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嶶一行人第二天就启程去了冯春阳的故乡——梁庄,梁庄是北京周边省的一个小村庄,高铁到市区,然后倒乡镇大巴就可以直接到村子口。
一路走过来,朝路两边望去,种的大部分都是麦子,现在是冬天,都是青青的麦苗,他们在冬天蛰伏,只等着春天到了,就奋力生长。
“到了夏天快丰收的时候会更好看,一眼望过去,全是黄澄澄的麦田。我小时候,还没有那么先进的收割机器,都是家长用镰刀割了带回来,找一片空地铺开,然后用石碾来回压麦穗,就会把麦粒碾出来。我小时候有个冷饮叫“冰袋”,现在估计都不生产了,家长忙忙碌碌,总嫌弃我们捣乱,就会给我们买几个冰袋,让我们去阴凉啃。那时候就觉得特别开心。”冯春阳精神还是不大好,还是没睡好,不过昨晚他拿着王嶶给他的符,算是睡了一个很好的觉了。
“现在先进了,都是收割一体机,方便了,收的时候就能用机器把麦粒打出来,旁边跟着一个三马车拉着就直接拉回家了,或者直接卖了。一天就能弄完几亩地,但是我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吴韶很忙,出差还拿着个电脑,一路上敲敲打打就没停过。听冯春阳说完,他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少的大概是你逝去的青春。”
王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吴韶这个人真的是深谙冷嘲热讽的精髓。
“我之前觉得你光环可足了,西装一穿高冷禁欲,出入灰色的高级写字楼,不就是电视中特别精英的人设。怎么现在变了?我之前没发现你这么毒舌。”
王嶶笑着打趣吴韶,吴韶道:“电视都是假的。”
“你知道什么,他大学的时候一直是这样,既傲娇又毒舌,天之骄子的感觉,谁都不放在眼里。我们大学和大学之间有交流赛,他是唯一一个大一就有资格出席的。”冯春阳说道。
“是吗?还怪可爱的。”王嶶没遇见到曾经的吴韶,他遇到的吴韶,已经被现实狠狠淬炼过,不复年少天之骄子的轻狂。可能也就偶尔在曾经认识的人面前,他才能轻松的露出几分曾经的影子。
吴韶听王嶶说他可爱,偷偷红了耳朵,然后就又开始敲起键盘。
“可爱?可恨差不多。不过我们也是服气,有不服气的,最后也会在比试中输的服气。不过他最后没走这行还是可惜。”
“可惜个什么?人必须有所舍,才有所得。”吴韶抬头说了一句,眼里没有惋惜,只有坚定。
人生并不是一条大路走到黑的,会有很多岔路口,在岔路口的时候,你是看不到后面路的情况的,只能凭借自己的勇气、判断做出选择,既然选择了一条路就必须放弃另外一条路。有所舍才有所得。可能人们说的对,无论选择哪条都会后悔,走过的路就是又脏又累的泥土路,没走过的路就成了平平坦坦的柏油路。尤其当你选择的这条土路走的不顺利的时候,人就会怨天尤人,怨自己,怨亲朋,怨他们为什么没有钱,为什么不能帮自己,没有钱这时候往往只是一个由头罢了,其实当一个人开始怨,有没有钱根本不重要。所以能选择不是什么难事,选择了而不后悔才是真正的丈夫。
“对啊,人必须有所舍才有所得。不能什么都要。”冯春阳喃喃品着吴韶的话,这句司空见惯的话此刻却重过千金。
等下了车,还有一条直达到村口的路,需要走会路。冯春阳走在前面,沉默的会就开始介绍起自己家的情况。
早说晚说都是要说的,他再努力拖延,也快站到家门口了,还能怎么拖延。
吴韶接过了王嶶的行李箱,一手一个,王嶶摆摆手意思不用,但是吴韶不管,王嶶就随他去了。三人本来就是沉默前行的,冯春阳却突然说了起来,没有人出言打断他,只是安静的听着。
“我爸和我妈一样,刚开始都是老师,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老师虽然稳定但是收入低。后面我爸就自己在周边做点小生意,钱挣的在我们村来说,还可以的了。我们家是那时候是村里第一个换了熊猫彩电的,也是第一个买了冰箱的,在很多家还是土坯或者青砖盖的房子的时候,我家已经买了红砖盖了新房子,是很多人羡慕的。我姥爷是个镇上的小干部,生我妈的时候年级已经大了,所以很是溺爱。我妈嫁到我家后,我爸也是极尽可能的满足我妈。当然我妈也很能干,年年是优秀教师,偶尔有那么两次评不上,第二年肯定能拿回来。他俩也吵架,但是大部分都是我爸让着我妈,就我看来磕磕碰碰也算正常的家庭,怨偶肯定不是的。”
