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拽着向上游了数米,乔池这才凭着腕上略带微热的触感反应过来,拉着她人,是顾明书。
虽然自己替顾明书挡了刀又挡了箭,但乔池却到从没想过,顾明书也会投桃报李,毕竟情急之下,危难之中,很多反应都是本能性,根本不经过人的意识思考,是以,古人才会说:急难见人心。
因为只有在危急关头,人的本质才会暴露出来,无法再有半点掩藏和半点伪装。
乔池的思绪恍然了一秒,随即舌尖尝到了丝血腥,她登时醒过神来,想起顾明书的后背中了箭。
思及此,乔池不敢让他再用力,忙双腿一蹬,反拉过拽在自己腕上的手臂,整个人像条鱼似一下窜滑而上,游身一转,将负伤的顾明书,背到了背上,猛力划着海水,朝海面游去。
游了约数十息,两人浮上了水面,止不住的剧烈喘气着转头四望,却只见四下,一片茫茫。
船呢?!
乔池喘着气,茫然疑惑,这时,趴在她背上,细喘着气的顾明书,咬牙开了口:
“你…会浮水?!”
“……”
生死关头走了两遭,顾明书脱险后的第一反应合着就是问这个?!
她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师,怎么可能不会浮水?
呵呵着吐了口水,乔池嘴一裂,就要反驳奚落下顾明书,结果舌头才一动,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什刹海,装落水的情形来,顿时:“………”
――怪不得刚才在水下,顾明书会想着去拽她!
乔池脸一热,面上闪过抹尴尬,虽然黑暗中无人瞧见,她还是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往水下沉了沉。
可惜,关键时刻,不是计较追究这个的时候,顾明书嘶了口疼,抬头看了看夜空,从鼻子里哼出了声冷笑,抬手朝着东方一指:
“一直往前游!”默默的咽下尴尬,乔池听从指挥,蹬腿划臂,破着海面,朝着夜色深处,游向了茫茫大海。
深秋寒夜的深海,海水冰冷透骨。
游了约个把时辰,乔池还好,因为一直动着,所以除了因体力消耗有点累外,倒不觉得寒冷,可伏在她背上的顾明书,除了贴着她后背的胸膛,还有两分热度,其余四肢手脚,都被冻成了冰棍。
查觉顾明书打在自己颈间的呼吸,越来越冷,乔池一时有些急了,忍不住开口问:“我们到底是要往哪里游?!”
“闭嘴!”失血过多,发了低烧,可浑身却又冷又僵的顾明书,难得没了力气,两个字只骂得气若游丝:“省着问废话的力气,快点游!”
“………” 行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乔池咬牙,提着气,加快了速度。
安静中,约摸飘浮着又游个半时辰,只见漆黑的海平面深处,有青光泛了起来,随后,青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渐渐由青转成了微蓝,再又变成了红霞…红霞慢慢扩散成了一片,然后一个猛然间,通红的旭日,一下跃了出来。
脸正对着东方的乔池,被升起的旭日红光刺了下眼,她微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了光亮,蓦然只见一座小小的岛屿,隐隐约约,出现在了前方远处起伏的波涛中。
看到岛屿,乔池顿时松了口气。
又游了盏茶功夫,总算靠近了小岛,此时天已大亮,游了半夜,乔池早是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撑着最后一口气,游到浅滩上,咬牙背起顾明书,踩着滑腻的礁石,摸上了岛,把顾明书稳当的放到地上,乔池随即,脱力得瘫在了沙滩上。
歇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点体力,眼见日头高升了起,想到顾明书肩上的箭伤不能再拖,得快点把箭头拔出来,乔池咬牙爬起来,张目四望,想说找个能蔽身的地方,扶顾明书过去。
结果四下扫了扫,就见小岛半山腰间,有个天然的崖穴。
乔池一喜,忙低头对着顾明书道:“世子爷先在这里稍等,我去探一探……”
“不用,扶着我一起上去!”说着,撑了一路,也早是到了极限的顾明书翻了个白眼,乔池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片海域,尚在顾家走私航线的范围,指挥她一路往这边游的顾明书,心里对这一带的山山岛岛,门清儿。
果不其然,等乔池扶着顾明书,慢慢爬上山坡,走进山洞,就见明显是天然形成的山洞内,充满了人工的痕迹。
约有四五丈纵深的山洞内,石床石榻一应俱全,最深处还立了口比人还高的大石缸,缸内,米面粮食肉干,净水伤药棉布,样样都有不说,甚至连锅碗瓢盆,都粗略整齐的备了一套。
这哪是天然山洞,分明是有心人,特意布防在海中的避难所!
