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三章

虽说杏肆算不上有多重,张子墨也有基本的武力,但无论是谁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走几个时辰,都会累到不行。

当然,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张子墨,当初要建丞相府的时候,张子墨说什么喜欢安静,喜欢那种在郊区竹林深处住着的感觉,皇帝拗不过他,反正自己的府邸,自己住着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必须要在城中心才是真正的豪华都是浮云。于是皇帝就在离皇宫最近的郊外的一处竹林为他建了丞相府,地方不是很大,但张子墨并未要很多奴仆,也还算住得舒服。

虽然这竹林开凿路面很不容易,但有一条可容一个半马车行走的小路。

张子墨终于不堪重任,要抱不起了,可这才刚走入竹林没几步啊!果然应该要马车的!悔不当初啊!他抱着杏肆在小路的最左边停了下来,让杏肆靠在一根竹子上,自己坐在原地休息。

张子墨从衣兜里掏出一缕用红绳缠着的头发,放在手心,如视珍宝地看着,生怕手上的宝贝掉了,坏了,毁了。

这是小时候那个小丫头的头发,他最珍贵的东西。到现在也未曾有半分损坏。

突然间,杏肆咳了咳,张子墨的外衣滑了下来,张子墨赶紧把头发又放进衣兜里,习惯性地拍了拍衣兜,让头发贴着自己身上,别掉了。然后看向了杏肆那里,杏肆微微皱着眉头,或是因为被竹子蹭的,缠住头发的那根发绳掉落下来,高马尾已不在,方才在脸颊两缕对称的头发便看不到了,面前的人已是散着头发的样子,便是少了几分男子的英气,多了几分女子的清秀。

张子墨把外衣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又给杏肆盖上。离近点的时候张子墨便看见杏肆脸上还有点灰尘,便又拿出那块秀着荷花的手帕为杏肆擦去灰尘,杏肆的那原本就异常白皙的脸又白了点。

张子墨又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会再走,想起今天看起来有些多管闲事的事情,又想起自己对杏肆的异常亲近和温柔体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怎么就突然失去了分寸呢?明明是可以将他交给侍卫的随便找个客栈就让他住下了,明明是可以管他什么灰不灰的与他何干?为什么要怂恿他喝酒呢?自己那么负责,喝醉了肯定算自己的啊,或许就是因为这杏肆和小时候那丫头有四分神似吧。想着想着便靠在另一根竹子上睡着了。

杏肆醒了过来,感觉头还有些疼,一起身,那黑色的外衣落了下来,他来不及捡起外衣,环顾四周,就被震惊到了,这是哪里?四周咋都是竹子,竹林.......为什么会在竹林?他捡起那件黑色外衣,愣道:“这衣服,怎么越看越像那与我喝酒的墨公子的?”

“对啊,我刚才不是还在荷九堂于那个贵公子喝酒的吗?奇怪了,真是奇怪了!难不成见鬼了吗?不对,我自己不就是个半仙吗?”

杏肆也不想再多想了,反正能相安无事便已经很好了,管他为什么在竹林呢?管他这什么衣服?走了算了,就算是那墨公子把他丢在这竹林也罢了,也没做什么,就当是方才......的赎罪吧。

于是,他拿着衣服往回走,既来之则安之,当来散散心也是极好的,再者说,这风景也挺好看的。

张子墨醒来时发现,发现杏肆早已走得无影无踪顺便拿走了他的外衣,心中不由纳闷,喃喃道:“有意思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叫醒我,好歹我也是因为他才在这竹林睡了会,真是得不偿失,拿走了我的外衣。”他走向完全相对的那处也就是杏肆刚睡的地方,想了想,道:“哦,也对,方位不一样,自然看不到我。”

他蹲了下来,看见那里还有把折扇,把折扇展开一看,只见是白色为底色,上面写着——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字体飘逸感轻灵中又菱角分明,尤其是“江”与“寒”两个字的收笔还隐约有着忍耐,这看得出写字之人定然心胸开阔,有一展宏图的志向。

张子墨拿着折扇,把折扇收了起来,放进自己的衣袋中,“是你的吗?杏肆,但这字体,看着却不像是你写的,怎么,原来你也是这样的吗?是嫌这天下还不够乱吗?”他暗淡一笑,继续道:“未必吧,或许是我多想了,可能不会他的。也就是个算命先生罢了,怎么可能会想争这天下?”

