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请说,我洗耳恭听。”景奕忍着膝盖的酸痛,站起身,神情顿时严肃。
自他成了太子,崔大人就毛遂自荐,做太傅辅导他。因为他知道,他有做明君的潜质。
太傅看了眼他的腿,就知道婉贵妃又罚他了。
婉贵妃最希望他能永远在她的监视下活着,听到他想入誉之学院,更是气得半死,让他夜里在冷风中跪了两个多时辰。皇上倒是不以为然,誉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让他去也并非不可。景奕借着皇帝的应允,第二天还是不顾贵妃的意思去了学院。
太傅收了收眼,道:“殿下身子不舒服,就不必强行起身了。”
“太傅,失礼了。”景奕坐回床上。
“接下来老臣说的话,殿下都要好好听着。如今,萧家和楚家的威望越来越高,有盖过皇上的势头,我估计……皇上一定会联合几个和两家不对付的官,将两家灭之而后快。皇上日益昏庸,听不进我们这些忠臣的劝告,反观对那些心怀叵测之臣的言辞,却比谁都相信。不仅滥用皇权,胡作非为,滥杀性命,还失了做皇帝的本分。战国时,荀况曾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者载舟,水者覆舟。近年其他大多地方都起了饥荒水灾,皇上表面上体恤百姓,扬言要广施恩惠,抗震救灾,结果一连几个月,又饿死了数不清的难民。臣私下调查过,那些皇帝指名去济难的官员,早就把那些粮食和钱财私吞,赌场,青楼,不知道被他们花在什么地方了,皇上明知情,却放任他们不管。这样下去,国家安能不亡?”
雁翎在他们说话的空隙,在一旁忙着什么。景奕没在意,也就没看他。
崔太傅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又是一把老骨头了,弯腰干咳了几下。
听到“萧家”这两个字,他心里怔了一下。
“太傅先别激动,注意身子。”
太傅说的他又岂能不知?只是碍于自己实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他早就起兵造反,弑君弑父了。
“那按太傅所言,该当如何?”景奕目光如炬,眼神变得尖锐,好像能杀死一个人。
当然是明知故问,他心里有答案。
“杀而代之。”
崔太傅摆手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弑君又弑父,这在之前是没有的事,因为听着就罪大恶极。做了,就要被万人唾骂。
“那我要如何‘杀,而,代,之’?”
“臣知道殿下在顾虑什么。殿下自知实力不足,臣知道一些贤士,殿下可将他们说服,收为客卿,为殿下所用。恰好,今年的科举也快来了。”
“嗯,那确实是个好机会。”
“第二,殿下,您不必担心这么做会遭到唾骂。您这么做,都是为了沂国,为了沂国的子民,不但不会被指责,反而会被万民推崇,成为千古明君。臣也会力所能及地帮您。”
“知我者,太傅也。”
景奕起身,笑了笑,身上褪去了一些幽怨气息。
“太傅,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您说的这些,我都会好好想想的,辛苦您特地跑一趟。雁翎,送送太傅。”
“是,殿下。”雁翎上前开门,道,“太傅,请。”
“殿下,那老臣就先告辞了。”
“太傅慢走。”
雁翎送太傅到了门口后,回到了寝殿。
“殿下,真的要如此吗?”
他知道,雁翎这么问,不是想阻止他,而是害怕一个万一,事情没成功,他就命丧黄泉了。
“嗯。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
但愿……雁翎心想。
“天色已晚,殿下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誉之呢。”雁翎行了一礼,走出殿外,道,“我先走了。”
“嗯。”景奕点了点头,躺上床闭了会儿眼,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清晨。
“殿下,您昨晚睡得还好吗?有没有像以前那样失眠?”雁翎一见到他,就好奇地问。
“我也奇怪……怎么闭了会儿眼就睡着了,放在以前,闭半个时辰都没用。”
“真的这么好用……”雁翎轻声嘀咕道。
“ 你说什么?”
“啊哈哈哈……没说什么啊。”
“……”景奕看着他不说话。
完了,这也能生气?算了,说了就说了吧。
“呃……好吧,是萧姑娘托我给您的熏香,让我在睡前放您房间,说是可以帮您缓解失眠。果然挺好用的。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毕竟之前用过很多名贵的熏香,都没用。但她不让我跟殿下说,说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做好事不留名,这确实挺符合她的作风,当年她也是这样,不留名。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殿下客气。”
到了学院之后,楚锦年让萧思锦在原地等他,然后走进去,一脸幽怨地将几张纸拿给郁夫子,甩了甩酸爽的手腕,整个人仿佛被吸了阳气。
因为他觉得,让萧思锦看到那个场面,会在她面前丢面子。
“好,我等你。”
楚锦年前脚刚走,景奕就走到她面前,假装偶遇。其实他早就躲在学院大门外一个隐蔽的角落里了。
“早啊,萧姑娘。”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笑着的。
“早啊,太子殿下,好巧。”
“是啊,确实巧。”
景奕笑了笑,问:“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哈哈,没什么,楚锦年进去交罚抄,怕我嘲笑他,所以没让我跟进去,让我等他。”
他那点小心思,一眼就看出来了。
“原来如此。”景奕走近了些,说,“昨晚的熏香……我还要谢谢姑娘。”
“效果很好吧?殿下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长期失眠?”
