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杨雪花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起床,饺子煮了一半,她觉得自己真的好贱,为什么要给他煮饺子?想倒掉,又怕辜负了自己老娘的一片心意,何况浪费真的可耻……
唉!都是借口,她……她想到沈徒离那天吃饺子时的表情了,那么享受,那么舍不得,那么小心翼翼,这人……
她只是可怜他!
杨雪花六点五十就到厂里了,车停在靠大门的那一排停车位。她看了一眼沈徒离的手机,真的有未接电话,凌晨三点一个,四点一个,五点又是一个,同一个号码。真是奇葩遇奇葩,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沈徒离的这个手机也是同样的解锁密码,杨雪花仅仅只是好奇,就顺手给解开了。一翻他的电话簿,发现这个号码经常的给他打电话,而且时间没有规律。有时候白天,有时候深夜,有时候一天打好几个,有时候又间隔了好些天。而电话并不总是未接,有时候也接起了,通话长的能有半个多小时,短的十几秒。
杨雪花大热天的后脊上犯出了一层冷汗。这显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的重要电话,要不然不会只有一串号码,沈徒离也不会随意的把手机给她。她又想到了昨晚沈徒离提醒她有电话不要接时的表情,吓得打了个冷颤,这也太诡异了!
车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沈徒离的目光凌厉的一闪。
杨雪花手一抖,手机掉到了座椅下。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超级手稳的她,经常会手抖。淡定淡定,做回那个成熟优雅的美人,你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沈徒离没说话,进来坐在副驾上,扭身将后座的安全帽拿了过来。
“咳咳!”杨雪花将手机拾了起来递给他,然后清了清嗓子,“你手机。”
沈徒离将手机拿了回来,还是没说话。面色有些沉,呼吸带着喘,大早上的,他已经出了不少汗。
“给你热了袋鲜奶,喏,饺子。”杨雪花将吃的拿给了他,还套在袋子里。
其实杨雪花没有打电话给他,没说给他煮了饺子,也没说在厂里等他,但她知道他很快会来。
知道人家很快会过来,那就不该翻人家**啊!真蠢呐!蠢爆了!
沈徒离接过袋子,然后放在腿上打开了饭盒,安静的吃了一个饺子,然后又吃了一个,接着突然说:“我这张SIM卡会发生灵异事件。”
“啊?”杨雪花看了看沈徒离。
沈徒离转脸盯着杨雪花:“这个号码的主人已经去世两年多了。”
“哦。”就仅仅是“哦”,她不知道该问什么。
“她一般不说话,有时候我会跟她说。但都是她打来,我不会打给她。”沈徒离转过脸去,低头继续吃饺子。杨雪花忘了带筷子了,他还是用手拿的。
杨雪花也扭回脸,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随后一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对不起呀!”
“没有,我很开心你好奇我的秘密,如果我想对你保留,我就不会让你打开。”沈徒离说,“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我的女朋友,不,更准确的说,是前女友。在她死前,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我彻底失去她了。”沈徒离又吃了一个饺子,“在她死之前,我就彻底失去她了。”
杨雪花没说话。
“上次你问我为什么叫鸭梨。没什么特别大的含义,这是我的小名,认识我的人都可以这样叫我。”沈徒离说,“我小时候很笨,三岁了还不会讲话,等到三岁以后,我也只会说两个字,就是‘鸭梨’。”
“大家看我终于不再是个哑巴,还挺替我开心。可我也就只会说这两个字,看见什么都是鸭梨鸭梨,渐渐地,大家就都这样叫我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弱智,他们这样断定,是有原因的。”
沈徒离说着转脸看了看杨雪花,然后继续吃饺子。今天煮的不多,只有十个,徐青禾都能吃完。所以沈徒离也快吃完了。其实,他的胃口并不是真的很浅,遇到好吃的,他也能开心的吃上很多。
杨雪花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已经七点零五了。早就熄了火,这会儿拧了一下钥匙,也断了电。
“什么原因?”杨雪花知道沈徒离在等着她问,她在踌躇着自己到底想不想知道人家的秘密。只安静了三秒,她开口问了,是怕沈徒离失望。
“我爸跟我妈是表兄妹,亲的,血缘很近的那一种。”沈徒离的声音低得都快听不见了。
“哦。”杨雪花云淡风轻,丝毫没觉得讶异,“这不算多离谱吧,在过去流行亲上加亲的时候不都这么做的吗?宝哥哥和林妹妹还有宝姐姐也是亲表兄妹,现在人看,什么样的评论都有,但没人说他们是□□呀,‘待晓堂前拜舅姑’,不就这么来的。”
沈徒离用捧着饭盒的那一只手去摸了一下杨雪花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变了色,再看不到绿色的痕迹,发根的黑色长了一截,她的头发也长的很快。前两天她都是扎起头发的,今天放了下来,头顶上别了一个蓝色的发卡。
工作服的外套穿着,里面是一件带领子的衣服,可是脖子上的血痕还是能看见。都有点后悔了,应该轻一点的。又是他偏激了,那一刻只想着占有,想要宣示领土。
杨雪花偏了一下头,扭脸看过来时,忽然笑了起来:“禁忌之恋,很刺激的啊,你是激情的产物呢。”
沈徒离伸手往杨雪花的脑门上一戳,自己忍不住也想笑了。是不是他压抑很久的事到了她这,都不算什么难言的大事?可关于他的大事,他还没跟她讲多少呢!
