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周广身前是一丛没点燃的柴火堆,柴火堆上跌坐着一个身着青色宽袍的年轻人,那青年一身青衣被雨水淋湿了,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覃蝉借着月色看去,之间那青年一头长发披散,只在用一只玉簪将两鬓的碎发束住,他的五官在朦胧的月色下看不真切,只远远瞧着那通身气质应是个读书人。

怎么大晚上有书生跑这儿来?该不是话本子里的男狐狸精吧?

接着就见周广上前一把将青年从柴火堆上掀开,“你个不长眼的臭小子,打哪冒出来的?”

说话间看见了对方头上插着的白玉簪,躬身上前一把将其夺过,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哟,瞧着是一块儿好玉,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

说着就将玉簪揣到自己怀中,然后伸手掐住对方脖子威胁道:“老实交代你小子是什么人?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紧接着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传入了覃蝉的耳朵,“你是何人?为何欲加害于我?”

“啧,看着长得端端正正的,没想到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瓜怂。”

说着周广快速将对方上下扫视了一番,发现这人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为防止多生事端他决定直接把这倒霉蛋杀了。

青衣男子被掐得憋红了一张脸,用力去搬扯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挣扎着道:“咳咳,你......你这厮快放开我,我乃......乃今科秀才出身,你若是......若是今日杀了我,必将受朝廷追责。”

周广听到对方这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瞬间乐了起来,一只手将对方脑袋掰过去对着江面:“哈哈,你小子要不要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儿是哪?我现在就是把你杀了扔河里喂鱼,也不见得能有个来给你收尸的,还指望有人来给你伸冤?”

覃蝉见周广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青衣男子身上,抓住时机从灌木丛中出来,悄悄靠近周广后背,挥刀就往下刺,同时冲青衣男子大喝一声:“抓紧他的手!”

周广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一柄利刃向自己袭来,想抽手抵挡,手腕却被青衣男子抓得死死的,只能带着对方顺势往泥地上一倒避开袭来的短刀,同时一脚踢向青衣男子的腹部。

青衣男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捂着肚子缩作一团。

覃蝉来不及管被踹翻的青衣男子,见人周广躲开她手里的短刀也顺势改变路线,只是由于对方躲避及时这一击没能扎穿对方的后心,只在对方肩膀上划出一道血口。

周广没料到自己这个终日打雁的,今儿个差点儿被雁啄了眼,见对方攻势凌厉像是个练家子,心里一阵后怕。

现在对方有兵器在手,自己又一时不察负了伤,不如先避开等接应他的人来了再说,这么想着周广忍着肩膀的疼痛以手撑地爬起来就要逃跑,不料没跑几步却被一个人影从后面猛地扑倒在地。

宋道赟虽然反应迅速,但是奈何气力不及对方,挣扎了几下后就反被周广掐着脖子反身制住了,周广在与对方撕扯中肩上的伤口一时又裂开几分,气恼中正准备下狠手,余光却看见覃蝉正提着匕首向他靠近,忙松开宋道赟就要起身继续遁逃。

“抱住他!”覃蝉冲宋道赟喊到,同时急速逼近周广身后,干脆利落地一刀直向他脖子抹去。

这一刀稳准狠,瞬间就割破了周广的喉管,血溅了被压着的宋道赟一脸。

看周广像年底杀的大公鸡一样在原地抽搐、挣扎,覃蝉赶忙往后退开几步生怕对方的血污了自己的衣裳。

只是周广压着的青袍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眼看他一身青衣都快被染成了红袍,覃蝉有点同情起他了,冲周广喊道:“喂你别动了,越动血流得越快!”

周广闻言身子一顿,而后更加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翻身吐这个贱人一口唾沫,但终究因为力乏没能成功。

“啧,都给你说了不要动,越动死的越快,怎么就是不听?”

见周广彻底停止了挣扎后,覃蝉垫着脚尖,避开地上晕开的血迹绕了过去。

先伸手探了探他颈间的脉搏,确认对方真的死透后,这才帮忙将周广的尸体从青袍男子身上掀了下去。

覃蝉看着躺在地上连头发丝都被糊满泥浆、血水的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将人给拉了起来。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怎么大半夜跑到这儿来了?”

见对方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也不回话,覃蝉用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宋道赟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覃蝉索性直接凑到对方耳边大喊一声,“喂,回神!”

宋道赟被这么一吼稍微回了回神,只是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他方才还在家中温书,感觉困意稍稍上头便想着打开窗户透透气,却没想到刚推开窗就有一大股白雾从窗外闯了进来。

那白雾就向长眼睛一样认准了他,任凭他用尽办法都不能将围绕在身边白雾驱散开。

不多时他整个人都被白雾给吞没了,等白雾散去后就出现在了这荒郊野岭之中,然后就遇见个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杀他的刀疤脸男子。

宋道赟看着眼前女郎头顶的银质发冠在月光下闪烁着诡谲的寒光,手里那把刚杀了人的短刀还在往地上滴着血,他心底有些不可自控地发怵。

就在他思量之间,提刀的女郎又向他逼近了几分,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姑奶奶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宋道赟小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整了整凌乱的衣袍向对方作了一揖,“多谢娘子的救命之恩,小可姓宋,名道赟,表字尧章,家中行三,娘子若不嫌弃称我一声宋三郎......”

