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后院,沈先逢在妻子的房里恨铁不成钢的摔了桌上的茶盏,气得手发颤,指着大娘子和沈冲的小娘骂:“叫你们平日不要过度纵容他,看看把他纵得……平日里骄奢淫逸,整日偷鸡摸狗吊儿郎当,你说他想接管青松楼我还当他终于收心要好好改过了,没想到这畜牲就是这么替我打理的,为了那么点银子居然敢砍死王掌柜,王掌柜替我沈家做事几十年尽心尽力……那小畜牲他怎下得了这个手……”
说到此处,想到往日王德全为人忠厚老实……正是因为这样沈先逢才让沈冲先接管青松楼好叫王德全带带他,谁知昨晚王德全去催沈冲给青松楼的伙计结那半年的月钱,沈冲不耐烦想同前几次那般将他打发了。
结果这回王德全却是要去沈先逢那里告状,沈冲去厨房拎着菜刀尾随王德全到暗巷,拿东西堵住王德全的嘴从后面砍了一刀,还嫌不够泄愤又连补了几刀,直到王德全断了气倒在地上,沈冲呸了一声:“真他娘的,晦气!”
然后再次砍向王德全的后背,将菜刀留在了背上想嫁祸给刘稻谷,若不是昨晚沈先逢找他有事,在沈冲房里堵他都不会发现他身上的血迹。
沈先逢动怒逼问之下知道沈冲这畜牲竟把王德全砍死了……
可恨他几房妻妾生了**个女儿就这么根独苗,他再气恨也舍不得将儿子送去衙门自首。
只能帮他善后,拿钱堵住那些昨晚在亦州见过沈冲人的嘴,再让他暂时去沉溶避避风头。
可没想到,沈冲竟还拖欠伙计月钱,真他娘,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老子不给他,就连这家业以后都是他的,他竟还拖欠底下人的月钱……
沈先逢气得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吴姨娘知道儿子犯了事那里还敢吭声,垂着头绞着手里的手帕一副逆来顺受的态度。
沈老爷看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生的孽畜!”
“老爷您消消气,现在就算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您不是向来与赵大人交好么,不如咱给赵大人送礼同他说说情,干脆就把这事全推给刘稻谷,我家冲儿照样无事。”
大娘子说道。
以沈先逢和赵知明的交情,这点小忙他不可能不帮吧?
当他不想找赵知明求情吗,他不想贿赂吗?
平日里没事他都贿赂不了赵知明,更别提他儿子沈冲现在杀了人,想让别人顶罪……
交情是交情,案子是案子。
何况赵知明去了别的县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这案子是那新任通判在审查啊。
“你还打这主意?”沈先逢焦头烂额的看向她,“赵大人不在亦州,这案子是那位余通判在审。”
沈娘子只是听说过余润,宝恩侯世子,鹤州首富萧老爷子的外孙,正是因为如此余润刚上任沈先逢就向他递了拜贴。
论起来,沈萧两家在鹤州也有生意往来,奈何余润对他们这些商户的巴结不冷不热的。
据悉他上个月还破了一桩案子,但沈娘子在那些平日交好的娘子嘴里听说他一来亦州就收了个外室,想来是好美色这一挂的。
*
清早,用过早膳后王簪就送王筠上马车去张娘子那儿,再折返回来就看见余润在种茉莉花,王簪笑盈盈过去和他一起种。
她没想到她不在的这两天,余润把竹蓠芭和地都锄好了,难怪昨晚看他的手都起泡了。
余润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这些农活那里干得惯的。
王簪抿着唇时不时的看向他,低笑了声,余润余光里注意到她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王娘子想什么呢,一个人在哪儿偷着乐。”
王簪凑近余润,趁他不注意偷亲他一口,那白净的脸瞬间就落下一个极显眼的红印。
不用想余润都知道她嘴上的胭脂印在他脸上了,他也不恼,一袭板板正正的翠绿官袍故作无奈的看向她。
“大白天的不嫌臊了?”
话是这么说,可扬起的嘴角和宠溺的语气出卖了他。
王簪看见那印记时自然觉着羞臊,她过来抽出绣帕给他擦掉那印记,若是留着被人瞧见多不好。
余润低身下去好方便给她擦掉留在脸上的胭脂,王簪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低声道:“爷帮我弄好了菜地,我自是要感激爷。”
昨晚不是他说只要一个吻就成了么?
他要,王簪自然要给他。
余润看着眼前娇娇巧巧的王簪,俏丽的脸颊悄悄染上一抹羞红,阳光笼罩在她身上微风轻轻拂起她杏黄的裙摆,倒是拂进了他心里。
余润正欲将人拢进怀里,拾财不合时宜的出现见到这一幕,慌忙的垂下头假装刚刚什么也没瞧见。
没瞧见世子的手搭在娘子的腰间,没瞧见娘子好似是在给世子擦汗?
