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寻源以止兵戈

“这几天命你办的事,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从苏府回来后,景奕一直心神不宁,心情烦躁得很,于是想着做些其他事情,分散一下精力,便去往了东厢房。

桐唯眉头久久不展,稍稍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该查的都已经一一查过,虽有些眉目,但依我判断,都不是最终幕后之人,大多只是助纣为虐罢了。”

“……那就撬开他们的嘴。”时间过去太久了,再多的耐心也会慢慢耗尽,软的不行,大不了就来硬的。

“我和雁大人都试过了。嘴太严了,好似背后之人握着他们什么把柄,让他们宁可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我们也无能为力……”桐唯自知与殿下游处的时间不久,但也清楚这件事对他有多重要,便多嘴了一句,“殿下前些日子与胡人一战,凯旋而归,眼下正在盛头上,可地位还不能说稳固,所以……我和雁大人都一致以为,现下还不能对那些大臣真做些什么,否则一纸弹劾传给皇帝,对殿下您大有不利。”

就算他再怎么想要答案,可现实摆在面前,他必须先保全自己,否则什么都是空谈,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扶额,面带愁色。

桐唯像是想到了什么,想开口,嘴却一张一合,犹犹豫豫,思考到底开不开口。

“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不知殿下可否想想……是不是还遗忘了那些人?”

“什么意思?”景奕微微眯眼,直视着桐唯。

“就是说……我们还没查过徐氏一族……”

最后一个音刚落,景奕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蜷成了拳头。

徐氏一族,乃是他的母族……

难怪桐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应是怕他生气怪罪吧。

那他终究是不了解他这个人。

其他任何事都可以由着舅舅他们胡来,反正他也不想管。可唯独这件事不行,牵扯到萧楚两大将门,运气差点儿,锦儿可能就会死。

所以,如果答案真的是舅舅他们,他确实不介意做个六亲不认,大逆不道之人。

“先别调查徐氏。试着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挑几个地位低点儿的人来点硬的,杀鸡儆猴。”

“是,殿下。”

在桐唯的印象当中,景奕一直是个情绪极度稳定的人,有才能,气性也好,最主要的还是听劝,颇有明君之范。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一月,一日夜晚。

在大瀚皇宫中。

“大王……”站在一边的西烈将军手握成石,牙关紧咬,神色看着很不甘心,但又很无奈。

“沂国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大了,竟仅仅用了一个月便将我500万兵力打得只剩下几个人,全军覆没!”月垠诺敏一气之下挥手,横扫桌席上酒杯,拳手重重地砸到桌上。酒杯落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那几百万人是没吃饭吗,连中原人都打不过!”

“大王息怒……”西烈将军咬咬牙,双手抱拳举于胸前,身着铁衣铠甲半跪下来,“这次不似以往,是沂国太子景奕亲临带兵。听闻沂国太子在武艺这一块相当了得,全大沂都找不到几个能与他匹敌的人。我们这次大意了……”

月垠诺敏没有看他,盯着前方,觉得胸口异常烦闷,大喘着粗气。

“西烈愿意戴罪立功,再和沂国打一仗,就算战死异国也无怨无悔!”

“胡闹!”月垠诺敏听到他这句话,一股无名火充斥内心,无意识地呵斥了一句。

“我……”西烈忙低下头,“大王恕罪。”

“……”

月垠诺敏长呼一口气,勉强让情绪稳定了些。

“父汗!”

一个少年跑了进来,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他左耳戴着一个黑色圆耳钉,身着一件绣着精美刺绣和花纹且袖口宽大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由多种颜色布料拼接而成的腰带,还佩戴一个镂空的白玉佩;下身穿着一条赤色裤子,上面绣着金色的花纹,肩上披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流苏披肩;戴着多层的手镯,脖颈上戴着多条长短不一的金银项链,看着华丽至极,每走一步,身上的饰品就碰撞在一起,发出“莎莎”的声音。

“羲儿,你怎么来了?”月垠诺敏见到儿子,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

月垠苍羲见西烈将军也在,向他点了点头。

“既然王子来找您,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西烈刚起身,就被月垠诺敏叫住:“无妨。”

西烈站在原地道:“……是。”

“羲儿,什么事?”

“父汗,我们……是战败了吗?”