覃蝉挥了挥手阻止了对方的长篇大论,“行了行了,宋三是吧,以后大半夜的不要瞎跑到荒郊野外瞎。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说完覃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宋道赟看着覃蝉离去的背影,耳边充斥着雨打树叶的“沙沙”声让他心底有些发毛,身体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覃蝉的步伐。

就在覃蝉二人走后不久,远处江面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有三艘乌篷船从远处悄然而至。

为首的一艘乌篷船船头,正站着个提着渔灯矮胖男人,他搓了搓手臂上被江风撩过的地方,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同伴身边凑了凑,小声同对方嘟囔道:“我怎么觉得这儿鬼气森森的?你说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他的同伴是个肩上扛着一把横刀的魁梧壮汉,他的身量近乎是旁边胖子的两倍,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小山似的。

他斜睨了胖子一眼,“二哥你胆子还是那么小,这鬼有什么好怕的,这活着的时候都能被人给杀了的,变成鬼难不成就长出息了。”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壮汉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面带笑意到:“话说回来,这活着的女人不顶用,就不知道这死了的女鬼会不会......”

“咳咳。”

话没说完,一道咳嗽声从二人背后传来,壮汉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独臂男人正佝偻着身子从船篷里走了出来,被江风一吹他忍不住掏出手巾掩嘴咳嗽了几声。

壮汉听见动静立马止住话头向来人迎了过去,拿起挂在船篷下的蓑衣帮人披了上去,言语之间很是关切,“大哥您怎么出来了?你咳疾本就未好,当心再受了风寒。”

被称为大哥的独臂男人对壮汉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开,然后走近站在船头的胖子身边,冲他道:“老二把灯给我。”

胖子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还是依言把灯递了过去,而后恭顺地立在了对方身后。

独臂男提着渔灯极目远眺,壮汉挤开胖子凑到独臂男身旁,跟着往远处望了望,然后一脸迷茫地问道,“大哥你瞅啥呢?这到处乌漆嘛黑的。”

独臂男皱了皱眉突然高声道:“不对,情况不对!速去让人加紧行船。”

壮汉满腹疑惑,想问个究竟,“大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

不待壮汉问完话,一旁明白过来的胖子已经将人将人连拖带拽地带走了,胖子先让壮汉去摇橹,紧接着又急匆匆地后面缀着的两艘船大声吼道,“摇橹,速行!”

片刻间几艘小船向离弦的箭飞射了出去,只在江面上留下长长的几条水痕。

见胖子忙活完后,壮汉一边摇橹一边同他搭话道,“二哥你说大哥为啥突然大惊小怪的?”

胖子正弓着腰在甲板上搜寻这什么东西,嘴上漫不经心地敷衍道,“你自己想想从老三给我们放完响箭这都过去多久了?”

壮汉闻言更加迷茫了,“也就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多点吧?咋啦?”

胖子终于从甲板缝隙里找到了一张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褪色桃符,心疼在衣领上擦了擦上面的水迹,语气不善道,“叫你平时长点心、长点心你就是不听,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见着那边有其他动静了吗?”

壮汉一脸委屈,“这大晚上啥也看不见的能有啥动静啊?再说了三哥那儿没事儿不挺好嘛?”

胖子小心翼翼将桃符放进怀中,松了一口气,然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对方一眼:“你都说了这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清,可老三那边放完响箭后过了这么久都没有给我们其他指示位置信号,这说明什么?”

壮汉虎目圆瞪:“你是说三哥可能遇到危险了?”

胖子:“对!所以快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地划船,迟了老三说不定身子都凉透了!”

覃蝉刚到古庙前就看见宋阿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固定住背上的阿鱼,正踉踉跄跄地往外跑。

宋阿婆察觉到有人过来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就像一张老朽的被人绷到极致的弓,似乎只要一再用点力就会被崩坏掉。

覃蝉见对方状态不对,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出声询问,“宋阿婆?”

待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宋阿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整个人仍旧是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

覃蝉以为宋阿婆是被吓到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搀扶住对方,宽慰道,“阿婆要莫慌,咱们现在安全了,周广那厮已经被我击杀了。”

可是宋阿婆非但没有被安慰到,挣扎着想往外逃的心思愈发强烈了。

覃蝉感受到宋阿婆想挣脱自己扶着她的手,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行事过于狠辣所以才有意疏远,当即也冷下了脸:“怎么阿婆你莫非是觉得我不该杀那贼子?”

宋阿婆被对方冷厉的声音唤回了神,心知是自己的反应让对方误会了,缓了缓心神解释道:“方才有鸣镝声起,周广那厮必有同伙,想必他们已经在赶往咱们这边的路上了!”

宋阿婆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儿子和儿媳,语气沉痛道,“老身无计可施,便想着好歹带着阿鱼先逃出去。”

覃蝉回忆了一番,“鸣镝?阿婆你是说那声夜枭叫是周广那厮放的鸣镝?阿婆你确定没听错吗?”

宋阿婆面上忽地带上了些沉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咬牙切齿道:“这前朝丑虏用来通风报信的腌臜声,老婆子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的!”

覃蝉意识到是自己反应过度,误会了对方,又无意之间戳到对方的伤心事儿了,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支吾着向对方道歉:“对......对不起宋阿婆,是我误会你了,还望你能原谅则个。”

又回忆起自己方才在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可疑的动静,安慰道:“不过阿婆别着急,我方才回来的时候没见着有什么其他动静,这又是雨天又是黑夜的,那些人要找到咱们这儿来想必也要费些时间。”

覃蝉看了看被宋阿婆背在背上的阿鱼,又顺着宋阿婆的视线看向躺着的钱伍夫妻二人,面露难色,难不成就看着宋阿婆白发人送黑发人?

正为难之际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绕道树后,将偷偷跟着自己跑回来的宋尧章给揪了出来,给宋阿婆介绍道:“阿婆这小子叫宋三,是我刚才从周广手里救下来的。”

而后冲宋尧章抬了抬头示意他看向庙中躺着的两人,又用手指轻点了两下腰间的短刀,威胁道,“小子,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蚂蚱了,既是如此不若帮我们个小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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