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畅涔扫了一眼房间内的一地狼藉,含笑道:“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了?”
簌簌此刻正在气头上,她一点也不想装了,看到沈畅涔来了,还将桌上剩下的一点的公文直接扔了过来,好巧不巧刚好落到沈畅涔的面前,将将划过他的脸颊,差点就要弄伤他,可是沈畅涔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仍然径直向她走来。
沈畅涔毫不在意地踏过地面上的公文,如履平地,神色未变,“多谢姑娘昨天晚上日夜不眠的照顾,为表感谢,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府邸上的贵客了,你想要什么尽管来说,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双手奉上。”
簌簌恨得牙痒痒,又想发脾气,但是忍住了,“不用,我只想安静地呆一会,我现在看到你就很烦。”
簌簌将自己的厌恶和不满表达地很明显,可是沈畅涔在官场上沉沦十来年,早已练就了一番本事——将对方的不满全数忽略,然后接着单方面往下聊。
沈畅涔脸上的表情仍然分毫未变,仍是一脸笑意:“是我不好,让姑娘难受了一晚上,姑娘心生怨气也是正常的,还吃蟹粉酥吗?”
簌簌睁大了双眼:“你怕不是疯了!你吃蟹粉酥都成这样,脸上全是疹子,差些死了,你还让厨房送?”
沈畅涔只是微笑,盯着簌簌瞧了许久:“无碍,是我的问题,是我吓到你了。”
簌簌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沈畅涔变了许多,变得更加圆滑,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看着簌簌的时候,簌簌会有一种极其害怕且陌生的感受,骨子里会有一种特别冰冷的感觉冒出来,她似乎被沈畅涔拆解,看透了,而她如同刚出生的小鸡崽,没有半分还手之力。
簌簌不知道怎么的很想发抖,连声音都有些打颤:“不用了,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沈畅涔还是要了一份蟹粉酥,配上各色点心干果,自己则是一份清粥,还有一些用来下饭的小咸菜。
那份蟹粉酥被放在最中间,是簌簌只要动一下筷,就能触及到的地方。
可是簌簌却不敢吃。
和蟹粉酥联系在一起后,沈畅涔变得格外吓人,最重要的是,他那种不要命的行为举止,真真是吓到了簌簌。
“怎么了?”沈畅涔笑道,“难不成是今日的蟹粉酥过于难吃了,厨子做的花样不好看?”
簌簌的脊背开始不自觉僵直,她很怕沈畅涔下一秒就说要将专门做蟹粉酥的厨子也杀掉,就像是无数次簌簌以为的,沈畅涔只是说说而已,可是他每次都把事情做得又狠又绝,甚至没给对方留半分底线。
簌簌已经把最差的结果想出来了,却没成想到,沈畅涔完全像得了失心疯,见簌簌一直没有回应他,直接将筷子伸向了蟹粉酥,“让我来尝尝,这蟹粉酥到底是哪里变了。”
如果簌簌是一只猫的话,此刻她全身上下的毛都应该炸开来了,簌簌立马直起身体,抢先一步将蟹粉酥护在怀里,“我吃,你别动。”
簌簌可爱的模样成功取悦了沈畅涔,他闷闷地笑出了声,“我不和你抢,你先吃着,不够我再让人上,我还让厨房做了加了玫瑰花瓣的蟹粉酥,有更加特殊的香气,并且还能解腻,我想你肯定喜欢。”
簌簌却觉得沈畅涔实在是可恨。
她满嘴塞着蟹粉酥,口腔里全是蟹黄蟹肉油腻的味道,怕沈畅涔这个疯子再做出什么傻事,没等嘴巴里的蟹粉酥咽下,簌簌就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进去,一大早上刚起来,簌簌就吃了那么多油腻腻的东西,胃里自然不好受,翻江倒海的。
簌簌想瞪他,这是弱者向强者表达不满的方式,可是她又不敢,于是气氛僵在了原地,沈畅涔也不说话,享受着和簌簌待在一起的时光。
沈畅涔也曾怀疑过自己大抵是病了,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如此嫉妒另一个自己的原因。
他看着两个人相处的画面,心中不断揣测着他们什么时候会按照前世既定的命运走到一起,沈畅涔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经常会忍不住想杀了另一个沈畅涔,因为他还能和簌簌待在一起,簌簌甚至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去捉弄他,他还可以见到热的,活的簌簌。
而他呢?只剩下了一座冰冷的牌位。
梦醒后,沈畅涔第一时间让小厨房做了蟹粉酥,买了簌簌最爱的艳丽裙子和头面。
见到簌簌的第一眼,就半哄半骗地让簌簌给他端来了蟹粉酥,又借此机会,缠着簌簌不让她离开。
沈畅涔吃着清粥小菜,头一回觉得心情舒畅。
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打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和谐氛围。
