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州走至山亭前,见亭正中伫立着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他腰间挂一煤竹色小麻袋,一壶葫芦瓶装的酒;头发白中夹黑,两手背在身后,面向着崖外飘然飞雪。
江寂州沉默片刻,向那位老者作了个揖。
明长终转过身,先是看了眼江寂州点了个头,再看向梅寒客,眼里带了些许将明却晦的复杂。
梅寒客微阖了下眼皮,沉默不语。
江寂州:“敢问先生,此为何处?”
梅寒客:?
明长终倒是有些诧异:“此乃岳渊,福泽绵长之地。”
江寂州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明长终转过身,摸了摸胡子:“老朽外号‘明仙’,年轻时候啊,道上人都叫我‘明长终’。”
江寂州震了下瞳孔,忙弯腰行礼:“小辈眼拙,未认出前辈。久闻前辈事迹,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明长终摆摆手,示意请起。
当年“明仙”明长终弃医从武后,便归隐山林,后常有人去林间寻他,说是为了学习仙道之术,可都无功而返:有的是根本寻不到,有的是半路遇险,直接丧命。
据说,是明长终开创了仙道,中间……好似和江家有所联系。
原来隐在岳渊山了。江寂州想。
明长终望向山亭旁的一株红梅,红染琼芳,泠清疏寒。
江寂州顺目而望,不由自主地想到梅寒客。
明长终将手背到身后,赏着那一簇出山的红梅:“年轻人,知道九疑仙人吗?”
“九疑仙人?”江寂州摇摇头,“小辈未曾听闻,还请前辈赐教。”
梅寒客隐去手上的梅枝,向前一步,靠近了些江寂州。
明长终笑了笑:“所谓九疑仙人,便为这山上的红梅,这红梅生了千年,仙如寒客。”
江寂州:寒客?
……梅寒客?
他继续说:“这红梅汲取着山间灵气,早已不同寻常。据说,采取红梅整枝,取山林醉泉水煮茶,喝下后可永生不老。”
“永生……不老……”江寂州眉目惊愕,轻声低喃着。
明长终看着江寂州,又道:“不过莫要觉着简单,如此珍稀之物,定有强者守护。”
江寂州好奇道:“前辈可是?”
明长终被“哈哈”逗笑,摸了摸胡子:“年轻人,我可没资格。”
“前辈这般人物都没资格,那有资格的得多厉害……”江寂州眼里闪着光,对明长终是如此崇敬。
气氛顿时温柔了不少,好似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江寂州:“前辈可知其姓名?”
梅寒客咽了下口水,盯着明长终。
明长终望了望雪,思索道:“松时醉。”
梅寒客轻轻呼出一口气。
松时醉?不是……梅寒客?江寂州在心里问着。
明长终走到亭边,做着要走的架势。
江寂州反应很快:“前辈要走?”
明长终点点头,告别着:“雪要大了,该走了。莫告诉他人你见过我。”转瞬,人影隐于雪雾之中。
“晚辈明白。”江寂州作揖于原地送别。
果真是如明长终所言,这轻盈的雪花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大如鹅毛,密如白雾。只得一旁的红梅压不住重雪,微微弯下腰来,可花却依旧仰头,傲气凌人。梅寒客走至亭边,也做着要走的架势,只是藏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他努力压抑着他那说不上来的情绪,声音沉着关心了句:“雪大了,冷么?”
江寂州无意识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摇摇头。
梅寒客轻轻笑了。
“别愣着了,走吧。”梅寒客言语温柔,走上前去哄着江寂州。
梅寒客说他是仙人,真的是么?
他说我曾救过他,可六百年前,我从未救过任何人,也不记得什么了。
红梅……
江寂州故意说:“松时醉。”
没人应答。
梅寒客冷了目光,语气却还是柔的:“江寂州,我们回吧,这里不太安全。”
……还是我多疑了?江寂州想。
他点点头,跟在梅寒客身后下了山。
大雪密密麻麻的,挡着二人前方的视线,许是松木拦了些许风,又许是风往别处吹去了,这一路下山的台阶走得很顺畅。
“这是回哪儿?”江寂州问。
“前山,醉庐。”
……
回前山的道要顺着小溪顺流而下,再路过一处小镇,才会到山脚下。
他们顺溪到了小镇,雪小了许多,小镇不同于往日,静悄悄的,也不见人影。此时正值午时,为何无烟升起?
梅寒客蹙了蹙眉,第六感告诉他大事不妙。
角落忽然冲出一位身着白衣的剑客,紧接着是一位玄衣少年。二人轻功腾跃,立定身剑气横扫,霎时竹叶翻落,随天撕裂。后方竹林中隐约闪过一翠色人影。顷刻间,天地初变,不见踪迹。
江寂州眉目惊愕,旸时出鞘,抵挡着对方那袭人的剑气。他奔至梅寒客前,恐剑气伤了他。可惜寡不敌众,被剑气击出一丈之远。
江寂州拂袖抹去嘴角残血,眼里满是仇恨和不甘。
遭了,旧伤……!
莫明间体力不支,立剑跪撑在地。
梅寒客担心去扶,却被对方二人的攻击拉开了注意力:玄衣江山月举剑进攻,白衣江酒槊配合暗攻,二人将梅寒客引开,唯留江寂州一人于原地。
梅寒客双眸玫红,化枝为剑,前方挡下数刀,挥剑击远;转身对着江酒槊微微一笑,闪至其后方,剑对其后背一划,转眼间又为梅枝落梅于其肩;速度之快令人毫无防备。
江酒槊忍痛停下,朝着被击出的江山月看去:立剑撑地,手捂胸口,嘴角含血。
江酒槊气急了,他随手拂去肩上的梅花,正要进攻,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你做了什么?!”江酒槊咬牙切齿着,眼角丝红。
梅寒客倒是不急,他先去扶起江寂州,朝他灌了点灵力,再解释道:“在下可什么都没做,你问问你身后那人呢?”
“三哥?!”江酒槊没法转过头,只能说话,“你……?”
江山月颤颤巍巍站起来,咬着后槽牙,声音沙哑:“不是我。”
随即,看向梅寒客:“公子好手段啊。”
梅寒客笑笑:“过奖过奖。怎么……还想再打一架?”
江山月:“……”,他看看江酒槊,转之对梅寒客冷笑着。
梅寒客点点头,装成一副懂了的样子:“哦,不说话,那就是……还想再来?”话毕,梅枝作剑,又起了进攻的架势。
江山月霎时惊恐,忙作退一步之意:“下回,下回一定。”
梅寒客眸色恢复,收敛杀气。随着一声响指,江酒槊松下身来,瘫倒在地。
江山月的嘴角轻轻扬起又立刻消失踪迹,他拉起江酒槊,往中州退去。待至路过江寂州,趁其不备,洒下一毒粉后,立刻开了传送,消失不见。
梅寒客:!
他捂住口鼻,连忙拉过愣在原地的江寂州。可惜晚了一步:已然吸进毒粉了。
江寂州瘫在梅寒客怀里,神志不清。
玉鸾覆竹,红衣隐林。
……
江寂州,我就不该引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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