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何璐。”
“年龄、来自哪里?”
何璐淡淡一笑,看不出情绪地开口道:“你们干脆直接让我做个自我介绍,何璐,26岁,外籍的,a市人,在c大读的设计学,目前在s市一家服装店上班,是个设计师,这是笔录还是相亲啊?”
李嘉顺挑起一边眉,凌厉的眼神不加掩饰地盯着她,冷冷道:“何女士,请你认真对待,还有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耍滑头。”
王言在旁边一一记录下来,忍不住打量起这位女人,c大的设计学专业是全国最好的,既然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本,又何必去林静那个小小的服装店。
“问她去林静服装店的原因,以她的能力不该拘谨于此,里面可以挖出点内情。”林萧然透过蓝牙耳机淡淡道。
c大这个高校,采用的并不是积分制,而是及格制,设计系一个年级才一百个人,期末考十人一考场,两个老师盯着,且只要不及格便会强制性退学或休学,这也是能保障他们学校设计学专业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良好口碑的原因之一。而所高校第一条标准则是不受能力弱、靠关系进来的,就算勉强进来了,也会因为期末不及格被踢出去。
所以c大设计专业出来的学子们,有着很强的能力,选择的都是大企业集团或者自己开店,不会有屈尊于一个小小的不知名的服装店。
“哪个服装店就业?”李嘉顺按自己的节奏来,没有十分唐突的问。
“静静安服装店。”
“你自己开的吗?”
“不是,给别人打工的。”
“嗯?c大设计学的高材生,怎么会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服装店呢?”
“哦?”她抬起手,将涂满大红色的手指甲放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为什么就不行呢?我那也算是凭本事吃饭,小店又怎么样,也是可以慢慢来,成为一个高端大气的定制品牌,再说那儿的老板对我有恩。”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怎么对你有恩了?”
她艳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温暖,和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我有一次喝了酒在路上走着,突然冲出两个人,想要......”她顿了顿,“是安安把坏人赶走,她一个弱女子,看着比我都弱,竟然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我,拼命地赶跑坏人,我很感激她,后来我知道她开了一家服装店,我就顺其自然到了她的店里。后来我们成了很好的闺蜜。”
“好老套的剧情......”一旁撇着嘴拿着圆珠笔记录的王言,小声吐槽道。既然是很好的朋友,那么两三天有个联系都不为过吧,怎么林静消失几天,何璐也不过问,也不报警的,现在装什么大好人。不过何璐是个合格的演员,倒像个老手,神情眼神语气都恰到好处,不过在场也没几个人会相信这种话,就算是真的,那也必定是添油加醋掺了许些假话。
在外面观看现场的林萧然,也不由得皱起眉,她强忍住不适,瞟了眼自我感动的何璐,“李队,王副队,我能进来问问她吗?”
李嘉顺经过一系列的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打开了玻璃门,让旁听的林萧然得到了这个权力。
“你不是警察吧,进来干什么?”何璐面露不爽,她今天来已经很烦了,怎么连一个看着像是实习生的人还要审问她。
“我是不是还轮不到你说。”林萧然狠狠的厄了她一眼,“对了,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一样的演技很好。怎么我不知道,原来一个嫌疑人都有过问的权力。”
显然,林萧然这种过激、鲁莽的行为,让旁边的刑警很为难,王言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笔放在,走过去,给林萧然端了个椅子,让她坐下来,在她耳畔轻声道:“知道你很激动,但你的激动会坏事的,别这样,冷静下来像你之前那样,别让旁人从你的脸上看出情绪,猜到你内心的想法。”
林萧然转过头,看着王言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像一把小刷子那样浓密纤长,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自己过于怒气冲天的脸,有些发愣,缓了几秒,咽了下,猛得眨了眨眼,小声道:“知道了。”
“那我重新回答下你刚才的问题,”林萧然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因为长期那番模样,的确是让人找不出情绪,“我过来是给你做笔录,满意了吗?”
不等她回答,林萧然又抢答道:“无论你满不满意,都要继续了。”
“你说你和林静关系很好,那她平常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最近有什么反常?”
何璐微微靠在椅子上,弯起手指抹开眉间皱成“川”字的皱痕,思量片刻,“她是个很温柔,甚至可以用柔弱两个字来形容,是不会得罪别人的,这样的人当然也免不了受欺负。
前些日子,我们接了个大老板的单子,也不能算接吧,就是和另外一家服装店公平竞争,当然我是觉得算接了,毕竟对方实力很弱。”她嘴角浮现出怨气与不情愿,“说好的公平竞争,可对方竟然使阴招,说安安的‘仲夏夜’是抄袭陈曦的,那个大老板也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他竟然听信了对方的鬼话,说要和安安谈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安出来的时候还在哭,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死活都不肯说。我没办法,只能安慰她没事,和是非不分的人合作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还有呢?林静后来怎么样了?”林萧然面不改色,“对了,说的越详细越好。”
“后来她依旧不肯说,”她叹了口气,“我也就放弃了,就劝她出去玩玩,她就说要一个人散散心,去三亚玩一个星期,让我们都不要联系她。然后就给服装店放了个小长假。”
“你确定是一个人散心吗?”林萧然盯着她。
她放慢语速,斩钉截铁说:“确定。”
林萧然轻哼一声,从板凳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已经开始和方才一样不对劲了,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怀疑和猜忌,“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吗?”
“你别费力气了小妹妹,”她并不害怕一个二十出头,连审问手段和演技都显得稚嫩的小女孩,语气中满是轻蔑与不屑,“无论你再问多少遍,回答依旧是确定,怎么我还会骗警察们吗?你以为我多有能耐啊?”
李嘉顺对着锋芒毕露的两人,也不知是对谁说:“你给我安分点!”