乔池看得眼神闪了闪,上前收拾了下,将顾明书扶到石床上坐下,随即转身走到石缸前,找出了伤药匕首,又拿了陶罐铁锅和火石出来,架灶生火烧水烫布,忙碌的做准备,要给顾明书拔肩后扎在肉里的箭簇。
肩背上的箭簇原就扎得深,经过一夜奔波,几番折腾后,更是磨得让人疼到扎心挠肝,顾明书靠在石床上,强忍着疼,望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乔池,嘶着疼气,翻了个白眼气道:
“你说,你是不是帚把星,爷自打回京来遇到你,不是断胳膊,就是中箭受伤掉海,没一件好事!”
顾明书话说得不好听,语气里倒是莫名多了两分亲近,汲了水回来,打着火石生火的乔池闻言,眨了下眼,没说话,只在心里暗自默然反击:
――是嘛,那还真是巧了,我也是。
转眼,火生了起来,片刻后,水烧开了,乔池烫了匕首,煮好棉帕,拧了帕子,起身走到石床边,半剥下顾明书身上垮得不成样子了的睡衫,看着红肿泛白还渗着血丝的伤口,挑了下眉――没想到顾小候爷平时看着娇贵,真受了伤,到还是挺能忍的。
想着,乔池咳了下,抬手将帕子,递给了顾明书,让他咬到口里,道:“会有点疼,忍住!”
“废……”
顾明书话字还没出口,乔池就手起刀落,噌一下,将匕首扎进了他的后背,然后心不颤手不抖的一挑,狠辣无比连皮带肉的,将弓簇嗖一下,挑了出来。
啊!!!!
瞬间疼到连惨叫的力气也没了顾明书,眼一闭,牙一松,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晕了片刻后,顾明书悠悠转醒,然后就发现,自己四肢大敞的被五花大绑在了石床上。而乔池正背对着他,坐在火堆旁,烤着匕首。
洞内火光簇簇,暖意融融。
顾明书吸了口气,动了下手脚,哑声开口,叫乔池:“绑我干什么,给我解开……”
闻言,乔池的背影几不可查的挺了下,随即,她转过头,看向顾明书,淡淡一笑,这一笑,只笑在皮上,浅淡而冰冷。
虽然脑子痛得还有点木,但对危险的直觉,还是让顾明书瞬间反应了过来 :“你!”知道自己阴沟里翻了船,顾明书他惊的看着乔池,脸上的表情,一时都管理不过来。
向来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人,震惊起来的表情,原来也是跟普通人一样蠢兮兮,乔池看着顾明书的表情一乐,眼里的浅淡笑意,多了两分人气:
“小候爷这么震惊做什么,从我到顾家的第一天起,你不就一直在怀疑,觉得我是赵家的间谍吗!!”说着,乔池从火堆前站起来,拿着匕首,慢慢走到石床前,坐到了床沿上。
顾明书恨恨咬牙,瞪着坐到自己脚边的乔池,没有说话。
没错,他之前是一直在怀疑乔池,没有放松过戒备,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怀疑了啊!
乔池不仅过五关斩六将,通过了他的重重考验和试探,眨眼前,更是冒死替他挡了刀,挡了箭,最后还负着受伤的他,在夜海中游了百余里,两人一番死里逃生,患难与共,说一句有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了。
世上多少君子之交,皆是从患难与共而来,过后等回到京中,乔池若想要他报答,只要不是太过份的要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结果,他好不容易相信了乔池,却发现,乔池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这种好不容易相信了一个人,却发现对方真的就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愤怒,一时间超过了一切情绪,顾明书怒瞪着乔池,大有恨不得扑上前,拿牙齿咬死乔池的架式。
看顾明书怒发冲冠,赤红了眼的样子,坐在床尾玩着匕首的乔池一笑,摇头:“世子爷不用动这么大肝火,你放心,我不是赵家的人,跟赵家没有任何关系,没有受赵家的指使,忍辱负重的接近你,骗取你的信任……更没有为谁卖命,居心叵测,要帮着他们与顾家为敌……”
呵呵。顾明书拿眼神冷笑,鄙夷看着乔池,一脸的‘我半个字也不信’。
“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跟世子爷求证……希望世子爷,能够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说着,乔池眼中的笑意,慢慢冷了下来,她将匕首贴上顾明书的脚踝,然后慢慢沿着小腿上滑,一路滑过大腿,腰,胸膛……最后,将匕首,贴在了顾明书的眼角。
顾明书:“!!!!!”
没等顾明书惊恐过来,乔池的话,冰冷无比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赵家二姑娘,是不是世子爷你派人去杀的?!”
顾明书:“……”
若说之前,顾明书满胸满肺,还是火山喷发怒不可制,那闻得这话后,却到似一股千年寒冰,当头浇到了火山口,淋得他一时有点发懵。
这个人卧薪尝胆,处心机虑的,就只是为了这个?顾明书一时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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