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方序鹤刚好也再看簌簌,两人视线相撞,方序鹤竟然不好意思般微微低下了头,摸索着被他藏在长袖中的木簪子,触手是微微的凉,尖锐的边角都被打磨地整齐而光滑。

心不在焉,反正看上去就不像是紧张的模样。

簌簌无比敬佩,方序鹤竟然不紧张,她现在的心跳已经快地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簌簌不敢东张西望,一门心思看着夫子,见夫子一点点念着文章,眉头上的纹路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夫子淡淡道:“你们总说我爱现场念文章,省了回家后细心写评语的活计,但是我想说的是,其实你们每篇文章我都是有认真看过的,于是,我看到了两本几乎一模一样的文章,只是在遣词造句方面有细微的不同,两个都是好学生,平日里也规矩本分,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簌簌听到这番话,默不作声地看着方序鹤,方序鹤嘴角带笑,只是在夫子点头说话之际报以微笑,簌簌知道其中有个人必然是沈畅涔,这是两个人之间商量好的事情,但是簌簌并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谁。

她只是这场计划中很小的一环,就算是被发现了,簌簌还是可以用任何方式逃脱,比方说,自己将那篇文章随手一扔不知道被谁捡去了,自己则是完全的不知情……方法多的是。

但合不合理不要紧,要紧的是簌簌是这府邸中的主人,就算是再离谱,她下场也不至于太惨,顶多被压着道个歉,和沈畅涔将要面对的比起来,那也算是顶顶小的事情了。

但簌簌还是紧张极了,指尖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春梅自然察觉出了簌簌的异样,为她顺着背轻拍。

簌簌也拍了拍春梅的手,用口型示意她别担心。

夫子口中念的不是方序鹤的名字,而是另外一个人的,他家境实属一般,最近听说养他长大的老母还生了一场重病,急需用钱。

于是,那个书生一口咬定是沈畅涔偷拿了他的文章,假装是自己的,说自己读书是如何如何不易,家里几乎是掏空了钱,才给自己换来了这么个难得的机会。

方序鹤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演戏似的看着这一切,丝毫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反倒是簌簌,一惊一乍的,手攥着帕子,绞地紧紧的不放,小脸煞白,像是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

夫子最后一锤定音,气地吹胡子瞪眼,“我有没有教过你们?读书读的就是个名节,没了名节,你读什么书!真是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

“你们两个,此次成绩都记为零分,好好回去反省反省。”

两个当事人一个早有预备一般收拾好余下的东西,走得毫不留恋,一个则是慢慢吞吞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簌簌一眼。

簌簌被瞧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还得应付春梅的安慰,“没事的,只是受了寒气,回去后你给我热碗姜汤就好了。”

簌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坐在这个学堂里,无数样摆设都在无声提醒簌簌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做错了什么,沈畅涔并不无辜,可是另外一个学子呢?按夫子的表现来看,那位学生之前也是个听话的孩子,所以他的脸上并无了然,而是实打实的痛心。

但是簌簌做了什么呢?

簌簌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她拒绝了春梅的陪伴,一个人在小院子里散心,这里的花都开的极好,虽然平日里也不会有人照理,可依然娇艳。

簌簌心情好了一些,但是在看到一个人影的时候,心情还是一下沉寂下来,脸上带着懊恼,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心虚,簌簌打算绕着他走。

沈畅涔那时候正在给花浇水,好巧不巧开口道,“簌簌小姐,我正好有空,能不能约你一起赏赏花?”

“不要,”簌簌转头就跑,“我院子里的花比着更好看。”

沈畅涔也不急,他个子高,步伐自然也比簌簌更大,他三两下追上了簌簌,道,“不一样,这里的花是我自己养的,一开始是夫子勤勤恳恳为这些话浇水,是我看夫子太辛苦了,于是就主动揽下了这个活,刚开始觉着累,觉着烦,但是到后面就习惯了。”

簌簌对此不屑一顾,“你肯定是为了搏得夫子的欢心,像你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白白付出呢?你的付出,必然是要有所图谋!”

