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江寂州被梅寒客公主抱在怀里,头自然般向后仰,衣衫垂落,轻薄的雪花飘向竹林,一阵清冷的风刮过,衣衫乱舞,雪却停了。
梅寒客抱着江寂州朝醉庐走去,他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样看着江寂州倒下了。
……上一次,还是在乱葬岗。
梅寒客将江寂州轻轻放到床上,给他铺了被子,拿了火盆烤了碳火,自己却出门了。
江寂州听着一阵动静,直到门关上。
屋内无人了?
他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线,屋内是亮的,火盆烤得江寂州身上暖暖的,他闭上眼,想着不如睡一觉吧。
外边安静得很,在屋内能闻到淡淡的梅香,就像梅寒客身上的味道,只不过……江寂州觉着,这梅香似乎多了几分灵气。
他用藏在被子里的手微微使了使灵力,他不敢睁眼。
灵力作为他的双眼,打量着一切:
从门缝进来几朵红梅,灵动鲜活。它们飘近江寂州,轻轻停在他的身上。
……梅花?
江寂州憋足气,一动不动,静等着它们的下一步。
可这红梅好似熟睡一般,梅香飘进,淡雅清幽,却是让人很想入睡。
江寂州:……他这是要……做什么?
实在是抵不住困意,加上屋内的气氛温暖,江寂州索性放松下来,安心入睡。
这梅花……是不是梅寒客刚开始就解释过……
冬日入梦却是极快,江寂州也没想那么多,思着思着便沉睡过去,做起了香梦。
此时,江寂州身上的红梅却开始躁动起来:它们开始高高飘起,又轻轻落在江寂州的各处,每落一下,都携带着灵力。
它们在检查着江寂州的身体。
这灵气却是无比温和,好像暖阳包裹了整个被雪覆盖的竹林,好像被母亲怀抱在心。
江寂州却是有这种感觉,虽在梦中,但他却感受到了自母亲死后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感觉有人正温柔地抱着他,安抚着他每日担惊受怕的灵魂。
江寂州想睁眼,他想看看是谁,可是他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好像梦魇抓着他一般,把他囚禁在自己的温柔乡里。
……江寂州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蹙起眉,麻木地等着。
“江寂州……”
一个温柔的唤声飘进江寂州的耳朵,身上的梅花悄然消散,江寂州轻轻握紧手,眉头已然堆成小山丘了。
梅寒客轻笑一声,藏去手上梅枝,坐在江寂州身边。
江寂州:……他到底要干嘛?
梅寒客拍拍江寂州的肩,道:“我说恩公,你居然没有中毒,白白吓我一场。”
江寂州:!!?他居然看出来了!?
江寂州努力撑开眼皮……失败了。好像是他刻意要我不能动弹一样。
梅寒客继续道:“作为惩罚,我向你介绍一位新朋友怎么样?”
新朋友?
江寂州的心突然开始砰砰跳起来:什么新朋友?!
江寂州只听得门打开的声音,一个脚步声渐渐靠近,这脚步声清脆却柔和,声止身停。
这公子微微弯下腰凑近了江寂州,被梅寒客一手挡了开来。那公子“啧”了声,站起身作罢。
梅寒客面色微怒,语气却温柔道:“他是锦箨,擅毒,你们或许,可以交个朋友。”
交朋友?怎么交?躺着交么?
江寂州心里也是无语,要是这么交一个新朋友,他这般模样岂不是很狼狈?再说,这个“锦箨”的“箨”是哪个tuo,“唾弃”的“唾”么?
锦箨垂下眼,用竹簪簪上的头发零碎地落了几根下来,后一半头发在刚刚凑近时微微地落到前面,好不美哉。
江寂州只得闻着竹香和梅香,缩小幅度地解着身体里那不知钥匙的锁。
“……梅寒客……”江寂州自己都震惊了一下,怎么突然能说话了?
“嗯?我在呢,恩公想说什么?”梅寒客靠近江寂州,凑到他耳旁。
梅香瞬间席卷他的全身。
江寂州:……
片刻,他咽了下口水,道:“……松开我。”
江寂州觉着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突然有一种别样的情愫涌上心头。
梅寒客暗了些许眸,起身,解开了江寂州。
江寂州踉跄着坐起来,睁眼便看到衣冠楚楚的锦箨和看起来生气了的梅寒客。
江寂州看向梅寒客,心虚般眨了眨眼。
锦箨笑着,向江寂州作揖道:“‘钿竿离立霜文静,锦箨飘零粉节深。’在下名唤锦箨,乃文人赠名,公子若嫌麻烦,唤在下‘小锦’便是。”
江寂州:原来是这个“箨”。
“不嫌麻烦,公子好名字。”
锦箨放下笑容,道:“江公子,可否问您一个问题?”
江寂州点点头。
锦箨轻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梅寒客:“请问公子,为何……百毒不侵呢?”
我百毒不侵?
江寂州沉默片刻:“不知道。”
原来,梅寒客刚刚说他擅毒要介绍新朋友,是为了问我为什么百毒不侵。
江寂州确实是不知道,他自生下来就是如此。从儿时有一天独自在药库房玩耍时不小心误食毒药开始,他便意识到自己好像对毒免疫。他藏了很久这个秘密,如今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现在,却被这两个人知晓了。
江寂州在心里自认倒霉。
“对毒免疫,那……药呢?”梅寒客问道。
比如说……春药。
……
江寂州愣了片刻,回道:“应该……有用吧。”
毕竟他小时候得了风寒,下人们都是给他端了风寒灵,喝了就好了的。
江寂州狐疑:“……问这个做什么?”
梅寒客摆摆手,脸色却温和下来,笑道:“没什么,一时想到,随口一问。”
锦箨在一旁没说话,他拿竹笛挡着嘴,别过头去轻轻地笑。
他可太知道他这好兄弟心里想的什么了。
梅寒客突然问道:“你们家族怎么如此穷追不舍,家中少爷都杀到山脚下了?”
江寂州没说话。
锦箨见此,识相地说:“我去睡觉了,你们聊吧。”说完,开门走了。
江寂州看着锦箨离开,欲言又止。
梅寒客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果然,片刻沉默后,江寂州说道:“与你无关。”
梅寒客:……
“可你这般身体,怎么打得过他们?”梅寒客竟然有些着急,他尊重江寂州的意愿,除了危害自己的事情。
屋外风声渐渐作响,日落西山,雪覆红梅。
江寂州不知怎么说,他不想说,他有他自己的事。这样在岳渊山上待着,就像自己被囚禁了一样,他有些讨厌这种束缚。
可他看着梅寒客,看到他眼里本不该出现的心疼,他的心竟然紧紧绞痛起来。
可是……他们才刚认识几天啊。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一种前世今生的感觉……
寂寂凉州,氤氲紫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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