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比划

方过辕门,见霍止一行迎面而来,于其身后火光渐弱。

“原是招将计就计,不想我等竟都被蒙骗其中。”

蒙溯见状,不禁低笑一声,遂暗同身侧人说道,不想对方竟不咸不淡地吐露出二字来,“我等?”

蒙溯侧目朝他看去,却见秦寒息面色了然,双唇张合间,惟她可闻,“既是演戏就需全套,走吧。”

“殿下于这一行确是格外通晓。”蒙溯低声调侃着,只一回头的当儿先前的笑意尽被掩去,再看眉眼间竟全是焦虑。

“二位兄长是关心则乱,如何信不过愚弟?”

霍止甫一开口,先前的凝重瞬时土崩瓦解。寻常人谋划下这一番后,就该依着秦寒息所言那般做上全套,可见这霍止竟是存了心玩笑,虽说周身俱是亲信,没什么不可言说的,可如此坦荡自若到底少见。想罢,却听霍止转而道,“先前巡视时,我见有穿戴楚军甲胄者分作两批出入营地,这便心生疑虑。后见其果以调巡之名,欲行放火之实,故而做下这一出。”

霍止这般处置就当下的形势而言,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一来青军初来乍到,唯有如此才不致使其同其余三军互生隔阂,二来倘若来人信以为真,宜于后计。

先前有言,本朝用兵重理法,至于放火烧粮仓这档子事,倒不似乔言等一众人所为,十有**便是出自阿史那戍冷之手。且因阿史那戍冷性多疑,为探底细投石探路之举屡见而不鲜,恰好青军此番南下,其重心正是为了牵制羌方之兵力,如此一来,诸多异状便都合情理了。

“阿史那戍冷。”蒙溯暗自论定道。

“···秦寒息,你记住她迟早是我的。”

当日之言犹在耳侧,秦寒息经蒙溯看去远方,眸底的火光,是利剑出鞘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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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交于陈郡逾数日,反偃旗息鼓,不见其战。

卯时天已半亮,各军操练已当时。

齐整划一的叫喝声震慑山林,期间猛听得“咻”“咻”两声,见一双箭矢先后划破天际,动荡列缺之下东方始泛红。

“彼时见你开弓,就知你是此中好手,今日一番切磋,方知差距颇大。”说罢,箭尾掠过蒙溯指缝,呼啸而去正中靶心。

“你箭法精准,心思却时常不专,同你的剑术相比,到底是欠缺了些。”

“殿下这是变着法夸我剑术精益喽?”蒙溯调侃道。

秦寒息未答,偏过头去将嘴角瞬时扬起的弧度隐在了弓与箭的阴影之下,只一松手的当儿,便又是个双箭满靶。

“好!”蒙溯大赞一声,忽闻不远处叫好之声跟着此起彼伏,二人相视一眼,双双将长弓背去身后,几步之下,穿哨岗,过巡兵,转眼已至校场,顿见有人以高台为擂,此时正居东西各一侧,想必是一番比试方罢。

于满场黑白甲胄之下,居于东者一袭红衣格外惹眼,竟还是一女子。且见她穿着异于中原,脸蛋儿明媚映着初生朝霞,眉目顾盼烈烈生风,这般人物除却依扎还能有谁。曹复居于其西,白铠清隽,手持长剑,意气风发不遑多让,蒙溯见之,不禁颔首,却闻台上少女冲她喝起——

“九哥哥,你来得正好,且同我比划比划,我方在曹兄弟手下走过了十二回合···”依扎昂着头,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喘了口气方才继而,“听闻是近日来的头一个!”

“赫远自认学艺不精,却也鲜有姑娘能在此剑下走过十招,依扎公主身手可谓了得。”曹复将剑一收走至二人跟前一揖,想来为照顾依扎,他并未使出那杆子最为称手的乌金宝枪来。

话音方落,见秦寒息看向蒙溯,瞧着无甚表情,却于眸底隐约生出股自得的意态来,冷不丁地反问道,“头一个吗?”

“回秦帅,确是头一个。”曹复不知秦寒息此问为何故,只得如实答道。

“既如此,我同你比。”

此言一出,不光是依扎,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哑然,依扎虽未曾在中原走动,却也听过秦寒息的名头,当知他的武功更高于蒙溯,当下兴奋有之,仓皇同畏惧皆有之,迟疑不决之下,当即愣在了原处。

“去吧,这天下间有多少人想同秦帅交手而不得。”蒙溯笑说,心下暗道这厮总不至于同一女娃儿较真···

她正想着,忽闻“咔”的一声,原是秦寒息折下杆青桐枝来,再将另一手背去身后,列出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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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距陈郡不出百里,晨光熹微之下,堂皇楼宇星罗棋布,延绵于中轴线而不绝。原该是上朝的时辰,此刻竟是寂寂异于寻常。

“皇兄勿恼,此丹药虽会令人暂失言语,于身体却是无碍。”

“···”

言语间,珠帘为宫人撩至两侧,一人径直而入,一步一步,渐趋渐近。

“皇兄是不是想问,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人面容登时出落于阴影之外,竟是端木匀,他彼时说道想见一人,原是回了洛阳。

