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也是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才得知此事的。

春梅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病殃殃的，簌簌喊她做事，喊了好几遍她才反应过来，做事还出了差错。

和春梅一谈，才发现楚添涌又走了。

他走地悄无声息，一身轻装扬长而去，春梅含着眼泪道，“外边那么危险，更何况是在战场呢，夫人怎么忍心放他走啊，万一真要出点事怎么办？”

簌簌忍不住反驳，“母亲才没有，她也不想让二哥哥走的，昨儿还跟他长谈了许久，我想听都被赶出来了。”

春梅沉默半晌，道，“夫人故意的，之前已经有了一次先例，要是真想拦，早就派人守着了，可是夫人没有，那就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簌簌一时语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春梅收拾完以后就去做事了，她喜欢二哥哥，这点簌簌看出来了，可是一转头，她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走了。

簌簌心中莫名一空，一种悄悄然的寂静蔓延至心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明明一切看着都像是没有发生改变，自己的吃穿用度一切照常，蟹粉酥也是最新鲜的，还冒着热气，听闻爹爹告老还乡的愿望被陛下拒绝，不仅如此，还升了官，得重新制一身官袍，哥哥那边似乎又是打了胜仗，现在在百姓那里口碑极好……

簌簌嘴上不说，可是内心是满意的。

只有自家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她才能过得越来越好。

唯一不高兴的就是那些一点没动的文章了，簌簌看了就头疼，但是不要紧，沈拙是自家请来的夫子，她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门刚一开，簌簌就开始给他了一个下马威，“沈拙，你是想着要累死我吗？布置那么多功课，我都写不完，还什么治水方针时政……我只是个女娘，我懂那么多是为什么？”

沈拙面色如常，道，“我都是经过了楚老爷的允许才给你安排的，正当合理。”

簌簌撇了撇嘴，“原来你还是这种好人。”

沈拙环视一周，今日照旧没给他准备椅子，之前还晓得给他准备加了药的茶水，自从明白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能被轻易看穿后，连备茶的功夫都省了，簌簌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翘着脚看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沈拙很轻易就品出了其中的心思。

——我就是不办，我也不能拿我怎样。

簌簌异常嚣张，没心没肺，看着却远比前世鲜活，沈拙也没有怎么反抗，而是默默地测过身体，他身后站着楚老爷。

……可今日明明就是楚老爷上朝的日子，他今日怎么还在家中没有离开呢？

簌簌不敢多言，像一只落败了的公鸡，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爹爹，怎么没告诉我你也要来啊！”簌簌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殷勤地将椅子摆到楚老爷面前，“爹爹你坐。”

完全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一副狗腿的样子，小心侍奉着。

楚老爷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倒是要瞧瞧，他布置的文章有多难，能逼得你这般失了体面。”

簌簌厚着脸皮道歉。

楚老爷道，“和我道歉有什么用？正主在又不是我！”

簌簌不说话了，她的脸上泛红，不知道是在恼怒，还是在羞愤，总而言之，脸色不是很好，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没张嘴，簌簌因为自己的任性害了许多人，但唯独不需要向沈拙说什么。

前世要不是自己受到蒙骗，主动上了沈拙的贼船，说不定她还活得好好的，被家里人保护地很好，每日最需要担心的无非就是吃什么，喝什么。

簌簌觉得委屈，她一向没吃过什么苦头，在众人的娇惯下成长，在嫁给沈拙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了陪着沈拙吃苦的准备，清粥小菜未必没蟹粉酥好吃，还更加调养身体，万一沈拙落魄了，她还打算拿着女红来养活两个人，虽然她女红并不好就是了。

簌簌对沈拙掏心掏肺，可是沈拙却反手掏了她的心肺。

簌簌闭口不言，许久才生硬地转移话题，“爹爹，你今日不用上朝吗？按理说，你刚升了官，是该好好表现才是。”

楚大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这次藏着躲着，就是为了避免大出风头，细细解释，他又怕簌簌担心。

楚大人顺理成章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随意胡诌了个理由，道，“没办法啊，孩子不争气，勉强识得几个大字，除此之外，一窍不通，我就算是冒着告老还乡的风险，也得过来看看。”

“爹爹，真的不至于……”簌簌道，“我小时候跟着二哥哥天天逃学，也没见你这般动气，爹爹，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您一大把年纪升了官，是时候该好好表现一番，努力多挣些俸禄。”

楚老爷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道：“俸禄没变。”

簌簌抿嘴，“就算是为了钱，你可不能贪污受贿啊！”

楚老爷半晌不知道回什么，于是桩桩件件地将话题引回去，“簌簌，先不聊这个，先聊聊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师长的，尊师重道这个道理你总还明白吗？”

簌簌一腔热血直往头上灌，“沈拙找你告状了？”

楚老爷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屁，是我看出来的，沈拙腿脚不好，不能久站，但是房间里一打眼就只有一张椅子，他得站着授课，这不是你故意的这是什么？”

楚老爷虽然疼爱簌簌，平日里不舍得打骂，但是这一下午簌簌着实不好过。

椅子被搬给了沈拙，簌簌被迫站了一下午，两条腿酸涩胀痛，几乎快要站不住，她只得靠着桌子才勉强撑下来，楚老爷就在一旁站着，手中拿着一把戒尺，每当簌簌想要偷懒的时候。楚大人就一把将戒尺打在簌簌摊开的手上，簌簌痛得大叫一声。

其实也不是很痛，戒尺拿细软的布包了，打的时候也收了力，但簌簌皮肤细嫩，掌心处还是很快起了红痕。

簌簌被迫写完了一篇文章，虽然写得并不流畅，但也算是拼拼凑凑搞出来一篇。

楚老爷虽说表面上嫌弃，说她字写得不好，说她文章格式不合规范，但也大体满意，楚老爷松了口，叫人重新搬了椅子过来，让簌簌坐下了，簌簌如获新生。

“我听说你总是不认真学，沈拙的本事我大抵还是清楚的，不至于连这些最基础的东西都教不会。”

簌簌死也不认，“爹爹，我真的认真学了，但是我可能与他八字不合，因此他说的我都听不懂，不如换个夫子吧！”

楚老爷道，“你想换谁？”

簌簌一脸喜悦，道，“沈畅涔，如何？”

她自然不会如此好心，经历了上辈子的那些事，簌簌现在已经成了个黑心人，如果有害他们两个的机会，簌簌是绝不会放过的。

她想，既然他们两个互相看不顺眼，那么她就主动地将那两个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也挺好，簌簌爱看热闹，要是两个人打起来的戏份能在她眼前继续上演一遍，簌簌想起来就激动，因为激动，身体小幅度轻微颤抖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