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庭院,但见院内,数十个穿着清凉的舞妓正踏歌而舞,十来个乐工在两旁回廊下吹丝弹弦。抱厦花厅里,所谓心情不好的顾世子爷,正搂着个歌妓边看着歌舞,边对着人上下其手。
按说高门大宅的公子少爷,无聊时看场歌舞,逗弄个美人,消遣消遣解解闷,那是再正常不过。然而眼下,庭院内扭腰甩袖跳着的舞妓们,身上衣裳一个比一个穿得少不说,还在边跳边脱,最前领头那个歌妓,身上一点布料,早是脱得连胸都快遮不住了,被顾世子爷搂在怀里的舞妓,更是被剥得下面毛都露了出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这世面见识得实在是有点刺激太过,不说方大管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杞人忧天,变成了一脸沉痛,就是乔池,也觉得自己要洗洗眼睛。
乔池眼角抽搐的别开眼,不然,她真怕自己下一秒就忍不住,挣开锁链冲上前去,这样那样,把顾世子爷还好好的几条胳膊腿,也都替他折了。
乔池脑子里想着各种刀光血影,领在她身前的方大管家,却端着一脸的沉痛回头,让侍卫押着乔池等在院门口,自己沿回廊从乐工身后,走到抱厦花厅前。
只见方大管家躬身附到白日宣淫的顾世子爷耳边,也不知说了什么,随即,一脸春|色的顾世子爷瞬间放下蹂躏着怀中歌妓的手,抬头挑眉,朝仪门口对着乔池看了过来。
虽然远远隔着庭院和舞着的众舞妓,但乔池在那一刹那间,还是清楚的看清了顾世子爷看她的眼神,那目光,如刀,又如雾,夹着冷冽的寒霜,让人乔池浑身的寒毛瞬间炸了下。
等乔池从身体突然升起的防备中回过神,用眼伤人的顾世子爷已是一脸慵懒的收回了视线,抬起胳膊,对着门口招了招手。
看管着乔池的两个侍卫会意,忙押着乔池,越过庭院,走进了抱厦花厅。
一进抱厦,两个侍卫便暗中施力,往下按压乔池,示意要她跪下,乔池并不反抗,十分顺从的借着侍卫往下压她的力道,端正的跪到了地上。
想来是看乔池柔顺,锦榻上神情慵懒的顾明书顿时挑唇一笑,和风细雨的对着方大管家开了口: “还铐着这些玩意儿干什么,给乔镖头松开!”
方大管家忙拿出钥匙,三下五除二,让侍卫替乔池解了手脚上的镣铐枷锁。
枷锁一去,浑身一轻的乔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和风细雨的顾明书,便放开怀里搂着的歌妓,俯身向前,穿着云锦缎靴的脚一动,抬起腿来,瞬间一脚踩在了乔池的左肩上:
“把他这条胳膊,给我卸了!”
他话音一落,一道青影便瞬间锦榻的屏风后,闪了出来,五指成爪,扣在了乔池的肩上。
乔池:“……………”
妈蛋,就知道四十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乔池心里暗骂,面上却纹丝不动,努力控制自己,让自己反力不要抵抗,同时心下暗自决定,等回头回了镖局,一定要让段云峰再多给一袋好处费。
咔嚓!
错骨声响!一阵巨痛,瞬间从脚底传到了天灵盖,想着银子的乔池额冒冷汗身子一歪,蜷缩着倒到了地上。
虽然有心想要控制,但人在疼痛中的身体本能反应,却从来不随意志转移。
倒在地上的乔池,估摸着等顾世子爷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才咬牙忍着疼痛,扶着脱臼了的肩膀,撑起来重新跪好。然后,抱拳拱手,对着一见面,就给了她个下马威顾世子爷,道:
“草民,谢小候爷赏!”