“很好看出来啊,昨日见到您,就看到两个黑圆圈了。虽然说圈子颜色不是很深,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这样啊。那你还是很厉害,别人都没有察觉呢。”
“殿下,您莫不是……早上来之前在脸上抹了粉?所以颜色才这么淡?”
“……没。”强硬的一个字。
男子为了见心上人,在脸上抹粉打扮自己,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怪。
这有什么错?为了在心上人面前留下好感啊!
“咳咳……我们也算是同辈的同窗了,就不用用‘您’了,怪生分的,平时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萧思锦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想起昨日课上夫子喊他“景奕”,问,“不过,景奕,你为什么会失眠啊?”
“没什么,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
萧思锦心想,当太子还挺累的,都累到失眠了。
“如果可以,以后可以放松一下。我觉得像殿下这么优秀的人,也不用太紧绷自己了。”
“好,听萧姑娘的。”
其实他没想真听她的,因为以后有很多事需要他冒死去做,他必须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哎?刚才还说生分,怎么还一口一个萧姑娘萧姑娘的?”
“只是想着,应该给女孩子一点尊重。”
“没事,叫我锦儿吧,我的小名。”
“好,锦儿。”
两人正聊着,楚锦年刚好从郁夫子那儿出来,就看到两人离得很近,心里不由生出一团火,还听到“锦儿”二字。
怎么能随便把自己小名告诉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子?他都还没叫过呢……
“姐姐,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你终于出来了,怎么样,夫子没骂你了吧?”
这强硬的转移话题……
“没。”
楚锦年甩了甩脸色,好像很不爽的样子。“快迟到了,我们快去上课吧。”说着,便拉走了萧思锦。
他发现,只要面前的人是景奕,她就很开心。不会是喜欢他吧……
一天下来,大家都正常上课,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只是,和景奕套近乎的官家小姐越来越多了,有一个甚至还当着众小姐的面跟他告白,连萧思锦都自愧不如。
不出所料,景奕婉拒了告白。
虽然他确实长得不错,和楚锦年有的一比,但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傍晚,景奕单独约萧思锦在学院一个角落里见面。
“我来了。有什么事吗?”
“有一事,我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你。朝中可能有人想加害萧楚两家,请你们务必小心。”
“其实我也有这个猜测。”想起重生前,或许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可能真的有人借楚锦年一箭双雕,把萧楚两家一起灭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们会小心的。”
深夜,景奕正在书房阅书。突然,一只毛色很干净的鸽子飞过敞开的一马三箭窗,停在案上。
景奕看着白鸽,鸽子傻傻地左右摆头。两只红眼睛,像两块红宝石。
看到它右脚绑着一卷纸条,于是解下来摊开看。
——殿下,我怀疑他们会先对楚家动手。希望殿下在宫里稍加留意。皇宫不能随意进出,若有怀疑的对象,请用白鸽与我互传,或者约我出来。
落款是“锦”。
其实,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就能让她进宫,毕竟他也是个太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只不过不想强迫她,想亲耳听她说“愿意”罢了。
景奕传唤雁翎到书房。
“雁翎,替我调查朝中几个奸臣,看看哪些与楚家有利益冲突或其他矛盾,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我。”
“是。”
三天后的下午。
萧思锦正在书房里温习功课,突然有一股凉意覆在侧脸上,吓得一惊。
哪个人这么无聊,没看到她忙着呢?
萧思锦一转头,刚想骂那人一句,看到脸,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么认真?”
“……殿下?你怎么……”
“说起来真是抱歉,来萧府也没提前和你说一声。”
“无事。”萧思锦摇摇头。
“看我带了什么。”景奕指了指手里拎着的袋子,袋子里装了个圆圆的东西。
十七岁少年的手还怪好看的,白皙,骨节分明。
“夏季炎热,所以来的路上买了这个,空手来也不好。”
“冰镇西瓜!”看到西瓜,萧思锦眼里马上有个光,“谢谢你呀殿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萧思锦从厨房里拿了把刀,正要切,被景奕拦住了。
“女孩子家家还是别碰这种东西了,小心伤到了留疤。”
萧思锦虽然常常练武,但自己切菜切水果的,好像真的没做过。
萧思锦心虚地“哦”了一声,退到一边,把刀递给景奕。
景奕把西瓜切好后,萧思锦把西瓜分了分。
“这块给父亲,这块给母亲,这块给青衣。这些给小四子他们,这些天热,他们干活也挺累的。这块给我。这块先存着,明天等楚锦年那家伙来了再给他。”
楚锦年明天会来萧府?景奕垂眸。
“这块最大的,给你!”萧思锦拿着最大的一块,转身给他,嘴角上扬,还有两个小酒窝。
不是,她也太……可爱了吧!
景奕愣了愣。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萧思锦害怕地摸了摸脸,什么都没摸到。
景奕轻笑一声,如春风般温柔。
“没什么。谢谢锦儿给我最大的。”
萧思锦没说话,只是一味地吃着自己的西瓜。
忽然,太子拿出自己的帕子,冷不丁的一下,往她脸上擦着什么。
太近了……萧思锦不由地移开脸。
“嘴角沾了西瓜汁。”
“啊,哦……”萧思锦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低头啃西瓜。
其实嘴角根本没什么汁水。
景奕收回帕子,嘴角微微上扬。想起刚才擦嘴角时看到的她的唇,露出让人难以察觉的笑。
这算不算景的追妻套路啊。。。[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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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太子深夜和太傅密谋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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