沈畅涔愣了一下,随即又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这样做主要就是为了讨夫子开心,但是后来竟也喜欢上了这里。”

簌簌想甩开沈畅涔,奈何沈畅涔似乎变成了一只跟屁虫,紧紧地跟在簌簌身后,随时根据簌簌来调整他自己的行走方式。

……总而言之,把簌簌搞得很烦,但是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察觉。

沈畅涔恶心人是有一手的。

于是簌簌也全然忽视他,自顾自地开始闲逛。

最后,还是沈畅涔憋不住了,同簌簌搭话,“其实你今日不该来学堂的,这对你而言没什么好处,你也不经常在学堂里出现,但是今日却突然出现了,好巧不巧,今日还出现了这样的事,你说,如果真的有人要深究,你会不会因为这份反常被怀疑上?”

“会的……”话出口,簌簌才反应过来,她承认什么?这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簌簌只好苍白无力地补充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沈畅涔道,“我知道不是你,你也没那个谋划。”

簌簌连连点头,好久才反应过来,沈畅涔是在变这法子说自己蠢笨,簌簌只好在一旁暗自赌气。

“倒也不是你的问题,谁挡了你的路,你看不顺眼是极为正常的,想要个法子将那个人除去,也正常。”沈畅涔脸上带笑,如果不仔细听,无法想象这样一张长着白玉面庞的脸,还有一张精巧如花瓣的嘴唇,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这番话来。

“只是你做错了两点,其一就是我刚说的那个,其二,就是你该将所有的情绪埋在心底,等着时机成熟,然后一举根除我这个后患,你现在既没有能力赶我走,可是却又让我发现了你的小心思,你说我接下去该怎么办?”

簌簌怕了,簌簌是真的怕了,她全身都在轻微打颤,胃里涌起一股非常恶心,且奇异的感受,她想吐。

她自然是看过沈畅涔真心想要弄一个人的模样,他一身白衣浸满鲜血,眼角都透着几分红色,冷冷地看着一大家子的人被斩于闸刀之下,掉下来的头颅到处滚动。

簌簌还是壮着胆子道,“你不敢!我父亲是朝廷重臣,我二哥哥是大将军,我大□□后也会是个官……你什么都没有。”

“到底还是个孩子。”沈畅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簌簌,“要是失去他们,你该怎么办?”

簌簌的恐惧被这简简单单一句话拉扯到了顶峰。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上辈子在生命的中后期真的有经历过这类事情,簌簌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只有人定时来为簌簌送饭,偶尔她表现好了,就有人给她带份蟹粉酥,没有沈畅涔的示意,来送饭的绝不敢自作主张,那时候簌簌就知道,沈畅涔一直在默默关注自己,顺带也将自己的痛苦,渴求一一收进眼底,但他依旧不为所动,而是像安抚宠物一样,表现好了,他就浅浅给点甜头,表现不好,他也无动于衷,因为簌簌也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玩意。

簌簌私下里写了不少信,向家中哭诉自己的苦难,期待他们能将自己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救出去,可是第二天,来送饭的人就会将书信垫在米饭下,很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警告簌簌安分一些,沈畅涔对簌簌的态度,不像是爱人,更像是可以随意把玩的宠物。

回想到往事,簌簌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着沈畅涔疯狂大喊,“你凭什么一张嘴就决定了我以后的生活?”

簌簌劈头盖脸地骂了沈畅涔一堆话,她自以为自己骂地很脏,可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从未接受过来自他人的恶意,又能有多脏呢?说来说去,把嘴皮子说干,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而已。

沈畅涔之前住在乡下,乡里的那些卖力气的人骂起来才是真的难听,连小孩子都会几句乡土俗语。

沈畅涔依然面色不改,冷静地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你也不必为了另外一个书生的事难过,我和他因为出生相同,之前也聊过几句,他早已不想入学了,他说,他略略识得几个字,够教别人启蒙就够了,他天赋一般,也不指望着靠读书升官发财,再加上她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大好,几乎是花光了家财供他读书,他早已想着回去养家糊口了,找一份教书的活计,跟夫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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