听到了警告的林萧然不情不愿的“哦”了声,然后继续问:“你说她是自驾游,那是怎么去的?”
“我不知道,我说过要把我的车借给她开,可她没有答应。”
“为什么?”
何璐:“大概是因为自己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吧,其实安安有一辆车的,可四年前,一个人喝了酒倒出蹦跶的男人,她当时刚拿到驾照,车技并不是很好,就不小心撞到了那个男人,送医院后,那个男人因为抢救无效死亡,最后查验到的结果是,心肌梗塞,也就是安安只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男人已经快不行了的,男人的家人却向她索赔十万元,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钱,也还是因为良心不安,慢慢慢慢凑齐了。但从那儿以后,她再也不开车了,把车也卖了。”
“对了,那个老板是谁?”林萧然不合时机,突然打断说。
“谢晋。”
林萧然用手机打开备忘录打上几行字,递给一旁的李嘉顺——查查谢晋这个人,‘仲夏夜’那个作品的事情还有陈曦,林静那个竞争对手。
她做完这些事,又坐了下来,平视眼前的女人,眼神略有压迫感,“你的车一直都在你自己手上吗?”
“是的。”
“九月六日下午六点,你在哪里?”
“九月六日下午六点......”她嘴里念叨着,“那么细的时间,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那个时间大抵是在吃晚饭......”
“撒谎,”林萧然甩出两个冷冰冰的字,再也没掩盖住眼神中的对眼前人的讨厌,“给你次机会,好好组织下语言,九月六日下午六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想起来了,”她到底还是有些发怵,林萧然此时的眼神太过凌厉骇人,“我在和一位朋友在一家餐厅吃饭。”
林萧然眉梢轻挑,谎言拙劣,比起刚才的傲睨自若,这位何璐小姐退步了,“你又在撒谎,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你那辆白色丰田都在你自己手上,一会儿在家吃饭一会儿又和朋友在吃饭,真行啊,那么你又怎么解释你的车,在九月六日下午六点二十八分出现在焦淮路,嗯?”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当时就是在吃饭,还有那个焦淮路是什么?”何璐茫然无措道。
“问你自己。怎么,”林萧然问,“不是说不确定在哪里,那么细致的时间,你又不知道的吗,这会又这么确定了?”
“我是真的......我不知道啊我。”她眼神落寞,飘忽不定。
林萧然最看不得女人这样了,无论是哪种境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眼神也不再那么狠辣,“我劝你说实话,林静死了,而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如果你执意如此,或者说真的是你所为,我定然不会放过你,现在懂了吗?”
“她.....”何璐也不回答,只是双眸里那股子韧劲不再,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仿佛丢了神一样,嘴里一直喃喃低语着林静的名字。
“行了,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人死也不能复生,对吧?只要你肯说实话,告诉我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懂吗?”林萧然不太擅长安慰人,但何璐眼神的失落到底是真实的,她也只能先哄住何璐,再仔细盘问。
何璐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在警局,并且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即使再难过伤心,现在也不是时候,也断然不能让旁人见了笑话,很快调整过来情绪。
“你别这样看着我。九月六日下午我的确不是在家吃饭,也不是和朋友在餐厅吃饭,我的的确确是在焦淮路,但我见林静的最后一面是在酒馆,后面我也没联系她,准备让她一个人好好散心。”
“详细说明情况,还有林静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给你打的,”她顿了顿,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作为参加破解这个案子的人,也作为她的妹妹,真的很希望你能好好说说,她在那里面和你说了什么。”
“萧然,查到了,过来下!”王言在旁边挥了挥手。
“你们先看吧,我先把她这个事情问完,那笔录给我,我记?”林萧然试探地问道,就算李队长和王副队对她有多么信任,多么放心,给了她很多权限,但这种事情,也不会直接交由她来办,一是因为她能力不够,二是权限再宽,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于公于私都不会交给她来办。
果然,王言叹了口气,遗憾道:“很可惜,我们不能这样做。但我们会等你处理完这件事的,你放心,笔录依旧是我来写。”
“OK,我们继续。”
“你要我从哪里讲起?”何璐有些不知所措,虽然看着似乎恢复了正常,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她的萎靡不振。
林萧然耸耸肩,表示不在意:“你随意,从哪里讲都行,但我要的是你事无巨细和全盘托出,我要了解你所知道的你一切。”
“其实你知道吗,虽然你们性格相差巨大,但你挺像她的,骨子里那股劲儿,都是一样的。”她轻轻啃咬着自己指甲,带着一丝与本人不符的柔情。
林萧然要她自由发挥,想到什么就说,可不是这个用意,本来想要她放松警惕,让警方了解到全方面最确切的消息。她起身走向一旁,脚步沉重,似乎昭告着她的耐心没那么多,已经告急了。
她对着一旁闲着没事、琢磨着录音笔的王言道:“我不行了,做笔录还是不太适合我,就算她是林静姐姐的朋友,我也实在受不住。我真继续说下去,不是被气死就是被折磨死,一会儿柔情似水一会儿冷若冰霜,反正就是不肯说实话,真挺浪费时间的,她那张嘴就靠你和李队....”她看了下四周并未发现李嘉顺的身影,尔后背后被拍了一下,她才看到那张因为疲劳过度、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些胡渣,“李队,王副队,那张嘴就靠你们撬开了,我这算是成功大半了。”
“我就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要那么累了,在这儿坐着看,做完笔录就吃泡面,你肯定饿了吧?”王言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关心道,全然像是把长相酷美的林萧然当闺女一样了。
“嗯。”林萧然顺势而为地坐在方才王言坐的位置上,然后看着他们默契的一人轻装上阵,一人拿着笔和笔录本子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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