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声势凌人,不在声高,只看实力。而顾明书,从来就有,说到做到实力。
乔池既怒且怕,平时拿刀持剑,从没有抖过半分的手,止不住微微打颤,胸膛因一时无法承载太过汹涌情绪,控制不住的剧烈起伏。
顾明书看着乔池的反应,十分满意,他薄唇一抿,勾起嘴角,露出抹胜劵在握的微笑:
“后面几日,就劳烦贵弟,在府中小住一阵,乔镖头既然识实务,那最好就识实务到底,不要让你我,亲者痛,仇者快……”
快字落地,跪着的乔池瞬间跃起,出了手。
捧着巾帕站在一旁的碧云,吓得发出声低呼,人一抖,差点将手上的东西,摔到了地上。而顾明书,却只端坐在锦榻上不闪不避,眉睫也没眨一下,任由乔池凌厉的掌风,擦着过脸颊,五指成爪,如铁箍似的扣在了他的咽喉要害上。
“你若敢动他半个手指头,我此生此世,必定跟你不死不休!”掐着顾明书的颈项,乔池眼眶里泛起赤色。
她的模样几欲食人,含着血腥的话,更是灼热得像要烧穿人的骨头。
顾明书闻言挑眉,轻飘飘的看了乔池一眼,随即又垂睑看了看扣在自己颈间的手,一笑:“很好,看来乔镖头是跟我,达成共识了!”
威胁人需要实力,跟人讲条件,一样也要有实力。
毫无保留的展示过了自己实力的乔池,闻言,收回手,退后两步,咚一声,跪回地上,昂头双眼直视着顾明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朗声道:
“草民,必定为大少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咚!
又是一声。
乔池弯腰叩首,抵下额头,用力重重在地上一磕。
磕完,不等顾明书再发话,乔池便唰一下自己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她大步流星的走出屋,赶到庭院中,一把从瑶光手中牵过乔文,将人提拎起来,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提着人走了。
屋内,目送得人去远了顾明书,抬手抚上自己的脖子,眨眼,瑶光走进屋来,他眼眸光一闪,开口问:“上次跟你交手,他多少招赢的你?”
他问得突兀,瑶光却瞬间反应过来,道:“五十三招!”
抚着脖子的顾明书,眼一眯:“找机会,再去试他一次,他没出全力!”
瑶光:“!!!!!”
胸中蓦然涌起股战意,瑶光整个人都是一凛:“是!”
看着瑶光跃跃欲试的表情,顾明书轻皱了下眉,静了会儿,想是要说什么,到底没说,只摆了下手,示意方青出去,请站在西厢廊下的几个人进屋。
日理万机的进思堂又开始了新一波忙碌,另一边,拎着乔文回到晚香院的乔池,却是一进院,便反手将院门一关,放下人,然后双手插腰,摆出了兴师问罪的茶壶姿势。
若以往,闯祸被逮着,乔小文但凡看乔池如此,立刻就会开始小狗腿的撒娇耍赖求饶,可惜,这回他有尚方宝剑,完全不怕乔池的虚张声势,只不慌不忙的舔着手里的糖葫芦,举手:
“是爹让我来的。”
“!!!!”乔池:“……”
虽然人小,然而鬼大的乔小文,看自家亲姐难得一回被自己噎住,顿时嘿嘿,大乐,道:“爹让我来陪你!”
“胡闹!你来陪我什么,他不知道我是来给人……”气得差点把实话骂出来的乔池,及时收住口,抬手揉了揉了额头,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乔文再聪明也只是个小屁孩,大人世界的事,他根本无法理解,顾家拿他进候府来做‘人质’,乔老爹再如何,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实话实说,为了安抚他,说不得是编了套说辞哄他。
想到此,乔池的迁怒泄了气,她垂头看了看半点不知危险,还只顾开心吃糖的乔小文,伸手把人牵进屋,开始了三连盘问:
怎么来候府的?来前爹交待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话带来?!
情知是雨过天晴了的乔文,一边回乔池的话,一边好奇的大睁着眼睛,转头四下打量起眼前漂亮又精致的屋子,至于他怎么来候府的,到是简单得很:被接来的。
原来大晌午,乔池还在柴房酣睡的时候,顾明书就派了伯爵府的人上了乔家,言说二太太自见了乔池,听闻得乔家还有个小儿子,长相可爱,性格活泼,而且年岁还赶好跟大少爷顾铮同岁,心下十分喜欢。
赶好伯爵府这两年,一直在给大少爷寻摸同龄伴读玩伴,于是,想请人到伯爵府住上几日,相看相看观察观察,若回头两个孩子脾性真就合适,便正式上乔家下礼,聘招来给大少爷做伴读玩伴。
顾家说的理由,冠冕皇得让乔老爹找不出半丝拒绝的借口,心里咬牙忍了半晌,乔老爹只得把顾家的原话简单跟乔文说了,同时骗他,说乔池最近也在顾家做镖师护院,他跟人来了后,要乖乖听话,玩几日后,乔池就会送他回家!