没瞧见世子和娘子腻腻歪歪的……
对,他啥也没看见。
“爷。”拾财拱手出声。
余润有种被抓包的错觉,寻着声扭头看了眼拾财清了清嗓,王簪侧着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有查到?”他朝拾财问道。
拾财看了眼在场的王簪,王簪以为是他主仆二人要说甚机密的事,她想回避来着被余润拉住。
“无妨,是昨日两福巷发生了命案。”
王簪明了。
拾财如实道:“沈冲并未去沉溶,属下也查了其它几个离得近的地方都没有沈冲的踪迹。”
沉溶和亦州虽挨得近,可出入也都是要路引的,这么说沈冲还在亦州。
这倒是有意思了。
余润点头“嗯”了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底滑过一抹冷意,王簪站在他身旁,轻柔的声音传来。
“案子要紧,爷快去衙门吧。”
余润看向王簪恢复了往日温柔的神情,叮嘱道:“好,一会儿太阳大了就不要种了,等我下值回来再种。”
王簪点点头,“知道了,说不得等爷回来我就都弄好了呢。”
余润捏了捏她的脸颊。
*
余润到了衙门不久,就有跑来自首,是刘稻谷的妻子陶氏。
她跪在公堂下说自己丈夫因为一时冲动而杀害了王德全。
既然如此,余润便叫人把刘稻谷押上来,看着堂下跪着的夫妻两,余润张口道:“刘稻谷,方才你妻子已经招了,王德全是你杀的?”
“你什么时辰动的手?又是如何杀的人?”
余润句句逼问,刘稻谷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旁边的妻子,她因长年照顾女儿侍俸公婆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神采,常年顶着憔悴的愁容,每每让刘稻谷对她心怀愧疚,他对不起她太多……
“大人这些草民真的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
刘稻谷转向余润,看着他年轻严肃的脸想为自己辩解。
陶氏却抓着丈夫的手臂,满眼的泪水,“二郎你就招了吧,阿妹不会怪你的。”
多年夫妻,刘稻谷如何听不懂妻子的话,有人捏着他女儿的命要他做这个替死鬼。
刘稻谷看着妻子,再看向余润时一脸心如死灰,艰难的开口:“大人,我招,我招……王德全确实是我杀的。”
余润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前夜草民特意去青松楼附近守着好不容易才等到王德全一人,趁他不备拿菜刀砍死了他,再故意把刀留下,目的就是为了陷害青松楼的少东家。”
余润不再看他们,转头看向许贵诚,“写好了吗?”
许贵诚拿着供状递给余润,“回大人,刘稻谷夫妇的供词都写好了。”
“拿去让他们画押,刘稻谷押回大牢。”
余润居高临下的看着刘稻谷夫妇颤颤巍巍在供状上画了押。
衙差将人带了下去,余润在值房里看着那张供状,许贵诚犹豫着开口:“大人,这案子一看就知道凶手另有其人,大人您可不能就这么签字了呀。”
“我还没犯糊涂。”他看着桌上的供状险些给气笑了。
沈家,沈先逢,沈冲……
当他好糊弄呢。
“钟捕头你即刻带着人跟着陶氏。”片刻余润吩咐道。
钟捕头应了声立既叫上几个兄弟偷偷跟上陶氏……
“去两福巷。”他道。
余润笔直高大的身躯再次立在蒙雨堂门前,这会儿那些学童个个埋头练字,有几个不专心的左看右看的望了过来。
那学童不敢扰了江赋怕被知道不专心而被打手板,则小声的将周文巧叫了过去,周文巧满眼温柔,“怎的了?”
“先生门口有人。”
话音落下,周文巧望了过去,是昨天那来查案问话的官。
她走到江赋面前,开口:“又来了,你一会儿还是说了吧,别以为我不知你昨晚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
江赋因昨日没说实话而心生愧疚一夜没睡,他一闭眼便仿佛那被杀害的人在逼问他,明明可以作证,为何不说实话。
此刻他心虚的出来相迎。
“大人若不嫌弃,不妨进来喝杯茶?”
余润进了蒙雨堂待客的茶室,周文巧在一旁烹茶满室的清香。
“大人还是为了案子而来?”
江赋直接问他。
“草民同大人说了谎,我听见了那杀人凶手的声音。”
余润就知今日没来错,可只听见声音而己,他不确定看向江赋,“不知凶手若是站在先生面前说话,先生还能不能分辨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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