“说起来,我爸和我妈吵架大部分都是因为我爷爷奶奶,自我记事起,他们就不喜欢我妈,总是撺掇着我爸另娶,所以我和他们关系也不好。我长大了就想,可能是因为我爸排行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所以他不是最受宠的那个,也导致他的性格总是下意识讨好我爷爷奶奶,后面在他们撺掇下可能也看明白了爸妈就是不想让他好好过日子,但是他仍然不舍得跟他们决裂。一次次容忍他们掺和我们家的事情,挑唆他们夫妻的感情,所以我妈总是为了这个事情和他吵架,吵起来我爸就默不作声,然后我妈吵的无趣也就不吵了,过两天,他们就又自动和好了。”
其实慢刀子却最杀人,很多人都忽略了生活中一次次小摩擦,却不知道小摩擦积累到一定程度最容易酿成大事故。冯春阳有个小动作,紧张的时候,就会摩挲自己的手,他摩挲了会又说:
“谁家过日子不吵架的,我爸还可以了,很惯着我妈,我妈花钱大手大脚,我爸从没有拿勤俭持家那套来说她。我妈化妆品和首饰也是一买一堆,我爸就由着我妈,也没说过农村妇女不要打扮什么的。我妈不想做饭了,我爸就做饭。”冯春阳边说边摩挲自己的手,试图缓解内心深处的紧张。
“也是因为我爷爷奶奶对我家毫无助力,所以我爸也不放心我妈自己一个人在家。他做生意从没有出过很长时间的远门,而且大部分生意都是在周边做,我爸为了我和我妈,什么苦都能吃。他其实很有能力,如果出去大展拳脚,不会是现在的这点成就。”
你妈出去大展拳脚,可能也不会是这点成就,但是天生女的在婚姻中就应该妥协,就连冯春阳这么爱自己的妈妈,下意识也是共情的自己的父亲。
“已经2年了,我都没见过我爸爸了。他以前从没有出过这么长时间的远门,这肯定不正常。虽然微信会回,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他,他总不肯跟我视频,只是打打字。”
“你就没问过你妈,你爸去哪了?你爷爷奶奶就没察觉?”王嶶问道。
“问过,我妈说我爸出去做生意了,我妈也说我爸回来过,但是她说的那些,都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回来。说起来你们不信,我爸和我爷爷奶奶已经不怎么来往了,我爷爷奶奶总觉得一直听他们使唤的儿子不听话了,一直想重新把控制权拿回来,毕竟他们需要一个使唤干活的儿子,这种活又怎么舍得让她其他两个儿子干。但是我爸会反抗了,他们就骂我爸没良心,后面发现我爸软硬不吃,就真的不认这个儿子了,对我们家不闻不问的,我爸就逢年过节送点东西过去,以前一两年不见的情况也正常呢。”
冯春阳朝右指了指路,示意他们跟上继续说,“我爷爷奶奶喜欢他们第一个儿子,喜欢最后一个儿子,唯独不喜欢中间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儿子,我小时候,他们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俩叔叔家的孩子,不会给我。就算走走过场把我叫过去吃饭,也是冷嘲热讽那种。你不明白,他们人前笑盈盈的拉着我,人后说我是草包,吃的那么多。那时候鸡肉也不是常吃,我拿起鸡腿他们就说你吃什么鸡腿啊,吃肉,然后把鸡腿给我叔家的孩子,一人一个。我以为我能吃到口鸡胸肉,他们又转身把鸡胸肉和好肉都分了,就给我剩下些边角料。然后对给人家说,我们对孩子都一样,有了好吃的,都叫过来吃。怎么可能一样?我小时候还挺爱凑着他们玩的,但是他们总是欺负我。长大点才明白,我那两个叔叔,都教他们不要跟我玩,再长大点,我就不凑上去自讨苦吃了。”
说话间,三个人就到了冯春阳家。他家在村南,往里走两条路就到。条件看起来果然还行,房子里外都贴着白瓷砖,哪怕现在看着也是挺豪气的,往旁边看去,家家户户现在都是新房了,但是邻居们也就门脸贴贴瓷砖,围墙和房子外面仍然是石灰多,他家却是连外面都是瓷砖。
冯春阳的母亲迎了出来,是个50岁左右的妇女,收拾的干净立整,教书育人多年,身上颇有股书香气。王嶶客气的打了招呼,吴韶递上了准备的礼物,冯春阳母亲脸保养的很好,看得出来日子很滋润。脸稍显不对称,而且说起话来,嘴不自觉的往旁边歪,普通人看着可能影响不大,不会过分注意,但是王嶶懂面相,知道这个人是个纠结的心态,并且肯定不是纠结一时半会了。
人的行为和语言都会骗人,但是面相不会,如果不是生病导致的,那肯定是由心成形,大概率错不了。
冯母名叫白艳景,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王嶶漏出的手链。
一瞬间的事没人发现。
她转身带着他们往里走:“阳阳都跟我说了,你们都是他的好朋友和好同事,就放心住这,我们村地方小,但是也算是自然风光,你们可以去逛逛。”
“打扰阿姨了。”王嶶说道。
“没事,你们是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是吧,放心住这。”冯春阳跟她母亲说他们是一起的,要去参加一个邻村同学的婚礼,这样在他家暂住就合情合理了。