这个想法就是自欺欺人罢了,怎的不是杏肆的呢?这是刚留下的,不是他的又会是谁?难道还真有神仙下凡故意留下把折扇?不可能。

张子墨无非是想掩盖一个事实:这江山,无论是谁都想争上一争,哪来的太平天下?皇帝到现在为止都未曾拿出点令人愿意臣服的大事来,百姓安居乐业,边塞一切安好,那都是假象罢了。

可作为皇帝,他还没子嗣,不能上场沙地,从武力上让众人折服,也未曾有过任何灾难,一切都似乎不需要他这个皇帝,他也想微服私访,找出所有地方的贪官污吏,然后严惩不贷,可众臣都抗议,无非就是大家都罪责,你一点,我比你多一点,互相包庇罢了;张子墨作为丞相,也没有任何能让众人为皇帝臣服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老百姓都有想谋反的想法。

张子墨叹了口气,往丞相府走去。

可张子墨总是先想的是可能危害国家的事情,无论大小,哪怕是一点一丝,哪怕人家没这个想头,只是刚好撞上这个点了,他都会首先说服自己这就是有谋反的念头,要提防要提防要提防的。

他未曾想这可能只是一句诗句,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唯一有的就是这是相思诗。

可又有谁说得准呢?说不定这的确是张子墨不敢承认的事实。

一日后,长安街。

已经快要到正热的时候了,天气开始越来越热,但偏偏这时也到了傍晚时分,四周散发着安逸的气氛,恰好是人们最喜欢出来活动的时间,所以这安逸的气氛中又夹杂着几分人烟味儿。

这也是杏肆为自己挣取些酒钱的大好时间,他就准备走到人最多的街中心,四处游走。可这四周是车水马龙,水泄不通的,哪里还容得下他到处走?只得被挤得脱不开身,慢慢游出人群。

他继续往前走,看见一家面馆,是在街道旁的,十分简陋,就两三张桌子和桌子配套的椅子,老板就在离客人坐的地方不远处下面,不过好歹这小店还写着个招牌,是在离小店的槐树上挂着的——阿三面馆。

他寻着面条的鲜味往面馆里走,老板看见有客人来了,赶紧上前去迎接,看见原来还是个看着仙风道骨的人,嘴上不由得感叹了声:“哟,原来还是位俏公子啊,多像个仙儿啊!”

杏肆随便找个位置,也不挑剔地就坐了下来。

老板本能地微微弯下腰问道:“这位客官,请问需要点什么?”

杏肆没有回答老板的问题,笑道:“老板这店儿的名字叫——阿三面馆,那您应该就是阿三了吧?名字挺讨喜的。”

老板看店里来了个这么“仙儿”,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听着杏肆这么一夸,也不计较他怎么还不叫面儿,掩盖不住地流露出点得意劲儿,道:“那得吧,乡亲都说这名儿取得好,看三儿,那不一家三口人儿吗?和和气气的,多好的意思,就是可惜到现在我老婆都没给我生出个一儿半女的。”

“这样啊,看着年纪也不大的,也别急,说不准哪天孩子就来了,阿三,”杏肆真心实意地笑了下,“这名字,听着的确像是有福之人!”

“哎哟,可不是吗?说不准是我老婆压根没用力,要不然还不得抱个儿子闺女的?那我也得加把劲地赚钱了,要不然以后怎么养活我家三口嘴啊?”

杏肆想着:“果真,现在一些老百姓还不是很朴实吗?不像那些贵公子,虚情假意,明面上是对你好,说不准那天揭露真面孔,就把刀子转向你,一刀刺下去。”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那给我来碗阳春面吧,加个鸡蛋。”

老板转身走去下面,吆喝道:“好嘞,客官!这就给您上喽!”

这时,来了个看着五岁多的小男孩,灰头土脸的,一身脏兮兮破旧不堪的衣服,唯有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最为明亮。

那男孩走到杏肆跟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先生,你知道我的娘亲去哪里了吗?我瞧你长得最好看,一定神通广大吧,能告诉我娘亲现在在哪里吗?”

杏肆看着小孩,也不嫌弃他脏不脏的,就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用自己白色的没有一丝污垢的袖子细细地为小孩擦着脏兮兮的脸颊,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娘亲又是何人呢?”

那小孩似乎被杏肆的动作惊住了,愣了愣,开口道:“我叫李蓝溪,我娘亲是个歌姬,可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万花楼的人把我赶了出来,你知道我娘亲在哪里了吗?”