乔池听完乔文七零八落的表述,默然,掩在袖中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心里,第一次,对顾家升起了股厌憎愤懑的情绪。
顾家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只手遮天?!想如何便如何的将人玩弄与鼓掌之上?!
深渊中,仿佛有一只手,伸出了黑暗的触须,乔池心中一凛,立即清醒过来,压下心头的起伏,伸手把乔文,拎到怀里,揉了揉
木已成舟,多想无益。
无奈之下,乔池只得让自己暂且先接受事实,于是,揉完人,便将就着拿乔老爹说的理由出来,交待乔文:
“顾家高门大户,‘哥’在这里作工,有很多麻烦要处理,所以你这几天在这里,要乖一点,别闯祸知道吗?!”
乔文点头,他虽被乔池宠得很,但乔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对生活的艰辛不易,他虽然感触不深,但也是有些朦胧的体会的。
四时街一片,养孩子的信条都是:平时可以玩闹,但关键时刻要懂事。
因此,乔文还是很懂事的。
乔池交待完懂事的弟弟,去厨下提热水拿晚膳的添福添寿,就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了。
两人沿回廊走进屋,看见乔池在便是一笑,随即上前,打开食盒,快手快脚的将饭食摆了出来。
酱鸭,蒸鱼,口水鸡,夫妻肺片,青椒炒肉……三十年陈酿的山西汾酒……六荤四素,并点心小食,十几个盘碗碟一水摆出来,乔文顿时馋得咽了下口水。
乔池其实也很想咽一咽,要换成去进思堂之前,看到这桌菜,她必定心满意足,放开让自己吃个饱,可惜,事过境迁,现下,就是拿龙肝凤髓让她吃,她也觉得味同嚼腊。
只是虽然味同嚼腊,但素了十来天难得再见到荤腥,乔池也还是没忍住吃了两碗饭,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嘛!
撸过晚饭,乔池兜着乔文在院子里玩了玩,主要是乔池玩乔文,她先查了乔文的功课,又压着让乔文蹲了半个时辰马步,最后,就在她惨无人道找了根木棍,要乔文演练一遍她之前教的棍法时,到了她该去素心堂的时辰,乔小文得脱苦海,欢乐无比的送走了他‘哥’。
乔池跟着添寿到了素心堂,暮色四合,晚霞将尽。
上房里,来晨昏定醒的大少奶奶房氏和二少奶奶许氏,并着大姑娘卫锦画,二姑娘卫锦云等人,还陪着二太太在屋里说话,应了声出来接乔池的琥珀,只得将乔池领到垂花门外的值房里,让她在里面等着。
半晌后,听得一片裙裾之声,房氏许氏并卫锦画卫锦云诸人,鱼贯从院内走了出来,高门女眷,向来养在深闺,外人难得一见。
乔池在值房里,隔着纱窗,向外隐隐瞧见,但见耳闻多次的大少奶奶房氏和二少奶奶许氏,虽然气质端庄娴雅,但长相却很普通,只豆蔻年华大姑娘卫锦画和二姑娘卫锦云,是两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儿。
不一时,一行人去了,乔池便被琥珀领到上房,先跟二太太见了礼,然后进了西屋暖阁,屋内床上,顾铮神情恹恹的躺着,比起早上刚醒来时的精神奕奕,被人照顾看管了一天的他,到像是被抽走了一半的精气神。
琥珀一进屋,就习惯性的放轻了手脚,走到床前,一笑,对着顾铮道:“这是世子爷派来,替哥儿守夜的乔镖头……”
顾铮点头。
其实哪用琥珀说,顾铮跟乔池早上才那么印象深刻的见过,没得才过半天就能把人忘了的。
只是早上醒来时,顾铮光顾着羞窘了,没有怎么看乔池,这回,想是顾明书跟他交待说过了,他点着头的同时,瞪大了眼,认真的看了看乔池。
他一双大眼睛里,隐忍压抑的透出抹跃跃欲试的亲近,让来得满腔负气的乔池,瞬间,被看得,心尖尖软了一下。
哎!冤有头,债有主,自己对着个孩子撒什么火呢!
想着,泄了火气的乔池,弯眼一笑。
顾铮瞬间通红了耳根,猛然扭头,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琥珀见状,心下暗自松了口气,回头喋喋不休的交待了乔池,一篇要她小心谨慎留心的话,直说得原本害羞的顾铮,眼困神乏,她这才收了音,轻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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