“是的,本来打算住酒店的,春阳说可以住他家一起过去,就叫我们别折腾了。这几天阿姨有什么活尽管使唤我,我们不白住。”吴韶几句话就把对方哄的开心,开心就代表着会卸下很多防备。
“哪里的话,你们是客人,当自己家就行,哈哈。”白艳景笑道。
几人走进院子,王嶶望去,是方方正正一体四间房,院子不大不小,挨着墙是个葡萄架,架子下面是石桌,台阶下种着万年青。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临近晌午被暴晒过,察觉不出什么。
走进去先是客厅,客厅用去一大间,厨房和洗漱间用去一大间,其余的二间都分隔成了两部分,这样房间就是四个,里面没阳光的两间,一间用作储物间,一间就是客房,朝南的两间,一间是他父母的卧房,一间是冯春阳的房间。屋里还养着很多花,看得出来女主人是个热爱干净、热爱生活的人。
“对了妈,爸什么时候回来说了吗?过年前能回来吗?”冯春阳一边给王嶶和吴韶倒水,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
白艳景端了果盘出来,说:“前阵回来了一次,放下了些钱就又走了,你爸说过年再说,现在钱不好赚,他说多存点,好给你买房。”
“他就是再干十年,也存不下北京买房的钱。别再把身体累坏了。”冯春阳说起来有点生气。
“说的是,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我们老了,争取不给你拖后腿就行了,他再累出个好歹,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但是你爸说现在结婚都得要房,起码得给你城里买一套,这样好说亲。”白艳景说起话来,语速不快不慢,可能是当老师练出来的,让人如沐春风。
“钱我自己会赚,我盘那个中医店,就是你们给的钱,已经够了,我不要什么了。”冯春阳道。
“哎,我说了他不听,你后面给你爸说吧。”
“可是他不接我视频,总是打字。我都不知道他最近长什么样了。”冯春阳不自觉语气染上了埋怨。
“你爸前阵把脸蹭了,可能嫌丑吧,才不跟你视频的。他也不让我告诉你。”白艳景笑了笑。
“脸怎么了?他干嘛了?”冯春阳着急道。
“没什么,就是骑车不小心摔倒了,没什么事情。”白艳景安抚的摸了摸儿子。
“这他都不跟我说。”冯春阳嗔怪道。
“父母就是如此的,小时候不跟你们说生活多不容易,长大不跟你们说自己多不容易。父母啊,就是最近又最远的那个人。”白艳景说着便有些惆怅,“但是孩子总是不自觉的去怨自己的父母。”
王嶶总觉得她说的意有所指,仿佛说的是也是自己,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好了好了不说了,快招呼你的朋友来吃饭吧,行李等会再收拾,我做了你爱吃的菜。王嶶.....”白艳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言笑晏晏,让人微风拂面,真的是一个和蔼的人。
“嗯?”突然被提及的王嶶抬起头。
“你爱吃什么,阿姨明天给你做?”白艳景和蔼的说道。
“我什么都行,我不挑的。”王嶶笑了笑。
“行,那阿姨看着来了,我家阳阳也好久没回来了,正好一块尝尝我的手艺。”
说着几人便去了餐桌,炖鲅鱼、西红柿炒鸡蛋....都是几个已经做好的家常菜,冯春阳吃的很开心,毕竟大部分人都会对母亲的味道有滤镜,出门在外,想的便是这一口。同一盘菜,用葱花炝锅还是用蒜炝锅,酱油是炸锅还是快熟的时候下,喜欢用中火炒还是用大火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也造就了一道菜,每个人做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就拿西红柿炒鸡蛋来说,冯春阳在外面吃过很多次,都很好吃,但是就是不一样,外面的做不出这个味道。一顿饭下来冯春阳吃了个撑,完事后王嶶主动去洗碗了,这个事情指望吴韶这个大少爷做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一会吴韶就进来了,把袖子挽起来,说:“我来吧。”
“你....你刷过碗?”王嶶质疑。
“没有,但是这难不倒我。”
王嶶就饶有兴趣的把位置让出来,吴韶算是基本没刷过碗,家里有阿姨,王嶶看吴韶磕磕绊绊的刷着,还不忘出言指导:
“先把刷碗巾打湿,然后按点洗洁精在刷碗巾上。”
“先用洗洁精刷一遍,后面统一再冲。”
........