月垠诺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

“那怎么办……现在大瀚内的水越来越少了,就算我们皇族还能挺一些日子,可那些子民,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说的这些,月垠诺敏又怎会不清楚。

发现水源有枯竭之兆的时候,已经出现有人渴死的情况了。再后来,一天渴死三四个人甚至更多已经成了常态。

大瀚处于沙漠之地,月垠诺敏想过将大瀚迁移到别的有水源的地方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落实。大瀚是多少祖祖辈辈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王朝,一代又一代的大瀚人居住在这里,怎能说迁就迁?且不说这个,只怕迁国一事太过繁琐,劳财劳力,会连累了子民,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

而大瀚也没有什么关于寻源的书籍,寻找水源也就无从说起。

所以,攻打其他国家来获取水源,只能是下下策了,但他们别无选择。

可他们……输了。

“仓内还有多少储备的水?”

月垠苍羲回道:“如果省着用的话,估摸着,应该只能撑两个月左右了。”

月垠诺敏咬了咬牙,百般思索之后开口:“先把那些水分发给百姓吧,能撑多久是多久。刚打过一仗,现在还是让士兵们好好养伤吧。今年一入春,就再打一次,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将军,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本王也没有怪你。”

“是……大王。”

西烈先后向大王和王子行过礼,便离开了。

月垠诺敏见仓羲还站在原地,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他:“怎么了羲儿,是有什么话想和父汗说吗?”

“确有一些话……”

“说吧,父汗听着。”

不管诺敏在外人面前多么冷漠理性,在仓羲那儿都是一个很温柔的父亲。

“父汗……为了我们自己,真的要去攻打别的国家吗……孩儿知道,父汗的心里装着大瀚的子民。可别国的百姓就不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吗?一场战争,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可羲儿,你告诉父汗,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我大瀚的子民又到底该怎么办呢……纵然我不想开战,但我更不想我的子民因为一滴水而死去。”

“别国的子民……终究是别国的。月垠诺敏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我无法做到置我的子民于不顾。羲儿,你现在还年轻,也许还无法理解父汗。待你以后坐上父汗这个位置,就会明白了。”

“那孩儿还有最后一件事,想求父汗应允。”

“何事?”

“下一战,可否让孩儿一同前去?”

诺敏本想说“不可”,但他知道羲儿的脾气。既然他说出来了,就肯定是想做,旁人劝是没用的。

“好,父汗答应你。”

“真的吗,谢谢父汗!”

也罢,带他出去看看也好。

当天,景奕在宫中寝食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出了宫,约萧思锦在玉溪楼见面,恰好她也差不多见完了亲戚。

“殿下怎么突然叫我过来?”

“自然是有正事。”

“是那件事有眉目了?”

景奕喝了一口玉溪浆,摇了摇头:“有了一些消息,但要找出幕后主使,还需要点时间。”

“嗯。殿下不用太焦虑,自上次杀手一事之后,最近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我觉得应该还有时间供我们调查。”

景奕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其实我最近在想,大瀚人来攻打沂国,到底是什么目的。据我所知,大瀚国力虽不能说很弱,但也不能说很强,只能说是中等偏下的实力,除非有充分的理由,否则不可能无缘无故引战。”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

“我这次只是侥幸打赢了他们,如果能找到这个‘理由’作为突破口,或许可以永远停止两方的战争,对我们,对他们都好。”

“我小时候看过一次地图,我没记错的话,大瀚应该处在西域的月颌(hé)沙漠一带吧?”

“嗯。”

“这样的话……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抢水?四舍五入,他们等同于居住在沙漠之中,也许是在他们这一代之前,他们的先辈就已经把水源都用得差不多了,才导致他们……”

景奕觉得有些奇怪。

“既然缺水,那找水不就好了?”不过沂国地大物博,水源充足,他还倒是真没涉猎过水方面的事。

“殿下有所不知,大瀚虽然建立的时间与沂国不相上下,但那里终究还是沙漠,水源紧张,加上西域地方不比中原发达,可能还没掌握寻水的方法。我猜想,他们的先辈也遇到过这种瓶颈,但都是通过战争去争夺水源,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景奕不禁唏嘘。难怪称他们为“蛮夷”,确实够野蛮的,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那一战他们损失惨重,必定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在三月份播种季节的时候再来进犯。到那时,我会亲自与他们会面,殿下不需要给我一兵一卒。”

“不行,这怎么可以?”景奕慌了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萧思锦将手覆在他的手上,笑道:“殿下不必担心。和我相处这么久了,难道殿下还觉得我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么?”

