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温南学乖很多,不再贪恋火源的温暖,转而和篝火保持一定距离,也能撑着小脸,安然入睡。

聂虎守悄然将干透的外套披在温南的肩头。

灵敏的听觉让他感受到周遭有些许异常的响动,聂虎守直起身,几个身形变换,身子迅速朝响动的位置迎去。

“主子。”黑衣人隐匿在暗处,只隐约见到个身形朝他跪地见礼。

寻常人甚至不分不清黑衣人是男是女,然而聂虎守却是再熟悉不过,他朝她点头,一手扶着她的手肘,托她起身。

“都说在外不需要礼节。”

黑衣人拱手称是。

“有急事?”她平时都不在京城,若无急事,断无可能出现在此。聂虎守推测,估计是发生了难以解决的大事。

“是。河海遭遇台风,岱王严瑞已经下令温弘毅带兵去赈灾。”

“河海我记得位于河流入海口,一旦遭遇台风,怕是会有海水倒灌之忧……”

“是,据传大片良田和农舍都受灾严重。”

“恐怕大灾之后会有大疫。”

“主子担心的即是。想要建功立业,在此一役。”

聂虎守了然地点头。对他来说,这确实是一次良机。大疫之时,无数医者顾及自身安全,纷纷望而却步,但凡要是有人敢闯大疫封锁区,那么必定一战成名。他目前无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都是寂寂无名,父亲甚至连坐堂医的资格都没有给他,要是他温弘毅的飞虎军中拿到名气,那么日后如愿进入到温弘毅的麾下,也是指日可待。

“奴婢先提前预祝主子马到功成,名扬天下!”

被奉承的聂虎守微微一笑,似乎他的心中所求,已经唾手可得。

好吵。温南绣眉紧拧,耳畔滴答声如影随形,怎么都挥之不去。摇晃了两下,小手终究是支撑不住她的脑袋,小脸一歪,她脑袋猛地一沉,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的篝火还在熊熊燃烧,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感受到暖意融融的温南才发觉肩头披着自己的外套,想也知道肯定是她睡着的时候,聂虎守给她盖上的。

那家伙,虽然毒舌嘴又硬,但勉强还算贴心,至少在不疯的时候表现出来还挺正常。

心里还在念叨着的人,下一刻就伴随着耳畔的滴答声,高头大马,出现在她眼前。

温南看了看眼前枣红色的大马,两眼一翻,再看了看骑在马上勒紧缰绳的聂虎守。

“我还以为你们学医的,都只会骑驴。”听说五年前去西郊寻她,他也是骑个驴优哉游哉的边逛边找人,害她和聂靖荷活生生在不知名树林里面耽误一整晚。

“京都要地,寻常人等不得纵马过市。”聂虎守说。

温南点点头,她此刻才注意到周边的荒凉,“所以这里已经出了京城?”

聂虎守不置可否,他侧勒马缰,马儿听话转了个头。

“你这是要……去哪?”看样子可不像是要回京城的样子。

“河海。”聂虎守淡淡答。

地名倒是不陌生,她之前就听父亲在家里提过,说是刮台风加水患,搞得民不聊生,父亲提起的时候很是忧心,听闻还主动请缨去赈灾,也不知道拿到岱王严瑞的首肯了没。

聂虎守绷紧缰绳,作势就要策马离开。温南赶紧拽住他加紧马腹的裤管。

“我想去。”

“小孩子家不要凑热闹。”聂虎守拒绝。小孩心性只当是去游山玩水,却想不到其中的困难艰险。

“京中已经开始有山贼流寇,谁不准就是外地逃难来的灾民,我想去看看。”温南说。

聂虎守扬眉讥讽,“敢问小哥是何官职,忧国忧民,心系天下?”

温南不甘示弱还击,“那么敢问小哥又是何官职?”

“我已说过,无心太医院,我只想去军中谋事,这是最好的机会!”

“巧了,我也要去军中谋事。”

“胡闹!”聂虎守轻扬马鞭,温南闪躲不急,条件反射的收回拽着他裤管的手。

马蹄声响起,漾起一阵烟尘,猝不及防的温南吸入,呛咳声不止,双脚也无力支撑,“啊”的一声,跌落道路旁边。

策马前行几步,没有身影再追上来,聂虎守还在暗自揣度这人什么时候那么好打发,禁不住回头看一眼,就瞧见有人小脸扭曲跌坐在路旁,脸上身上都是马蹄扬起的灰黑,手扶着脚踝的部位,表情痛苦难受。

这人总有本事让自己受伤!聂虎守心中顿时酸涩,最终放不下心,还是调转马头,策马踱步到她面前。

温南表情痛苦,五官拧做一团,仰起头,与高头大马上的聂虎守对视。

“扭伤脚了,都怪你!”

聂虎守哑然,“你讲不讲道理?”