白艳景想来厨房泡茶,刚走到边上就听见里面两个人的声音,了然的一笑,转身又回到了客厅。
“妈,你怎么回来了?”冯春阳疑惑。
“你懂什么,不开窍的毛小子。妈问你啊,这个王嶶是哪里人,父亲是谁?”白艳景凑近儿子,说起了悄悄话。
“这我哪知道。”刚回了就反映了过来,“妈,你不会觉得我俩是一对吧,可不是啊.....”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看不出来啊,这俩人眉来眼去的,明显是相互有好感,你可排不上号。”白艳景吐槽起儿子来,也能看出来是亲的,吐槽的很紧。
“他俩?不会吧。王嶶好像是帮过吴韶家,他们关系才好的。”冯春阳也没看出来啊。
“等你看出来,估计人家娃都生了。你啊,赶紧去找个对象,别让我操心。”白艳景越想自己儿子越不争气,都上手开始戳脑袋了。
“哎呀呀。”冯春阳躲开在脑袋上戳戳戳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王嶶和吴韶洗碗完出来后,白艳景立马收回了戳儿子脑袋的手,坐的端正了些。
“王嶶啊,我觉得你很亲切,叫你薇薇行吗?”白艳景一看见王嶶就笑眯眯的,眼里藏不住的疼爱。
“当然可以。”王嶶不觉得有什么,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吗。
“薇薇啊,你会泡茶吗?阿姨这有些泡茶的材料,你看看你想喝什么?”白艳景打开一个小壁橱,里面有各种茶饼、金桔干、金银花,松针等。
现在人喝茶都是讲究原汤原色,至纯至简,但是王嶶的习惯却随了她师父和姥爷,爱加些其他的材料煮茶。合适的配方加上合适的材料,使得茶的气味更浓郁,同时掺杂着些其他的味道。可以拿香水来比喻,每种香水都有它的主调,同时兼具些其他的味道,清冽木香和浓郁花香交叠,说不上来的舒适感。煮茶也是如此,但是煮茶的手艺却因人而异,瞎煮一通便是一锅浑水,煮的好便是怡神佳品。
“略懂,阿姨不嫌弃的话,我煮个茶,您尝尝。”
“好的啊,求之不得,我年轻的时候有个人教过我煮茶,可是我没学会,但是却爱上了那股味道,现在也就是把一堆东西放一起随便泡泡了。”说完她笑着摆摆手,“糙人吃不了细糠。我记得有个茶和话梅一起煮来的,清香中又酸甜,很好喝,比梅子味的老白茶还好喝。我总忘不了这个味道。”
“应该是“玉玲珑”,我可以煮来试试。”王嶶翻着这堆原料,仔细选着能用的。
“那太好了,我们学校啊,很早的时候打了一口井,可深了,井水甘甜,后面通了自来水也没封了这口井,还有校外的人拿着水壶专门去接这个井水呢。现在正好用来煮茶。”
“那就太好了。”古人煮茶讲究井水次之,现在用来也是得宜。
这里的工具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比较全,白艳景从最里面掏出了一个紫砂壶,看的出来很久没用过了。王嶶洗过就开始煮水,水沸之后往茶壶里面加了白茶、冰糖、话梅,几个松针,每加一样就会再加点凉的井水,等再度沸腾后,就再加入下一项,最后下松针的时候,下了几秒就把全部的材料捞出,时间把握的刚刚好,是以茶汤色泽黄绿,闻起来清香幽人,喝起来几种味道按照主次融合,也是刚刚好。
吴韶喝了一口,很是惊艳,说:“煮茶原来是这么好喝啊。松花飘鼎泛,兰气入瓯轻。就是这种意味~”
白艳景抿了一口后,眼角就微微湿润。在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和王嶶重叠。
而此时正好王嶶也念出了曾经那个男子念出的诗句:“白茶记异品,天曹玉玲珑。这个茶的名字就是起源于这句诗。”
白艳景眼神动荡,吃惊之色掩都掩不住,她使劲缓了缓,才把那人人影从王嶶身上剔去。
“这才是最正宗的“玉玲珑”,时隔这么多年,我终于喝到了,再无遗憾了。”说完白艳景低下了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冯春阳背对着她的母亲,没看到这一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对,好喝。这里面的冰糖补中和胃,话梅生津开胃,松针开胃健食。正适合饭后喝。”
等喝完茶,大家又说了会话,收拾完行李转头看去外面都开始黑了,冬天的天黑的早。白艳景就起身去做饭了,王嶶要去帮忙,让她阻止了,她自己去了厨房。
然后三个人开始悄悄谈正事。
冯春阳对王嶶说:“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我爸.......”