“嗷——”杨雪花的脑袋撞到了那边的车门上,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揉一揉,沈徒离就欺身过来了。
他捏着她的下巴,在杨雪花的唇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立即回身坐好。
“喂!”杨雪花捂住自己的嘴,没心思瞪沈徒离了,只顾着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看到。
“你看,你昨天真的把我给掐青了。”沈徒离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还特意撸了撸袖子指给杨雪花看。
“滚蛋,别想诬赖我,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把你这皮糙肉厚的城墙给掐青。”杨雪花说着上去掐了他一把,力气还不小,真的很用力的拧了。
“掐吧,掐吧,就当弥补你了。”沈徒离没挣扎,反正就算杨雪花用的力气再大,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痛感。
“你想得美,以为这样就一笔勾销了!”杨雪花用两只手上去掐他,昨天他可没对她手下留情,她的腰和大腿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胸都疼的不能碰。真是服了自己,那会儿她竟然都没感觉到疼,直到今天早上起床,她才发觉浑身疼的厉害。
“那给你咬!”沈徒离说着直了直腰,将帽子和饭盒拿到了一边去,胯对着杨雪花挺了一下。
“给我滚!”杨雪花把他的工作服拿了过来,一把甩到了他的脸上,“恶心,猥琐,变态……”
沈徒离只是笑:“宝贝儿,跟我不用太正经的,反正已经不正经过了。你是不是又把我的衣服跟你的内衣放一起搅了?”
不说还没想的起来呢,杨雪花回忆了一下,他上来的时候,空着手什么也没拿,于是问:“我的bra呢,你怎么没拿来给我!”
“在宿舍呢,你要的话晚上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呗!”沈徒离笑的太邪恶了,“为了不让你等,我是两条腿跑过来的,你看我这一身的汗。我是实在没力气拿你的内衣了,万一被人抢去了怎么办,我要跟他们承认是你的吗?毕竟我们社会主义好少年从来不说谎的。”
杨雪花气鼓鼓的瞥了一眼:“你是两条腿吗?”
“三条腿!”沈徒离“哈哈”大笑起来,昨晚拽着她手摸过来的时候,这姑娘的反应太有意思了。到底是少妇啊,真不纯!
“快滚!”杨雪花拔了钥匙,自己先下了车。心里想着,他要敢下来慢一点,立即把他锁在车上。
可是她都走了五六米远了,回头看到沈徒离还在她的车上没下来。此刻正是上班高峰期,一般七点半上班的都差不多卡着这个点来,杨雪花要是走了又再回头,别人一定会好奇看过去的。
她只好打电话给他:“你怎么回事?快下去,我要锁车了!”
“我下不去,硬在这呢。要不你来救我一下?”沈徒离声音慵懒的简直要人命,杨雪花听着从上到下一阵酥麻。
“畜生,你不会在我车上……”杨雪花都说不下去了。
“不会,我只要不想你,立刻就能清心寡欲了。先挂了吧,宝贝,不能再跟你说话了。”沈徒离又先把电话给挂断了。
沈徒离放下手机,脸上的笑意忽然没有了。他说服不了自己伟大,哪怕再次做回坏人,他也不能再等了。就在昨天,他还没有这种想法,他觉得只要她开心就好,只要她想就什么都随她。
可是身体一接触,他就控制不住了。恶魔也是能守护天使的吧,他想。如果她害怕了,他就收手,可是她不怕。如果她不给他洗衣服,不给他煮饺子,不再搭理他……他大概也不会轻易收手。
他就是个偏执狂,偏执的像个疯子,哪怕对方早就不爱他了,也不值得他爱了,他也不肯放手。所以,即使杨雪花没有那么多的优点,也没那么合他的心意,他也有可能依旧放不下。何况,他觉得这个姑娘甚合他意。
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爱上别人的,可是只一眼,就全都变了。
再爱一次吧,敞开胸怀,毫无戒备,全情投入,反正他已经是这样了,再烂也不过是回到从前。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呢!