她不是。这一点他一直都很确定,所以才会喜欢她这么久。

“好,但你必须小心。”

“我会的。”

与萧思锦分别后,景奕回到了东宫。

此时他心里装满了一大堆的事情,调查的事,大瀚的事,稳权的事,还有苏昭宁的事……一连串的心事叠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花园的一处长廊。

怎么走到这儿了……

“算了,来都来了,就看一会儿月亮吧。”他看着月亮,心情真的好了很多。月亮映在他的瞳中,像一抹微亮的荧火。

以前心情不好,有时候看看月亮,发现看月亮能平复他的情绪,他也觉得很神奇。

“殿下,您怎么在这儿?见完人回来了?”雁翎闲着无聊,在宫里逛来逛去,偶然碰到了他。

“嗯。”

雁翎摆着一副“没事儿干”的样子跑到他身边,问:“您和萧小姐聊什么了?”

“……除了正事还能聊什么?”

这人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哦。殿下,夜里凉,要不我去拿一件披风?”

“不用了……”

话音刚落,右手臂上就蔓延开来一阵痛感。

“嘶……”

景奕用力将左手按住伤口,露出一丝痛苦。

“殿下,怎么了,难道是那个伤疤……”

“没……事……”

那胡人下手太狠了,完全不留情面。虽然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了,可总是莫名其妙地发痛,也没有规律。不过之前痛过几回,也应该习惯了才对,但每次蔓延全身的痛感都是那么清晰。

刚说完没事,他整个人就侧倒在长廊上了。

“殿下——殿下?”

他已经痛得失去了意识,只能迷迷糊糊听见雁翎的叫唤,身体却不听使唤。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寝殿的大床上了。

虽然他对苏昭宁有所改观,但还是一直睡在书房,没有和她同榻。再一次躺在这个舒服的大床上,他竟然都有些怀念这张床了。

他微微睁眼,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应该是雁翎拿膏药过来了吧?

他乖乖地躺着,没有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床边才停下。床边之人拧开盖子,手指抹上一些膏药,便动作很小地掀开他的衣袖。

一道血红的长疤印入那个人的眼里,掀衣袖的动作停了。

见身侧之人没了动静,景奕闭着眼问了几声:“雁翎,雁翎?你干什么呢……”

“雁……”

一睁眼,他觉得整个人都要塌了。

“苏昭宁?你来干什么……”

景奕直起上半身,一把扯过手,将袖子翻下去。

“殿下……膏药是我让雁大人给我的,我……”

“你……你出去……”景奕抬起左手就指向殿门,声音因为痛感而颤抖,说完又无力地倒下。

他受伤这件事本只有雁翎和萧思锦知道,这下又多了一个人。

“殿下,殿下……你的手……”

景奕扭头一看,才发现右边的衣袖已经被血染红了,湿哒哒的。

怎会如此……明明已经让医师看过了,明明已经好了,怎么还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能怪谁去?

景奕自嘲般地笑了笑。

“殿下你……”

罢了,反正也赶不走她,况且她刚才也已经看到了,赶了也没什么意义。

“你刚才停了动作,是害怕了吗?”

“不是的,我没有怕。”

苏昭宁垂眸,低头摩挲着手中的膏药瓶。

怎么可能呢……

景奕皮笑肉不笑,暗想这个人怎么说谎也不打个草稿。这么一个血淋淋的刀疤,看到了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算是他看了,也会不自觉地厌恶这个丑陋的东西,厌恶自己。

“真的,我真的没有害怕……我只是看到的时候……有点震惊,还很……”苏昭宁抬头看向他,眼眶里不自觉生出眼泪,还打着转,笑着说,“就和殿下知道我以前的事之后一样。”

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看的手……她一时间还不肯相信这个伤疤在他的手上。

“殿下应该一直以为,成亲那日,你我是第一次见吧?”

“……难道不是吗?”