这七个字,尚满面冷汗的乔池,可谓是说得咬牙切齿,万分符合眼下她来候府牵马为奴的心境和处境,顺从中夹了点不甘,不甘中又带了要逆来顺受的决心。
然而,顾明书却完全不欣赏乔池这样的决心,他的人生准则从来是,谁他不爽一时,他就要人不爽一世。于是,被乔池的话,说得不爽的顾明书眉梢一挑,抬起穿着云锦缎靴的脚,再次到踩上乔池脱了臼肩膀上,露出一抹美得惨绝人寰的疑惑:
“我很好奇,乔镖头在赵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样识实务……”
――那是,识实务者为俊杰,可是你奶奶我的人生座右铭。乔池心里呵呵,面上顺从一笑,真诚无比的抬起头,看向顾明书:
“人在江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受人之托,便忠人之事,不过都是道义上的本份。若哪天,候府请草民看家护院,草民一样也为小候爷甘脑涂地……”
说完,乔池悄然先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觉得自己的话,说得真是太牛逼得体了,既暗自表明了同兴镖局的中立立场,又宣扬了同兴镖局的道义精神,同时还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卫小爷的马屁,真是一箭三雕。
可惜,被拍了马屁的顾意却只想――把乔池的另一支胳膊也给她折了。
顾意看着一脸正色的乔池,只在心里嗤笑:人生果然是活见久,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把墙头草,随风倒,谁给钱,谁就是大爷这种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又自以为是,真的是,太……欠收拾了。
想着,顾明书冷笑扬眉,漫不经心的在乔池的伤口上,呲着脚用了用力:“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看后面,乔镖头如何为我甘脑涂地了!!”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被反将了一军,乔池只得咬牙,忍着疼,一低头,咚一声磕到冰凉的地砖上:
“草民一定,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是万死不辞了,但是不是为了你,那就不好说了。
乔池悄然在心中扣字眼,试图为自己暗自嬴得嘴炮上的胜利,顾明书却懒得再跟他周旋费话了,只让瑶光替乔池接好胳膊,然后,转头便把人撵出了进思堂,叫方大管家带乔池去她来了候府后,最该去的地方--候府世子院的下院马房。
身为候府公主府金尊玉贵的世子爷,顾明书有三好:宝马名驹,珍品画眉,和奇花异草。
三好中,又以宝马名驹,最得顾明书的心,所以候世子院的下院马房,特别大,光是马厩,就有前后左右中五所,内外名驹三十几匹,马院上下,单照顾宝马的马奴,有近八十人,比同兴镖局的镖师人数都多出一倍。
方大管家把乔池带到马房后,转手便把乔池交给了自家的大儿子――马房管事方山。
方山名字取得壮实,人却长得像根竹竿,又高又白又瘦,眼见自家爹冷不防带了个人来塞给他,一脸疑惑,道:
“哪里安排来的?!”
方大管家两个儿子,一个老实,一个滑头,看着自家老实太过的大儿子,方大管家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心累,把人叫到一边,嘀嘀咕咕交待了一番后,不放心的去了。
知道了乔池来历的方山回转来,看了乔池一眼,然后,领着乔池,转到马房众马奴住的院子后头,一间单独进深的小院,指着朝乔池道:
“后面几个月,你就住这儿,吃饭什么的,一日两顿到前头来跟我们一起吃,上午已时下午申时,没有事儿不要出去乱走,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卯时起来,跟着我一起干活儿……”
说完,方山又把茅厕饭厅具体在什么位置说了,跟着又道:“你为什么进来的,自己清楚,不要搞什么小动作,我会天天监视着你的!”
乔池:“………”
眼前这个小白青年,恐怕是有点傻吧?!
不过乔池到很喜欢这种有话,先直说在前头的性格,忙点头表示自己绝对老老实实,完全没想搞事,只想顺顺利利服完三个月的役回家。
“行吧,暂且先相信你……”方山点头,指了指院中的一个位置,让乔池站过去,“站到那儿去,把手举起来,我搜一下你的身,再把包袱给我检查下……”
“…………”乔池真没想到方山人看着傻,做事却比方大管家都细心,毕竟方大管家一路带她进来,公主府候府来来回回,进进出出,都没想到先搜下她的身。
稍微犹豫了下,乔池把包袱交给方山,走到方山说的位置,举起了手。
方山先打开乔池的包袱,里里外外的仔细检查了遍,换洗衣裳什么的自然没事,就是那几条长长的裹胸布,方山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干啥的,便直接问乔池。
乔池:“练招时绑手脚腰腹,保护关节和肌肉的……”
方山皱眉看着裹胸布:“……这也有点太长了,算了,我就不给你没收了……”把裹胸布放回包袱,方山重新把包袱打好,走上前站到乔池身后,开始搜乔池的身。
颈肩,后背,腰,大腿,小腿,膝盖,脚踝……
方山沿着乔池的身体一路往下摸到底,然后转到前头,再往上……
他搜得挺文明,重点照顾手腕脚踝靴掖这些容易藏匿武器的地方,就在他的手将要摸到乔池的胸脯时,想是因为搜过了后背,所以没怎么碰实,既没多做停留,也没感觉出手感有什么不对劲。而乔池,唯一感觉就是方山摸他的手法,只像是在摸一匹马…
终于,搜完身,方山再次叮嘱乔池没事不准出马院后,转身去了。
他一走,表面上大大方方给他搜身,但内心实际也有点尴尬的乔池,悄然松了口气。
活动了下被接好骨后,还有点隐隐做疼的胳膊,乔池弯腰拾起地上的包袱,转头开始打量起自己后面要住上三个月的小院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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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折手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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