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楚雄恼怒地看向花秋颜。
这门婚事让他焦头烂额的根本原因是祁珩立的功劳太大,若非他一人力挽狂澜,整个西北都会沦陷。
蛮夷再挥兵南下,国破家亡都有可能。
祁家想用婚事给祁珩冲喜,别说他一个尚书的女儿,就是公主殿下,皇帝为了民怨都不敢反对。
他舍不得爱女受苦,所以才会想出李代桃僵之计。
花秋颜张嘴想说祁珩胡说八道,但她仔细回忆,是她在余素月提起婚事时一口应承下来,她后悔不已。
盛云琼皱眉:“难不成少将军想悔婚?”
祁珩牵起盛青若的手:“若若很好。”
盛云琼松了口气,她不回来和她抢项弘城就行。
盛云瑾看着祁珩温柔目光,思绪如潮。
“爹。”盛青若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擦嘴,“我有件事想说。”
盛楚雄慈爱地看着她,俨然一副慈父模样:“你直说便是。”
盛青若:“我嫁妆少了。”
不等盛楚雄说话,她从袖口摸出一张纸:“这是少的东西。”
盛楚雄狠狠瞪了花秋颜一眼。
他难道不知道乔玉娘给盛青若留的嫁妆有多贵重?
可他不敢动。
因为乔玉娘病重时已经怀疑他了,为了保证嫁妆原封不动落到盛青若手中,她把嫁妆单子誊抄了好多份,甚至还专门注明,若是盛青若死在出嫁前,她就把嫁妆捐给国库。
花秋颜面色如常地拿起单子看了眼:“怎么缺这么多东西?我记得我专门派人清点过的。芙蓉——”
芙蓉上前,心领神会道:“会不会是落在库房了?”
“有可能。”花秋颜起身,“老爷,我去库房看看。”
不多时。
花秋颜就带着人抬着三口大箱子回来:“果然是和白姨娘财物放一起,给落下了。”
“你啊,还是这么粗枝大叶。”盛楚雄沉声,“以后做事仔细点儿。”
花秋颜心疼得在滴血,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攒下来给盛婉莹做嫁妆的,然而她还是笑眯眯地看向盛青若:“你要不要查验一下?”
盛青若微笑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祁珩从上车一直盯着盛青若,见她毫无察觉,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盛青若歪头:“想你啊。”
祁珩凑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笑说:“我不是就在你身边。”
盛青若忽然抬手摸着他的侧脸,缓缓抚摸着他的眉眼,在内心勾勒出大致轮廓:“都说你长得很好看。”
祁珩握着她的手摸完整张脸,他讨厌别人的触碰,但并不反感盛青若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求知:“还行吧。”
盛青若收回手:“我了解盛婉莹。”
盛婉莹性格强势,她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出乎意料的是,盛婉莹根本每把祁珩当做她的所有物。
说明她有更好的目标。
祁珩故作高深道:“看来所言非虚。”
盛青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满的求知欲。
祁珩分明清楚她看不见,可被她视线专注看着,尴尬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和承恩侯世子来往密切。”
“承恩侯?”盛青若蹙眉,项弘城没和她讲过,“陛下新封的吗。”
祁珩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点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又补了声嗯。
盛青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眨着眼睛问:“承恩侯和祁家不对付?”
虽是问句,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若非如此,花秋颜怎么可能连表面功夫都不做,明摆着得罪祁家。
每任皇帝不一定会封侯,但他亲封的侯爵一定是他的心腹。
“是不怎么对付。”祁珩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捧着茶杯,“就是他唆使皇帝召边城将领回京,给了蛮夷可乘之机。”
盛青若:“陛下……”
“罚了。”祁珩轻抿了口茶,语气淡漠,“承恩侯进谏不当,罚俸半年,禁足三月,闭门思过。”
盛青若蹙眉。
比起惩罚,更像是变相的保护。
“毕竟是陛下最信任的属下。”祁珩说,“陛下不得先帝待见,是五兄弟中唯一未封王的皇子,先帝驾崩那晚,遗诏丢失,荣王逼宫,最终跟宁王和晋王同归于尽。”
盛青若:“晋王呢?”
失明后先帝曾经接她进过两次宫,都是让太医给她看眼睛。
先帝很喜欢和她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说她听,具体内容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晋王出现过很多次。
“晋王在进宫途中被下属一箭穿心。”祁珩冷笑,“下属名叫王诸葛,也就是现在的承恩侯。”
盛青若喃喃念了几遍王诸葛的名字,脑子突然像是针扎似的疼痛。
祁珩见她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流,他赶紧将人抱在怀里:“你没事儿吧?”
盛青若抓着他的衣领,轻轻摇了摇头,虚弱道:“我没事儿。”
祁珩看着她弱柳扶风的模样,明显不信,沉声:“凌霄,去太医院。”
凌霄一听太医院,焦急不已:“难道您的伤口——”
“真的不用,老毛病了。”盛青若窝在他的怀里,“或许是那次摔得狠了,想太多东西脑袋就会痛。”
“那也得去看看。”
太医们轮流给盛青若把脉,说辞依旧是老生常谈,她忧思过甚,郁结于心,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敞开心怀。
祁珩把药随意往车厢一扔:“一群庸医。”
盛青若脸色还有些气血不足,她笑说:“郎君还懂医?”