苏昭宁苦笑着摇头:“没什么。”

“殿下,昭宁从来就没有惧怕过您,就算是变得满身都是伤,满身都是血,我也不会怕一分。”

在她心里,太子殿下就像她活在肮脏世界里唯一能感受到的一缕春和景明,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你……”

“所以殿下不用害怕被我看到。再说,我从小到大也受过不少伤,看到伤口早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这伤口在他身上,就变得有些刺眼了。

“我……我才没有害怕。你想看就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没说,苏昭宁就能一眼看穿他的情绪,还能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他在她面前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存在。

“既然这样,就烦请殿下将手给我,我帮您上药。”

好像无意间被说服了似的,景奕听话地任由她掀开袖子上药。

“嗯……!”

听到他一声闷哼,苏昭宁连忙移开手,慌张地问:“是不是我太用力了?那,那我轻点儿。”

“没事,你涂你的,不用管我,上药哪有不疼……嗯……”

“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是轻点儿吧,不然我就要归西了……”景奕看她一脸慌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笑着唬她。

“抱歉抱歉!我我再轻点儿……”

“没事没事……诶,你别哭啊,你哭做什么?又不是你疼?别哭了,啊。”景奕用左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明明他才是病号,为什么是他安慰她??

雁翎想过来看看药上得怎么样了,就刚好撞上苏昭宁一直道歉,景奕一直哄她的场面,于是悄悄藏在殿门外偷瞄了几眼,忍俊不禁。

旁边两个侍卫见他这么鬼鬼祟祟,问:“大人,您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想见殿下就进去嘛。”

雁翎没好气地瞟了两人一眼。

没见里面什么情况吗,还让我进去,这不破坏里面气氛嘛?

“唉算了算了,我没什么事找殿下,先走了。”说完便往旁边走去,边摇头,嘴里还轻声吐槽了一句,“这两人怕不是榆木脑袋吧?唉……”

一个侍卫扭头道:“你听没听见?刚才大人说我们是什么……脑袋?”

“嗯?他说了吗,我没听见啊。”

“哦,那我应该是听错了。”

那一晚,景奕因为伤,破格和苏昭宁住在寝殿里,只不过两人中间隔着两个枕头。待伤好了一点之后,还是和她分居。

时间不觉来到三月,已经入春,风里终于有了暖意,院子里的樱花也开了。

萧思锦坐在秋千上望着那几棵开了花的树,发了半小时的呆。

楚锦年不在,景奕都成家了,那她一个人待在学院里也忒无聊了,所以索性让父亲请了一个月的告假缓缓。反正她去不去都没什么影响,她重生前已经学过一遍了,倒还是记得的,那些书她自学也行,武艺课就更不用说了。

她哀嚎:“啊……好无聊啊,救命……”

忽然,一只鸽子停在秋千板上。

谁的纸条?

这样想着,萧思锦解开绑在鸽子脚上的纸条,摊开来看,原来是景奕写的。

“诚如所料,大瀚果于三月陈兵边陲。吾已密遣人封其消息,君但行无虑,惟慎之,待君归。”

萧思锦笑了笑:“难道我有先知的能力?还是先写张纸条给爹娘吧。”

如果直接告诉他们,他们肯定不会让她去的,所以只能先斩后奏了。

萧思锦去书房写了张字条,压在一本书下,换了身轻便的衣裙,便动身骑马去了边境。

待她到了边陲,便见到一群士兵骑在马背上,在国界线外。

月垠诺敏见只有一个女子,觉得不太对劲:“你是何人?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难道你们沂国是没人了吗?”

萧思锦任由强风吹拂她的发丝,裙摆飞扬。

萧思锦淡然一笑,嘴角微微扬起,骑着马慢慢靠近他们:“小女子略懂一些地质方面的东西,故而能敢一个人前来与大瀚数万大军相见。”

“你说什么?”

仓羲听到她说的话,眼里突然有了光。

“羲儿。”诺敏轻喝了仓羲一声,又问她,“不知姑娘此话何意?”

“什么意思,我猜大王心里一定比我有数。你们的水源,应该快要枯竭了吧……?”

“啊……你怎会知道?”诺敏睁大瞳孔,警觉地盯着她。

“这并不难猜。怎么样,要不我帮你们解决困境,你们退兵,如何,大王要不要考虑一下?”

