起来我的这位便宜夫君性格外向,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在打坏主意的小狐狸,寻常人兴许瞧不出来,便很容易被他骗过。

好在他很快就站直了身子,沉声问我:“昨晚你为何会在花园,听到了多少?老实回答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半眯,越发的像狐狸,我倒不怕,以前我最爱狐狸皮的围脖,暖和又好看,便回答他:“都听到了,你待如何?”

“哦?既然如此,那便留你不得了。”贺知行退开两步,同我对视。

我也毫不示弱,瞪着他道:“要杀早杀了,何必等我醒来。”

淮安贺家,在外名声一向高风亮节,是读书世家,最重礼义廉耻,就因我听了几句话,杀我一个姨娘,也是个小事,但昨晚那么多巡夜婆子瞧见我了,若我死了,难免不会传出什么疯言疯语来。

人言可畏,他贺六公子没那个本事杀我。

诚如我所说,要杀早杀了,还用等我醒来?

“你是我的妾,竟一点也不怕我?”兴许是被我这无所谓的态度惊讶到了,贺知行眉毛一挑,奇道。

我这人,上辈子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人,权势地位玩弄与股掌之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诚然他长得好看些,但我这人不是十分注重皮相,初见惊艳,再多瞟两眼就直接脱敏了。

这辈子虽不知道我为何会从这具身子里醒过来,但我却一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大不了一死而已。

我坐直了,捋了捋遮住眼睛的头发,混不在意的回他:“我确实是你的妾,但也从来没见过公子,偏居一隅,不争不抢,便是下人缺斤少两处处怠慢也无所谓,公子不知道,昨日我躺在院子里就饿得昏睡了过去,隐约梦见了黄泉忘川,待我醒来,就仿佛是死过一次,什么也不怕了。”

贺知行似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沉默了片刻,才说:“饿得昏了过去?那你昨夜……”

我顺着他的话点点头:“人饿得狠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我有手有脚,饭不来就我,我就去就饭罢了,不过我这头回出来,对府中不太熟悉,一时间误闯了花园。”

我表面上做出似娇弱似委屈的表情来,话也说得一半真一半假。

“你是府中姨娘,旁人不给你饭吃吗?”

贺知行果然抓住了重点,皱眉问我。

“我是不受宠的姨娘,兴许这辈子公子都不会想起我来,分例发与不发,饭吃与不吃便没什么两样。”我轻笑一声,像是在嘲弄。

“来人!”贺知行很快恢复了从容,他一喊,立刻就有人进来听命,“去查查姜姨娘入府以来的分例和用度,仔细来报。”

“是。”跟在他身边的侍卫贺安领命道。

吩咐完这一句,贺知行又转过头来看着我,视线从头向下,落在我放在被子上的手上,眉心微紧,片刻,他又笑开了来。

“既然你想承宠,那便留下来吧。”说完,贺知行转身准备离开。

我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连忙叫住他:“等等!”

他停住脚步,偏头看向我,我道:“你不怕我将你和老爷的话说出去吗?”

他道:“你会吗?”

我摇摇头,他便又转身要走。

“还有一件事!”

贺知行再次顿住脚步。

我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缓缓开口:“我院子里有一个粗使丫头,她……”

“会吩咐她过来伺候。”

没等我说完,他又一声截断了我的话,我听了,便也安下了心,本来就是为了小橘,这一下因祸得福,自然是不能忘了她的事。

贺知行见我没有其他事要说,就直接推门而出,大步的离去了。

等他一走,立马进来几个丫环,手上端着洗漱的一应用品,领头的那个温婉大方的到了我的跟前,行了个礼,才说:“奴婢秋云,替姨娘沐浴洗漱。”

我正觉得浑身难受,便下了床,跟着秋云进了一旁的隔间,木桶几近半人多高,早已经放满了热水花瓣,香薰浴球,就等着我了。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也不敢洗太久,毕竟我现在还没吃东西,贫血眩晕,在热气腾腾的地方呆久了就觉得胸闷气短,难受得要死。

等我洗好,穿上新衣,秋云为我系好腰带,一边说:“姨娘真是好运气,公子这还是头一回带人住在鹤鸣馆里,公子姨娘虽多,但也未曾亲近过哪位,姜姨娘能进鹤鸣馆,这还是头一份。”

“头一份?”我奇道,小橘说的,贺夫人不拘贺知行的房事 ,因此贺知行妾不少,按理来说他应当是且行且止,香玉在怀的,怎么这秋云说的却是不太一样。

秋云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笑说:“姨娘不用多虑,夫人前头生了五位小姐,最后才得了公子一位男丁,因此十分担忧子嗣,这院子里许多姨娘,都是夫人做主抬的,公子嘛,便由着夫人,只是走个过场。”

“走个过场?”这抬姨娘塞女人还能只走个过场?

“是啊。”秋云一边将香包挂在我的腰间,一边解释,“奴婢伺候公子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公子亲近过哪位姨娘,说姜姨娘您是头一份,这话可没错。啧,姨娘太瘦了,瞧这腰带,稍微挂点东西都往下掉。”

秋云拿着香包对着我的腰比划了许久,才终于将手中的香包放了下来,转身换了一块精美的玉珏挂上,这才满意的替我整理好衣摆。

我想着秋云的话,不知真假,难不成这贺知行还是个童子身?

想了想先前见着的人,心思活泛,又爱装正经人打歪主意,确实不像是个沉迷于女色的人。

那他先前说什么我希望“承宠”的话,叫我留下来,也是随口说说给我一个立身之处吧。想不到这人看着不怎么靠谱,但办起事来还算可行。

我倒是舒了一口气。

刚穿戴好,出了隔间,就见小橘局促的站在房间中央,垂着头,不敢到处打量,我瞧见她这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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