端木庆猛张了张嘴竟是发不出一个字来,端木匀在旁笑看着沉默了片刻方才徐徐道,“皇兄可曾想过,但凡你中用些,都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端木庆闻之神色惊愕,继而五官猛地扭曲起来,他挣扎了一番欲立起,却是徒劳。

“皇兄是想说话,对吗?”端木匀歪头看向他,依旧笑着,白净的脸上满是少年的不谙世事,如同品酒赏花一般。仅是一瞬,却见其眉目间戾气顿生,将端木庆的下颌一把捏过。须知这个端木匀虽生作亲王,却是养于军营,面前这个素来养尊处优的端木庆如何受得住他的力道。剧痛之下,端木庆猛地痉挛抽搐起来,张大了嘴呜咽着,不过片刻,喉头已逐渐发不出响来而原本乖戾的瞳孔也有了涣散的迹象,死死钳固住他的手方才松去,端木庆如同枯叶一般簌簌在塌。端木匀凑近了去,听得唰的一声,黑褐色的药丸当即为对方所吞咽,端木匀却未松手,直勾勾地看着他,神色越发嫌恶,“父王他原本不用死的,可怜他一心为保你江山,终是漏算了一手。”

“是···你们?”端木庆用力喊着,可惜旁人听来不过是些咕咚咕咚的声响罢了,“你们竟敢,你们竟能···”

“不敢?不能?若非如此,臣弟焉能活到现在?”端木匀冷笑道,语气极其淡漠。

“怎会?有母后庇护···”端木庆此刻已能说出整话来。

“母后?庇护?皇兄太抬举我了。我的母亲···她就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因与故去郑妃有几分相似,方才怀了我,却在当时为那个世人称贤的皇后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拼死才生下的我。母后?啊?兄长可真会说笑···莫说皇子,你们可有当我是个人?”

“可不管怎样,你同朕到底比旁的亲厚。自朕登基以来,唯独对你未作打压,往后,朕能重用的,只有你啊···”端木庆慌忙争辩,却不想露了底,为端木匀所截断,“未作打压,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同二哥亲近,一并除去罢了?”

“是他···朕早知是他,微贱之身向来不知轻重···”话方说罢,便见端木庆挣扎而起,通身青筋暴起,想必是提及端木殊,触了他的痛处。

“微贱之身?”端木匀转而大笑起来,语气却无波澜,“他的生母郑妃生作一朝公主时,我们的父皇还只是个秦国庶出的公子,至于“母后”···更是个落魄世家的宗女媵侍,皇兄,你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提贵贱?”

“前朝的血统怎可能继承大统?”端木庆喝道,顿时为端木匀骤然拔高的音量所掩盖,“如何不能,论才论能,你又哪一样胜得过他?”

“也罢,将你同他相比,根本不配。”端木匀一把将他按回原处,语气又复先前平静,“只可怜了郑妃,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不过就是个招降遗臣的傀儡,好名声都是他的,千古的骂名却要妇孺去背···”

“···”端木庆看着眼前那副还是半大孩子的面孔,登时说不出话来。

“皇兄是不是想问,这些同你有什么关系?”端木匀说着顿了顿,嗤笑了一声方继而道,“又或是劝诫臣弟,父辈皆已仙去,我等兄弟当为你之臂膀,一心守我大乾根基?”端木庆幼时曾见过折返复仇的独狼,它的目光就如眼前这般,他从未想眼前这个还不过十八的少年,有一天会可怖如期。养虎为患,养狼又何尝不是?再温顺不过的狼那也是狼。

“哦,忘了告诉皇兄,那日父王并未立下遗诏。”

“是你们···”端木庆将脸贴在塌上,已失了惊呼的力气。

“是,是我!皇兄还曾记得父皇曾夸赞过臣弟,说臣弟的字迹是一众兄弟之中最肖他的。”

“我记得···”端木庆低语道。

“你可还记得后头怎样了?”

“···”端木匀端的一蹙眉,再不言语。

“皇兄这便忘了,是你煽动父皇将我遣至极北之整整三年,你也知道那可不是什么人待的地儿···只可惜臣弟命大,非但借了换防的名义回到洛阳,还暂代禁卫军中郎将一职,你说这一切巧是不巧?”

“后头的事···我想不必桩桩件件的细说了,至于你坐了这龙椅两年,也不是白白坐的。”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朕是嫡长子,是太子,是储君,即便父皇当真未留下遗旨,朕继帝位,那也是名正而言顺,宵小之辈胆敢口出妄言!”

“太子?储君?···怎么来的 ,心里没点数吗?”端木匀大笑着抓过了他的衣领,目光狠戾更胜方才,骤然将嘴贴在他耳侧——

“你看这各国王室根基深厚,百姓臣服。而皇兄所热衷的撤封国与收封地,却是些招惹民怨的事儿,那皆是要活靶子的。皇兄您既身为国君,愿是不愿以一己之力保我大乾根基?”

全天下都知道蒙溯是女子,唯独其手下不知道系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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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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