“不管,你得带我去,你要负责治好我!”温南为达目的,直接在地上耍起无赖。

面对撒泼的无赖,只有两条处理办法,要么丢在一旁视而不见,听之任之,要么就只能退一步,由她耍赖摆布。

聂虎守叹息,把她丢在城外,改天她和她那闺蜜聂靖荷又有闲话说他冷血无情,眼下留给他的选择,也只有同意她一起去河海。

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拿捏得死死了呢?

聂虎守躬身子探出一只手,软下声调警告,“先说好,去赈灾不是游山玩水,自己照顾自己,我可顾不得你。”

温南笑嘻嘻一骨碌从地上起身,够着他的手就顺势骑上马背,动作干脆利落,哪里有扭伤脚的样子。

“知道了!”

聂虎守黑了脸,他就知道这家伙演技上佳,一不注意就着了道。

两人共乘一骑,因为要赶路,聂虎守策马跑得飞快,温南起初还抱紧他的腰,脸上都是奸计得逞的笑意,直到后来脸色越来越灰白,最后只能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出气多进气少。

温南感慨,真不知道到底是聂虎守着了她的道,还是她着了聂虎守的道。

马儿行到一家驿站门口停下,还没等聂虎守下马搭手帮忙,温南已经如同秋风中萧瑟的落叶,一整个飘落下马,根本不顾形象的滚到角落,将胃里翻滚的食物统统倾泻出来。

聂虎守拴好马,才轻笑踱步到她身边,揶揄道,“怎么?说要仗剑江湖行侠仗义的温公子,连马也不会骑?”

“……”

喉头酸涩的温南连一个字符都拼凑不出,眼前只有漫天星斗旋转跳跃,根本无力反驳他的调侃揶揄。

“那个伶牙俐齿,奸计百出的温公子呢?”聂虎守挑眉继续嘲讽。

喘息间隙,温南抽空白了他一眼,转而继续集中精力,安抚混乱躁动的五脏六腑。

驿站门口是一溜马槽,店里小儿需要经常给打尖住店的客人照顾好马匹,这时候恰好有小儿端着马草饲料出门,瞧见门前的二人。

“贵客盈门,一路上辛苦了。”小二笑嘻嘻打招呼。

聂虎守朝他点点头,“要两间客房。”

“不巧,只有一间了,下一家驿站得二十里之外,”小二打量即将落山的太阳,忧心道,“二位再赶路怕是要在野地里过夜。”

“一间就一间,我睡床。”聂虎守自说自话。

温南好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大夫,有没有点仁心仁术,都瞧见患者身体不适,在呕吐了,非但没有帮忙治疗,在旁边嘲讽阴阳怪气也算了,连唯一客房的床铺都要抢。

气急了的温南,倒像是突然之间顺了气,肚子里五脏六腑也不翻涌了,呕吐**也消失殆尽,腰都挺得笔直,一马当先跨步进驿馆。

识相的小二赶紧到前头引路,期间还不忘闲聊打听,“您二位是兄弟?”

温南白他一眼,没点眼力见,那家伙身材高大,五官棱角分明,而她说不上高大,甚至连肩膀宽阔都算不上,五官也不甚硬朗,怎么瞧都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

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节,“我是他债主!”

“呵呵,”小二尴尬笑笑,讨债和欠债的共乘一骑,当真闻所未闻,倒像是逃奴小倌和为爱私奔的富家少爷。想是人家根本不愿意透露关系,迎来送往见过世面的小二自然也不会费心巴力去深挖。

“二位请进。”

步入室内,客房布置说不上华丽非凡,但胜在该有的基本都有,床和卧榻,足够两个人分开躺卧,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地,能有干净的一席之地,再苛求讲究就是不懂事,给人撒泼使绊子了。

聂虎守还在门外给小二几个铜板,吩咐他打些热水,温南却已经迫不及待躺倒在贵妃塌上。

“唔!”被马儿颠簸得快要散架的骨头一接触到平坦的木板,即刻像是原神归位似的,温南发出舒服的哼唧。

聂虎守将所有吩咐交代妥当,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待他返回屋子的时候,贵妃榻上那只蜷缩着的小猫已经安然入睡,恬静的睡颜甚至足够让人忘却她时而露出尖利的爪子。

找了一床薄被,轻柔给她盖上。聂虎守取出向来不离身的针囊,滑动着展开,细心地挑选出其中最细的几支,拉来她的小手轻轻放到自己膝盖上,找到神门、内关二穴,施针缓缓刺入。

这两个穴位最能凝心安神,她一路颠簸,本身就不会骑马,还不得不长途骑行,着实辛苦。瞧着她脸色灰白,还咬牙坚持的时候,他的心里难受得紧,偏偏也不好宣之于口,明明是人家自己选择的路,他劝也劝过,对方都不曾后悔,他再多说也是无益。

倔强的小人,还不如让她好好睡一场,来的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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