王嶶又看了看四周说:“这个房子不太对,偶然有那么一点半点阴气,我想捕捉却又消失了,肯定不正常。你最好找个你爸爸的东西,以前常用的,什么都行,用的越久的越好,最好能烧掉的,我可以摆个寻人阵看看,但是.....”王嶶指了指厨房,“怎么把你妈支开。”
“我等会去我妈的屋子翻翻,我想想怎么把我妈支开。”冯春阳瞥了眼眼前的卧室。
“别太刻意,可以说找个啥东西。”吴韶嘱咐到。
“知道。”冯春阳低头想了起来要找个什么借口。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妈对我有点过分热情,而且吧,我感觉她好像知道我会煮茶。”王嶶又继续说道。
“有吗?我觉得很正常啊?”冯春阳是一点没看出来。
“有,面对自己儿子的朋友第一次上门,父母可能会客气,但是这些都会隔着一层膜,叫礼貌,你的母亲的表现好像没什么,但是态度已经过了这条线。”吴韶常年混迹商场的人,还是对人们交往的分寸更敏感。
“啊?我没看出来啊。”冯春阳说道。
“没指望你看出来。”吴韶吐槽了句冯春阳,他这个朋友啊,技艺精湛但是不善人情,以后走的都是技术流,不是什么左右逢源之辈。他转头又对王嶶说道:“静观其变?目前来看没什么坏心。”
“静观其变,以静制动。”王嶶一锤定音。
过了会,冯春阳给他们俩使了个眼色,就去厨房找自己的母亲了。
“妈,家里有感冒药吗?我总感觉我冻着了,赶紧吃个药压压。”
“有,你这孩子,怎么不当心点,妈给你去拿。”白艳景说着就擦了擦手。
“不用,我自己去,你放哪了。”
“在我屋里的架子上。我记得有好几种,你看看是饭前吃还是饭后吃的。”
“行。”
冯春阳大摇大摆的去了母亲的卧室,然后就开始四处看看看有什么王嶶说的能用的东西,这没注意还好,一注意发现屋子里好像父亲的痕迹越来越少了,以前他的印象中,梳妆台会放着父亲的剃须刀,门后会挂着父亲的外套,床前的桌子上也会摆着父亲记账的小本或者书。现在看起来好像都没了,他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才发现剃须刀被收起来了,拿在手里按下开关,却发现没电了。她的母亲是不是知道父亲回不来了,所以潜意识中把父亲的痕迹都慢慢的抹去了,想到这,他有点悲伤。
“找到了吗?”冯母突然走了进来。
“没有,我想找个剃须刀,我忘记带回来了。”冯春阳扬了扬手里的剃须刀。
“你看你,丢三落四的。这个快坏了,光跑电,用不住了。我给你充电,你先凑合着用用。”白艳景说着就去找充电线。然后给剃须刀冲上电。转头从架子上拿出感冒药给冯春阳。
“给,这不是。走,去给我摘菜。”
“嗯,嗯....好的。”冯春阳接过感冒药,只能先跟着他母亲出来了。
无功而返。
天已经全黑了,正值十五,外面的月光很亮,投在院子里,颇有股清凉的水感。
王嶶在院子里站了会,吴韶出来叫她吃饭。
“怎么了?冷不冷?”吴韶看她似乎在思考,问道。
“不冷”,王嶶顿了顿,给吴韶解释道:“这个院子四个角应该都压了铜板,就成了一个最简易的阵法——四通泰,古时候很多普通人家请不起大师,做工的工匠就代代相传了这个简易的阵法,取的是四时平安,无灾无难的意思。但是简单有时候就代表着无功无过,这个阵法只能防个小打小闹。它同时也是个基础阵法,后代很多道家门派在此基础上,衍生了很多复杂的阵法。院子里这个阵法却冒着诡异的气氛,好像被无故破坏了似的。刚进来的时候我也没细看,刚出来看到了那边的万年青,你看,已经开始凋零了,并且是从根开始坏,但是上面的叶子还没看出问题,这种从下往下影响的,一般都是地气出了问题。”王嶶一边说,一边小范围给吴韶指着。