西烈提醒诺敏道:“王,小心此女有诈……”

只见诺敏低头一叹,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最好别耍花样,不然我让你葬身大瀚。”

“大王你也看到了,这次是我孤身前来,便已经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如果我耍花样,便必死无疑。况且,我有什么理由骗人呢?寻源以止兵戈,这个策略对于目前来说,对你,对我,都好。”

仓羲祈求般地看着他:“父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就试试看吧,万一真的可以呢?”

“那本王姑且就信你一次。自己过来。”诺敏淡淡地命令了一句,转头和西烈说:“撤军回月颌。”

“大王……”

“撤军,没听见本王的命令吗?”

“是……”西烈带着异样的眼神扫了萧思锦一眼,便号令军队撤退。

“多谢大王信任。驾!”萧思锦骑着马跟上撤退的军队,来到仓羲身边。

刚才离他有些远,还没什么感觉,这么近距离一看,这个王子还有几分俊俏,或者说……好看?小时候就看过西域人的图册,那时候还不相信西域人好看,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本王子脸上是有什么东西么?”

这么被盯着,仓羲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平时喜欢他的追求者也不在少数,但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和现在一样的那种感觉。

“没什么……就是儿时看过几张西域人的画像,当时觉得那些画像都是随便乱画的,只是没想到真有那么好看。”

这是在变相夸他好看?

仓羲正了正脸色:“方才……你难道不害怕吗,身为一个女子,面对数万大军不会恐惧吗?”

“说实话,要说一点都不怕是假的。但也没那么恐怖嘛,我觉得你父汗人挺好的,好好沟通还是可以的。而且,我这次来是为了帮你们解决燃眉之急,停息战争,没有其他不好的心思,既然心正,又有何惧?”

仓羲听她一番话,一开始有些吃惊,她好像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太一样,更有力量,也更坚韧。

仓羲微微一笑:“姑娘说的是。”

“说起来,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有几岁了?”

仓羲一怔,无奈地笑了笑:“……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直白地问别人年纪的吗?”

“啊……也不是,我就是好奇而已,如果王子介意的话,可以不回答我。”

“也不会啦……刚过了十八岁生辰。”

萧思锦心想,又是一个比她大的。

“姑娘不用一直叫我王子,直接叫我仓羲就好。”

这是把她当作朋友的节奏?果然还是同龄人比较好相处嘛。

“好。”

“对了,还没问姑娘姓名?”

“小女名唤萧思锦。”

“那……我唤你阿锦如何?”

萧思锦笑道:“王子请随意。”

“诶……刚说过不要叫我王子了。”

萧思锦忙捂住嘴,吐出两个字:“抱歉。”

到达月颌沙漠后,众人纷纷下马。

萧思锦下马望望四周,周身确实只有沙漠一片,看着毫无生机。

诺敏看着她说:“既然你说你能找到水源,那现在便开始吧。”

萧思锦回忆了一下几年之前看过的一本地质录,说:“大王能不能给我几个人?”

“当然可以。”

萧思锦叫出几个人,问他们:“你们带麻袋了吗,或者薄布也可以。”

“带了带了……”

“你们先去找几株植物,将麻袋或者布把枝叶包起来一段时间,再看看有没有水。”

“好。”几人拿出袋子和布就到处找植物。

“你们几个……去找背风坡底部沙子颜色略深的沙丘和有甲虫集聚的地方看看,用工具往下挖。”

“好。”

“欸……等一下,找一些高一点的沙丘,大概……六十尺,挖三尺到六尺就好,不要太深,不然会塌方。若看到沙粒逐渐湿润,就继续下挖。”

就这样一连派了好多人去找水源。

过去了一个时辰,终于有人大喊:“啊,找到了找到了,找到水了!”

闻声,萧思锦连忙走到那人身侧看了看,果然在一个沙丘旁看到一个泉眼。

然后,其他人也陆续发出惊喜之声。

“哎!我这儿也找到了!”

“布上真的有水了!”

“既然找到了,那我就放心了。”

萧思锦正高兴着,便听见耳边仓羲的声音。

“阿锦,今天多亏了你,不然,除了打仗,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们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典籍吗?”

仓羲摇摇头:“没有。”

“那我今晚就写一些给你们吧,等我走了也好有对策。”

“你的意思是说……今晚要留下来?”

“嗯。怎么,你父汗不同意吗?”

