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易提着关萍的药回到家,关萍正在做午饭。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梁易嘴上的伤。
“你嘴唇怎么流血了?”
梁易闻言轻轻触碰了下唇面,痛得“嘶”地倒抽一口气,任元青这家伙咬得可真狠。
“不小心撞门沿上了,不碍事。”
关萍对他的说法将信将疑,却也没再追问。
吃完饭,关萍要午休,梁易在房间里回复了几个邮件,便又收拾收拾东西出了门。
假期期间是相亲的黄金期,最近几天望园婚介所每天都忙得厉害。
梁易一到所里便开始忙得马不停蹄,先是接待了几个预约咨询,中途又组织三对前来见面的男女见了面。等好不容易忙完,他抬头一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梁易回到办公室,打开窗户望外看,元史纪小院楼上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这人说来还真的来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浅笑起来。
望园婚介所和元史纪工作室的小院中间只隔了一道低矮的围墙。
之前,婚介所四周茂密的树林是道天然的屏障,阻隔着两侧谁都看不见谁。不过前段时间,按照任元青的设计方案,婚介所和工作室小院相连这侧的树木被修建出了一条通道,不仅引来了更好的光线,也打开了视野,使梁易站在楼上的办公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元史纪办公楼的全貌。换个角度,从元史纪小楼应该也能清楚看到婚介所这边。
没过多及,梁易再一次轻车熟路地敲响了任元青办公室的门。只不过这回他没等屋里人回应,径自推门而进。
屋里的任元青正专心致志地趴在桌案上画图。
“又在画小狗?”
任元青抬头一看是他,便立即没了好气:“管你什么事?”
“没事,就觉得你画的小狗挺可爱的。”梁易面不改色,继续问:“是你头像那只小狗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易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他在任元青这里没少吃瘪。就凭任元青冷脸相对恶语相向的态度,要按他以往的性格,早就不理人了。可这回,他就像得了受虐综合征,不仅一点不生气,甚至有点乐此不疲。
“怎么没关系?”他走到任元青身边,抬手像撸狗一样撸了一把任元青的脑袋,趁人还没反抗,快速凑近任元青的耳边,吹着气低声说道:“咱俩明明是亲过的关系。”
中午留在嘴唇上的柔软触感此刻还仍然清晰,一下午的心乱如麻还没有捋出来个头绪,好不容易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咚咚咚地不规律剧烈跳动,任元青的身体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反应过激,条件反射地一把把梁易推了出去。
这是妥妥的性骚扰。
梁易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不留神被他推了个趔趄,幸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桌角,这才稳住了身体。
不过任元青推完人,立即发觉自己的行为有点过火了。他有点理亏地收敛了脸上的惊厉表情,放下手中的笔,从桌案前站了起来。
“到底什么事?”他沉着声音问道。
梁易叹了一口气,缓缓说:“你今天生日,不想你自己一个人,所以过来想请你一起吃饭。”
“不用,我不想吃。”任元青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了。
梁易面无表情地睨他,嘴上的伤口红得刺眼,令任元青难以直视。
“你妈妈对你那么好,你对她的话就是这么阳奉阴违的吗?”
此刻,江岸餐厅的江景包房内气氛甚为诡异。
服务员胆战心惊地给两位客人倒完水,立即逃一般地退了出去。
这两人哪里像是来吃饭的,简直像是情敌会见,马上要来打架的。
眼见任元青大有整晚不准备和自己说一句话的架势,梁易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心里却是有些后悔。其实这顿饭也不是非吃不可,没必要非得给双方找些不愉快。
可这会儿两人已经坐在这里了,真是进退两难。
“听说这家饭店的厨师是从京城的京字号大饭店聘请过来的,厨艺相当了得。”梁易实属是没话找话说了,问道:“估计你之前也没少来过吧?觉得这家口味怎么样?”
“挺好。”任元青冷淡道。
梁易点点头,心道还行,任元青还说话,还算是给面子。于是他继续说:“我是第一回来吃,算是托你的福了。”
“不敢当。”
“对了,你画的那条小黄狗是你养的吗?”