看来是位可怜的孩子,杏肆思量了一番后,道:“我也不知,但是蓝溪,你要不跟着我吧?我虽然也没什么钱的,但是至少可以让你吃得饱穿得暖的。你看如何?”

李蓝溪把两个眼睛瞪得圆圆的,惊讶道:“可以吗?”微微皱了皱眉,嘟着个小嘴,一副思考状,过了会,道:“但是我还是想找我的娘亲,多谢先生的好意!”

杏肆也不强求,道:“先不必走了,让我帮你算算吧,然后我再给你点银子,你收好了,以后饿了就买点吃的。”

杏肆简单地帮李蓝溪算了一卦,小时候能暂且活下去,是位才子,十五岁左右便是状元,但命中注定二十岁有一大劫,熬过便是好的,熬不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他十八岁会认会自己的亲生父母!

杏肆心里一阵思量,那个李蓝溪刚说的娘亲也不是他亲生母亲啊,那就说不定,他那个娘亲说不准是不想养这个孩子了,就扔了他,毕竟不是亲生的,换谁谁想养?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李蓝溪那个娘亲是真的已经死了。

“面来喽!”阿三把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放在杏肆桌子的面前,“客官,请慢用!”

杏肆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阿三道:“阿三,你帮我再来一碗阳春面吧,加两个鸡蛋!”

阿三心直口快的,也不多想,就直言道:“给这个小孩儿吃的吧?这是客官你的孩子啊?”

杏肆看了看李蓝溪,又看了看自己,笑道:“的确是给他吃的,不过,阿三,你真是会说玩笑话,这孩子我并不认识,又怎可能是我孩子呢?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罢了。”

李蓝溪随即也点了点头,认同道:“的确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位先生的孩子。”

阿□□应过来,道:“原来如此啊,我看着这孩子应该饿了好久了吧,给你多加个鸡蛋罢了。”

李蓝溪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阿三叔叔!”

阿三道:“没事,小孩子就该多吃点鸡蛋,补补营养,我去给你做!”

等阿三走开,杏肆把李蓝溪抱着放在自己右边的凳子上,自己弯下腰,半蹲着,平视着李蓝溪,认真道:“我算出来了,你定会遇到你娘亲的,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杏肆最终还是未曾狠下心来告诉他真相。

李蓝溪点了点头,惊喜地拉住杏肆的胳膊,道:“谢谢先生!我一定会的!我还要想办法读书!我要成为状元才能给我娘亲更好的生活,我不想以后遇见她我们还是过着清贫的日子......我会努力的!谢谢!谢谢!”

杏肆摸了摸李蓝溪的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吃阳春面。

或许是因为过的时间有些久了,汤水逐渐消失,但还是散发着浓浓的面香味,杏肆也不挑嘴偏食的,辣的也吃,这清淡的也爱吃。

等杏肆刚开始吃几口,阿三就把李蓝溪的那碗阳春面端了过来,放在李蓝溪面前,道:“小孩,慢些吃哈,别噎着了,不够,我再给你加点。”

李蓝溪谢过阿三之后,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到底是多久没吃了,见着这能填饱肚子的食物,怎会由着人的本性直接就开始吃呢?虽说算不上特别美味佳肴,但在这吃不饱的小孩的面前,也算得上是一餐美味了。

杏肆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因为刚才就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都给了李蓝溪,手上也没多少钱了,拿出仅剩的十八文钱,就递给了阿三。

阿三笑着谢绝了杏肆,道:“哟,这就不需要了,我这面一碗也就八文钱,这小孩算我给他吃的,不收他的钱,你把剩下的十文钱拿走吧。”

杏肆也不推辞,接过剩下的十文钱,道:“好罢,那我以后再来你这面馆,阳春面真好吃,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阿三笑道:“那好啊,一定要常来啊!我这面馆只要在,就欢迎你!”

杏肆“嗯”了声,走向李蓝溪,道:“蓝溪,以后有缘再聚。”

李蓝溪起身,向杏肆深深地鞠了一躬,杏肆连忙扶起李蓝溪,道:“不必如此,我就先走了。”

随即,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点空气地潇洒离去,算算时间,正好可以去开始自己的工作了,这会也算是对自己一个考验,身上仅剩十文钱,只有现在再努力赚钱,要不然就只有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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