“不懂。”祁珩烦躁地踢开药包,“不过安神汤的味道我还是闻得出来,蠢货连忽悠人都不会。”
盛青若从桌角慢慢摸索,端起冷掉的茶水喝了口:“或许也就喝安神汤不会对我身体有损。”
她的情况她自己清楚,死不了,医不好,维持现状最好。
硬逼着束手无策的大夫开药,他们只能这样钻空子。
祁珩咳嗽一声:“你——”拿的好像是我的杯子。
盛青若不解抬头:“嗯?”
祁珩视线落在她留在杯沿的口脂上,这种情况他一个人尴尬就够了:“茶凉了。”
盛青若天真烂漫:“天热了。”
祁珩:“……”
他无端生出一股负罪感。
余素月听说祁珩专门去太医院请太医给盛青若看眼睛,她越发喜欢盛青若,当即吩咐厨房做些她喜欢吃的饭菜。
盛青若去库房安置嫁妆,祁珩去书房。
“表哥。”祁珩穿过回廊,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刘绣华站在不远处。
祁珩:“有事?”
刘绣华没有察觉到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低头羞涩道:“我心悦表哥已久,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和你天长地久,我愿跟在表哥身边,哪怕为奴为婢,无名无分。”
“抱歉。”祁珩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你。”
刘绣华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爬到栏杆上:“表哥,你当真如此绝情?”
祁珩:“你逼我,我不愿意,我就是绝情,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没脸没皮呢。”
刘绣华目瞪口呆,这与她设想的不一样,她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咬牙一跃而下。
秋月扶着盛青若款款而来。
盛青若听到噗通一声,“刚才什么声音。”
“假山石头松动掉湖里了,不用管。”祁珩走过来,“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盛青若:“他们搬东西,我杵那儿好像多余,所以我让春花看着,我回房躺会儿。”
祁珩回头看了眼浮在水面的刘绣华,扶着盛青若往前走。
“呜呜呜,救命……”
盛青若停下脚步。
祁珩眼里阴鸷一闪而过,扬声:“表小姐掉进湖里了,还不赶紧让人救她上来。”
秋月赶紧叫来护院。
刘氏匆匆而来,怒斥:“你们在做什么。”
她转头看向祁珩,语气急迫:“珩儿,你绣表妹落水了,你没看到吗。”
祁珩点头:“看到了,所以我让人救她了。”
他不等刘氏撒泼哭闹,猛咳两声,捂着胸腔:“难不成祖母指望我这病殃殃的身体去救表妹?”
刘氏噎住,恼怒地看向湖里的刘绣华:“丢人现眼的东西。”
又拄着拐杖匆忙离开。
最后是刘绣华自己爬上来,她没想到谦谦有礼的祁珩真的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她嫉恨地看着被他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盛青若。
祁珩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肯定是盛青若在他面前装可怜。
盛青若躺下,在床上翻来覆去。
“睡不着?”
盛青若睁开眼睛,仰头看向声源处:“你不是要去书房?”
“不去了。”
“噢。”
祁珩走到床边坐下:“以前也失眠?”
“没有。”盛青若打了个哈欠,把头埋在枕头上,“困了琳琅就给我读话本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祁珩扫了眼软塌上的兵书和经书,起身:“我出去一下。”
不多时,祁珩拿着本话本回来,翻开温柔地读了起来。
故事很简单,书生救下掉入陷阱的狐狸,多年后,书生上京赶考,在一座破庙中遇到一个妙龄女子,原来是狐狸化身成人前来报恩……
盛青若缓缓闭上眼睛,她伸手拽了拽祁珩的衣摆,嘟囔:“然后呢,怎么不念了?”
祁珩看着下面孟浪之词,暗骂秋月她们一天都看什么破书,嘴里却侃侃而谈。
把狐狸精化人把书生吃干抹净单纯爱情文章变成了两人日久生情,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故事。
盛青若索性坐起来,一脸兴奋:“侯府到底不一样。”
祁珩:“哪不一样?”
“琳琅她们就买不到这种书。”盛青若双手撑头,语气有些委屈,“我都数不清后羿射过多少太阳了。”
祁珩:“……”
失策了。
他应该念兵书的。
“以后每天午饭后让秋月给我念话本。”
祁珩:“不行。”
盛青若压根没想到他会拒绝,愣住了。
祁珩揉着眉心,无比后悔他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突发奇想做说书人:“我念给你听。”
盛青若:“会不会太麻烦?”
祁珩:“我最近都很有空。”
盛青若闻弦知雅意,新帝登基,原本就忌惮祁家,现在祁家名声更上一层楼,皇帝怎么可能轻易让祁珩回边境。
她笑说:“辛苦你陪我一起消磨时光了。”
祁珩很喜欢和盛青若闲聊,她说话随心所欲,不像别人那样刻意迎合他,也不会每句宽慰都在无声往他心上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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