他下了车,刚关上车门,“噔”的一声,车头的灯闪了一下。他抬起头冲着不远处的人挥动着胳膊,并且在阳光下送给她最灿烂的笑脸。
“这人真是神经病,还病得不轻。”杨雪花嘀咕了一句,就转身了。
“我靠!”孟烨好歹是个小领导,豆包也是干粮啊,从七月开始,所有行政上的人都要去大楼人脸打卡,再也不能钻钉钉的漏洞,在那边红绿灯就能应卯了。这会儿他刚打了卡回来,先看了看杨雪花,又转身看了看不远处挥手的那人,一下子惊叫了起来。
“滚!”杨雪花骂了一句就进化分室按指纹。
“我靠!”孟烨跟着杨雪花进来,眼睛在盯着她的脖子。
“滚!”杨雪花匆匆的回到了液相室。
“我靠!”孟烨看着杨雪花的反应,愣在走廊处,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滚!”杨雪花彻底的放开了嗓门,大骂了一声。
没一会儿,杨雪花拿了瓶子出来去净水机那接超纯水,准备配置流动相,孟烨不声不响的又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问:“不会是真的吧?”
杨雪花揉了揉眉心,低低的骂了一声:“操!”
“亲爱的大宝贝,你应该保持理智,有的人就是中看不中用,你不能光只看外表。要不要跟我试试?我超厉害的,保证叫你求饶。”孟烨就算说这么直白恶心的话,他也跟杨雪花隔着一段距离,除非等着人主动的往他身上靠。
“不用了,谢谢。”杨雪花的脑子有点空白。
“咦!”孟烨更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会已经试过了吧?”
杨雪花咬紧嘴唇,憋着不肯爆发,只是问:“温蕴跟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孟烨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带了点男人都懂的意思,“就说你们关系比较好。”
“都他妈贱人!”就算内心对温蕴充满鄙视和不削,她也从来没表露出来过。
她总跟自己讲,要大度要有涵养,什么都比不上人家,至少在素养上要胜人家一筹,何况对这为前女友计较的一切已经随着对徐嘉树的失望而风轻云淡了。可是不是她想静,别人就能安分的,人天生的自私,天生的会敌对某一些人。
有不知情的人问她,是不是得罪了人。按理,她形象不丑学历也有,在这样的私人小厂用不着一个文员也聪明绝顶,她想换个轻松的活其实不难。何况她也不是毫无背景,除却老板的嫡系不算,真要比起来,她应该是这个厂里背景最大的。
杨雪花在化验室这么多年,没跟谁有什么大矛盾,同事间偶尔的摩擦吵吵闹闹的就过去了(张贱人不用得罪,他这种小人本来就贱,捧高踩低对他来说是自我防护的本能)。她要问什么情况,人家就不说了,好意提个醒,如果她猜不到是谁,那这么蠢的人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亲爱的,要不跟我也试一下吧,货比三家,你就知道谁最棒了。”孟烨丝毫没意识到某人就要爆发了。
杨雪花盯着细柱流淌的超纯水接口,一瓶水已经接了大半瓶,她拿起容量瓶就往孟烨的脚边砸去。
“砰”的一声,她自己都激动的颤抖。
“我擦!”孟烨闪的快,脚上的运动鞋也防水,裤子上湿了一点,大夏天的也不妨事。只是他也被吓了一下,小绵羊也有发飙的时候啊!
“阮朝樱,你快过来管管孟烨,语言骚扰也是性|骚扰,他骚扰女下属!”杨雪花喊。
“管不了,你自己揍他吧!”阮朝樱在办公室里回。
“小杨毁坏公物。”孟烨也郁闷了起来,低低的回了一嘴。
“砸吧砸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是老板的钱,砸完了我再派出去买。”阮朝樱继续隔着两道门喊。
天都知道,阮朝樱这句话说的有多口是心非。
杨雪花低下身去,将碎玻璃拾了起来,然后又拿了拖把,将地上的水给拖干净了。
“你跟孟烨吵什么?”李木兰跑了过来。
“没吵,我跟他能吵什么?”杨雪花拿了个新瓶子过来,在水龙头下用软毛刷在洗。水洗干净了再用万能溶剂——甲醇洗,真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那怎么砸瓶子?”杨雪花一丢手,整个化验室的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没砸,不小心摔碎的。”杨雪花说。
“看来是昨天晚上没泻火,我就说好看不能当饭吃。”孟烨又蹿了过来打探情况,他也不傻,杨雪花肯定不是跟他生气,“还是我们这种才是绝对的硬货,木兰,你说是不是?”
“滚蛋。”李木兰上去就是一脚。
“操,你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啊,你忘了那晚我们有多和谐。”孟烨挨了李木兰一脚,也只是伸手掸了掸灰。
“木兰兄,咱俩一起把他给踹废了吧,省的他一天到晚的空发骚!”杨雪花也作势抬腿上去。
“妈妈救命!”还没碰到他呢,就逃的没踪影了。
杨雪花一直认为,这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她也始终是这里的局外人,对谁都宽容一点,对所有事都看淡一些。反正就像鸡汤文说的,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爱人和孩子,也能变成生命的匆匆过客。
可是现在……她那快顶不住的脊梁骨好像被人给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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