沈畅涔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可是簌簌觉得尴尬,抢先一步开了门。
外头是一个打扮利落的小厮,看着精炼能干,身上的衣服式样虽然普通,可是仔细瞧了,布料却是顶顶好的,他照例来送公文给沈畅涔,顺带取回沈畅涔已经处理好的公务。
可是他刚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一地狼藉,从各个地方运回来的公文却被全数扔在了地上,乱糟糟的一片,简直无法下脚,他自然是知道沈畅涔抱病在身,堆在桌上的公文日渐增多,却少有消下去的,但是如今那一幕也着实是吓到了他,要是被有心人瞧见,参他一个怠职的罪那可就出大事了。
小厮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他的所见所闻,并隐约表述了自己的立场,他绝不会将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簌簌心虚地低头,下意识地离沈畅涔更远了一些,她怕沈畅涔发火,就连大气也不敢喘,她迷迷糊糊地想,虽然这是在梦里,可是梦里挨了打那也是会疼的。
沈畅涔面色未变,只是往小厮手里塞了些银子,说着抱歉,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我最近养了一只狸奴,甚是可爱漂亮,毛色蓬松,我宠着它,差点将它养地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早晨我就是起得晚了些,那只狸奴就生了气,将桌上的公文全扔在了地上,可怜我哄了半天,那只狸奴才稍微开心些。”
那小厮天天在达官贵人身边伺候,心眼子不知道有多少个,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些公文上并没有狸奴的抓痕,反倒是有人的脚印,但他聪明地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沈畅涔旁边的姑娘,又默默看了眼桌上花样繁多,大都是酸甜口,只有年轻女娘才爱吃的这些点心,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小厮笑着说:“小狸奴只是闹些脾气,哄哄就好了,毕竟是您一直养着它,它心里肯定也是知晓的。”
沈畅涔笑道:“还是你会说话,走的时候,别忘了和管库房的下人们说一声,叫你挑个喜欢的小玩意。”
簌簌时刻观察着沈畅涔的神色,看着他游刃有余地撒谎,将这件事瞒过去,又舍了一点蝇头小利,骗得小厮连声感谢。
等门关上,簌簌细细想着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两人表面上说的是不听话的狸奴,实际上说的是自己。
他们将自己比作狸奴!比作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畜生!
簌簌火气又开始打起来,一时间也忘了是自己将麻烦带给沈畅涔的,“你将我比作猫?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在侮辱我!”
沈畅涔却一言不发,他看着簌簌,嘴角带着不知名的笑,桌上的粥也只用了一小碗,他吃饱了,等簌簌发完小脾气,又给她叫了一份水果茶,让她润润喉咙。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润润嗓子,茶里加了梨,对嗓子好。”
沈畅涔的脾气似乎永远也不会被簌簌的行为打动,一如既往地平和,簌簌简直是在指着鼻子骂他了,可是沈畅涔云淡风轻地还让簌簌喝点润喉的茶水。
簌簌喝不下去,但是被沈畅涔一蹬,她就乖乖听话了,憋着委屈将茶水往肚子里咽,簌簌没吃多少,纯粹是被气的。
沈畅涔拿帕子擦完嘴角,说到:“我还有公务没批,不然陪我写一些吧。”
簌簌拒绝:“凭什么?我不。”
沈畅涔慢条斯理地说:“凭什么?就凭你吃着我的饭。”
簌簌气得恨不得撕了他,这句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沈畅涔总喜欢逼着簌簌去做一些她根本就不喜欢的事情,还总是百般重复,说这是为了簌簌好,说是簌簌的父母将她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有管教簌簌的义务。
簌簌看着沈畅涔的脸,心想,无论是过了多少年,沈畅涔始终都是这个德行,一样地高高在上,一样地令人生恶。
可是簌簌的身体却很诚实地跟着沈畅涔来到了矮小的桌子前,听沈畅涔的话开始为他磨墨。
上好的墨块带着淡淡的植物香气,呈现出宝石一般的光泽,簌簌用力使劲,将那块墨研磨得乱七八糟,上面全是划痕,几乎不能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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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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