“不不不,我父汗正有此意,……我也是。”

什么嘛……只要好好相处,大瀚人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讨厌啊。

“哦对了,我记起来沙漠里的原水可能会有些脏东西,喝了会生病。你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先把水煮沸了再喝。”

“好,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告诉他们的。”

晚上,一轮弯月高空独悬,周围还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在闪着。

诺敏为了感谢她,特意准备了一些饭菜。

“饭菜简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怎么会?已经很好了,多谢。”萧思锦倒了一杯奶茶喝了一口,感觉全身舒畅,味道很好,嘴角不自觉上扬。

“今天姑娘的所作所为,将为我大瀚立下汗马功劳,此恩情本王一定永记于心。本王敬你一杯。”诺敏倒了些奶茶,一饮而尽。

“倒也不必如此……我只是希望两国不再起战事,这样就好了。”

“本王答应你,只要找到了足够多的水源,我大瀚一定不会再进犯沂国。”

“只是……如果只是一味地在沙漠中找水源,就算找到了很多,但终究还是少的,总会有再次枯竭的时候。如果大王不介意,我们家会在需要帮助的时候给大瀚提供适当的水。但如果为了长久之计,小女觉得还是尽快迁都为好。”

“迁都……这个绝对不行。”

她本想问为什么,想了想,脱口而出的话却变了样:“好,我理解……”

“劳烦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

“是。”站在一边的一位身着异域服装的侍女屈膝行了一礼,拿来了笔纸。

萧思锦复盘了一下她的记忆,一气呵成地写了满满三大张纸,然后递给仓羲。

“这些就是除了今天用过以外的一些方法,王子请过目一看。”

仓羲接过纸,一张一张地看了一遍,眼前一亮。

那些方法……竟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的。

“怎么样,厉害吧?”

“嗯,厉害。谢谢你。”

“想必,姑娘是第一次来西域吧?”诺敏将严肃的氛围一转,问道。

“确是头一回……”

诺敏拍了拍手,几个舞姬就踏着小碎步徐徐进入殿内,其中一位还带着一把琵琶。

“刚好,最近有一批新的舞姬,给你看看。”

萧思锦笑道:“大王有心了。”

琵琶声一起,六个穿着华丽的舞姬在软毯上赤脚起舞,十指拈作莲花状,身姿曼妙,眼波如月牙泉的水,清澈深邃。手里摆弄着精美小巧的上铃鼓,鼓上的流苏随之飘动。

这画面,好似传说中的胡旋舞。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舞,萧思锦都有点乐不思蜀了,一脸开心地观赏着,却没发现仓羲一点没看舞姬,反而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几天之后,按照萧思锦写的办法,水源终于找得差不多了。而她,也是时候该走了。

萧思锦牵着马,和他们挥手告别,仓羲却叫住了她。

仓羲跑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阿锦,等一下。”

“怎么了王子?”萧思锦疑惑地看着他。

“西烈将军让我代他跟你说声谢谢。”

“将军呢?”

“他啊……他脸皮薄得很。昨天初见时他就一直对你抱有敌意和怀疑,现在他肯定觉得没有脸来见你吧。”

“哈哈……这有什么的?帮我传答几句话给将军,我其实没那么在意,我们是第一次见,对我有所怀疑很正常,可见他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必愧疚。”

“好。那个……这次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个人却没怎么好好谢过你,不如……”仓羲低头解下系在腰带上的白玉佩,“把这个送给你吧。”

“不行,这个太贵重了……”

“在我们大瀚,如果一个人遇见一个很欣赏或者很……在意的人,就会把自己的玉佩送给对方,阿锦不要太有压力,这没什么的。”

“那……好吧,谢谢你。”说罢,她收下玉佩,“嗖”的一下骑上马背离去。

“后会有期——!”

仓羲释然一笑,也朝她挥手。

他想,也许这一别,今后就没有办法再遇到像阿锦一样的女子了。

不过天下有遇就会有散,这是亘古不变的,聚散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强求的。

“后会有期。”

至少那个人在生命里出现过,就足够了。

糯米:bur,儿子,你是开春了吗。。。

仓羲:不道啊,好难猜啊[无奈]

糯米:之前只要有姑娘和你表白,你包拒绝的,父汗差点以为你是个短袖呢……

仓羲:呵呵……父汗,我要是个短袖那你也是。(抹额苦笑[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寻源以止兵戈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