“会不会是冬天冻的?”吴韶扭头对王嶶说。
“不会,万年青本来就抗冻,就是冻坏,根还是在的,不会从下往上坏。它这个太诡异了。而且你也许感觉不到,我们这些人对气息很敏感,天一黑,就明显不对了。”王嶶说着,“我有个不好的猜测。”
吴韶了然她的推测是什么,地气出了问题,人大概率在地下埋着,但是现在不是揭开的时候。
“先别管了,春阳让我叫你去吃饭,先去吃饭吧,等晚点再想办法确定下,你也冻了半天了。”吴韶对王嶶说道。
“好。”
等吴韶和王嶶进屋后,饭桌前落座后,白艳景对着王嶶说:“薇薇啊,你尝尝这道菜,阿姨特别做的。”王嶶看去,看品相是菜和面一起蒸的,然后又拌一起。她夹了一口尝了尝,很好吃。
“好吃,这是什么菜?”王嶶问道。
“这个叫苦累,以前大家穷,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就摘些野草和面拌在一起蒸,蒸熟了再放点盐、醋什么的调味。里面的蔬菜是马齿苋。”白艳景对着王嶶笑笑,细心的解释道,然后低头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人,说;“以前的人们喜欢吃,现在小年轻吃的少了,你们尝尝。”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马齿苋?”冯春阳自从吴韶他们说过他母亲对王嶶特别关照,就多留意了下,这一留意,也琢磨出味来了,果然有那么点特别关心。
“这个季节肯定没有,这是提前采下晾干的,然后泡热水发开,虽然味道肯定没有现采的好吃,但是也可以了。”
“谢谢,阿姨有心了,很好吃。”王嶶道谢。
“快,别停筷子,尝尝别的。”白艳景张罗着,然后转头看见儿子,脑袋上轻轻的给了一下,“你少吃点,肚子都起来了,日子过的太滋润了是吧,你吃成个大胖子,怎么找媳妇。”
“妈,我还没吃呢。”冯春阳抱怨道,换来白艳景一个白眼。
等大家吃了一会,白艳景又说,“对了,阳阳,妈这不是快过生日了吗?想着你到时候肯定回不来,想请你爷爷叔叔他们一块吃个饭,也算是凑一块热闹热闹。你们明天去参加婚礼,早点回来露个脸?”
“妈,你跟他们攀关系干嘛?”冯春阳想起他们的所做作为就反感,他不是无缘无故从三甲辞职的,他的叔叔婶婶去他的医院让他帮忙看病,看病就看病吧,号都不愿意挂,没办法冯春阳就给他们把这些都干了,但是他们一会说药苦,一会说要找资历深的,看病的同时占够了便宜,等病快好了要走了又想讹冯春阳一笔,冯春阳本来就因为他们把主任得罪了,怒斥了他们,却换来他们的撒泼投诉。最后事情闹的十分不愉快,医院怕他们一躺就开始讹人,好言好语把这批人伺候走了,留下了冯春阳就成了出气筒。
他后面也找过其他医院的活,但是他的这些叔叔,三天两头来医院找他,他就辞职了,找父母借钱盘了个小店自己过活,自此才安生了点。
“哎,你不懂,亲人啊,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想着也不好闹的太难看,一顿饭的事,也麻烦不了什么。”白艳景轻言轻语的劝着。
“随你,我不管。”冯春阳怒气冲冲。
“行,你可不许翻脸啊,演也得给我演到他们走。”白艳景十分不放心,嘱咐道。
“行,行,放心吧。”冯春阳扒了两口饭。
王嶶总觉得不太对,但是她没有过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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