“不是。”
“哪是谁家的?”
“不知道。”
“……”
任元青的态度实在是太容易拱火了,饶是梁易,心里也渐渐地积攒起了点脾气。
梁易从来都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毕竟要是没点脾气,年纪轻轻的他根本镇不住手下那么些人。
可后来他发现,权力才是一种最大的震慑,当手中权力越大,决定别人命运的方式就越简单,手握权力的人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不怒自威的气势。这时候,人就不需要有太多的脾气了,反倒是表现得亲和一些,更有利于笼络人心。
所以,这些年来,梁易越来越温和,越来越圆滑,越来越干练。
今天晚上,面对任元青一而再再而三的敌视,梁易的倔脾气终于上来了。即使他心里明白,这完全是他自找的。
“你今晚就准备这么跟我说话了吗?”他气极反笑。
任元青抬眼瞥他,眼中充满了挑衅:“可以不说话。”
“好的。”梁易从善如流道。
结果,两人当真就这样互不吭声地吃完了一餐。
简直是霸王风月,简直是暴殄天物,简直是丧心病狂。
艰难的一顿饭吃到尾声,服务员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门,端进来一碗面,放在任元青面前。
“先生,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长寿面,祝您生日快乐。”
这……任元青看着这碗卧了鸡蛋的素面,神情有些呆愣。
“谢谢。”
话虽是对服务员说的,可任元青的眼神看向了梁易。
梁易的一晚上的坏心情因为这一眼有所缓和。还行,任元青也不是完全不识好歹。
梁易静静地看着任元青吃面。他知道吃完面,两人就该分道扬镳了。
虽然觉得遗憾,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强求不得。沉默吃饭的过程中,梁易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任元青对他的抵触是毋庸置疑的,但任元青的抵触又有几分是真的针对他梁易?
他之所以跟任元青过不去,无非是看不惯任元青的不坦诚,明明眼睛里的渴望快溢满出来了,嘴里的拒绝却又一句比一句冰冷。
再回过头来讲,正如今晚上任元青的话,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不成因为他看出了任元青对自己的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他就必须为此背负责任,硬要逼迫任元青正视内心吗?
他没有这个义务。
一个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既然任元青不想承认,那就不承认呗。
管好自己,莫渡他人,才是成年人最大的清醒。
这么一想,梁易觉得自己可以释然了。
从江岸餐厅出来,梁易陪任元青站在路边打车。
任元青今天是坐梁易的车来的,出于礼貌,他其实可以把人送回去。
但此刻的梁易已经不是来时的梁易了,他觉得自己彻底想开后,就不应该再和任元青有过多没必要的接触。
假期期间的车不好打,网约车要从3公里外赶来。
两人沉默着熬过这最后的15分钟,很和谐地说了再见。
汽车驶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梁易长舒一口气。
今晚太压抑了,他必须要找个地方放松放松。
从江岸餐厅回到任元青的住处,要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其中必走那条人民路。这两天正是节假日期间,晚上的路也很堵。
网约车被堵得只能龟速往前蛄蛹,但今天的司机很年轻,也很能耐得住脾气,开得又稳又安静。任元青想起不久前的那天早高峰,他被出租车司机的牢骚声逼迫不得不下车步行的情景。
于是,他提起嘴角笑了笑。但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很快就收起了笑意。
好像事情就要这么结束了。本该轻松的,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想点什么。
电话铃声这时候突然响起,任元青一看,是何云纪。
“喂,哥。”
“青儿,晚上有事没?”
“怎么了?”
何云纪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音:“给你发消息看你一直没回,打电话是想给你说,今晚上深澜有活动,没事儿了过来玩儿啊。”
任元青扒拉了一下手机,确实看到何云纪4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被梁易搞得一整天心神不宁,他都没怎么顾上看手机。
“抱歉哥,下午在工作室画图呢,没注意到消息。”
“没事儿,看来又忘我了这是,”何云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如沐春风,他呵呵一笑,追问到:“究竟来不来啊?今晚上有惊喜。”
任元青也笑了:“来。”
“OK,等着你,快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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