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啊？桔茶？”

“嗯。”

这几天，就见她用手炉的熏香，隔着一个银制小碟慢慢把茶叶烘焙好，再晒一趟，最后又把茶叶慢慢煨进去了穰的空心小桔子，把小小的皮瓤揭开，便是带着桔香的茶叶了。

“你什么时候爱喝这个了？”

“不是我喝。”

“那谁喝？”

“霄。”

会起来这样的心思，是因为聊到了茶室的事情。

一开始，何迟暖打开那罐光是包装就很精致的古树茶时，一直念着这样是否妥当，但羽华完全不在意，仿佛用的就是自家的茶叶一样。

“这么好的茶叶竟然连开都没开，真是暴殄天物。”

一直被嘲讽为整个人都在暴殄天物的羽华，此刻很没有自觉性的嗅着擅自打开的茶叶罐。

“大家说少主不爱喝这些，那个茶室，都是守水苏过去的打点，他一个人的话，根本就没有兴趣去茶室的。”

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单单的茶味。

如果在那里面加入了别的味道，比方一些桔香，他就喜欢了。

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跟何迟暖说的，肯定会招来“你怎么知道的”疑惑。

“如果跟紫苏说一下他的喝茶习惯，是不是以后就会喜欢和她一起喝茶啊……”

“你啊，能不能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啊，若被少主知道，指不定又要生一场气了！”何迟暖拍额，哀叹。

“你在生气什么？”

“气你的不解风情啊！”

“？什么风情？”

“不解少主的风情！”话一出口，何迟暖也觉得这句话不妥，她只好讪讪的打住，打量着没啥装饰物的屋子，

“话说啊，少主的生活应该是很奢侈的才配当少主啊！这地方比虎照的屋子还要朴素，怎么咱们这届的少主，搞得像个苦行僧似的！”

与其说是苦行僧，倒不如说，他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这个身份和这个身份原本会带来的匹配物质。

甚至有点厌恶。

想起众人簇拥时，他眼中虽压仰却仍是流露出的那一丝不耐。

嗯，这一点，其实一点都没变。

想起以前在幻界的风之国时，那些宫女们簇拥时，他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羽华轻轻笑过，但很快就为自己的这番流露而心生复杂。

唉，

她又擅自替霄决定了。

“先去问下他吧，也许，他真的不爱喝茶，或者，只是不爱喝这桔茶呢。”

在原界这么长的时间，她和他都没有真正接触过。

他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的体验着普通人，不，原界人的生活。

霄他，还是原来的霄吗？

.

小家丁接过茶桔，半晌又跑了回来，说他们最尊贵的少主刚则离开了，他虽然不在，但是管事的已经代少主霄收下了，然后就是一堆从东方回来之后少主如何风光如何厉害巴拉巴拉一大堆的话。

这个府里的人，说话做事都是这样一句话三句不离少主的吗？

羽华多少能理解莫贵霄眼中的那丝不耐了。

在边上的何迟暖则没有想那么多，在听说少主收下了茶桔时，认为这已经算是两人关系和缓的重要信号了，为此心中大松了口气。

至少，她是真心希望少主不要老这样生羽华的气。

但是，即使是守云苓过来换药，也没有再见到几天前会一直紧随过来的少主。

总感觉，太过于刻意了。

于是她又想起来，

在澈符断裂的那天之后，自己已经是动作很慢的，但回去时，羽华还在和守水苏说话，何迟暖只好假装忙碌的走开了。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不该是她能知道的。

跟了羽华这么多年，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守紫苏回去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似乎得知了让她很不舒服的讯息。

能让这两个人有所联应的，也只有少主霄了。

真奇怪，以她和少主的关系，要远远多于羽华吧？

虽然脸色不好，不过她眉宇间的高傲，仍是和以往一样。

来到明王府，住了一段时间，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皇亲国戚，什么叫门第之见。

说起来，梦府在南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官府人家了，但是和明王府相较，简直就是一个没素质的平头百姓家。

话说回来，

不管说了什么，不管现在是什么状况，至少，少主也该过来看一趟羽华吧。

毕竟，他也从东方回来了，而羽华因为苏醒至今，少主他就一直不曾出现在这个原本属于他的屋子和大院了。

小家丁说他在边上的厢房休息着，这么说，其实很近的了？

明王府那么大，他是对自己的少主院落有什么情节才非得就近住不可？

何迟暖甚至怀疑，每晚上她和虎照的吵架，和他大声抱怨的那些话，在隔壁房的厢房其实都能听到吧。

奇怪。

如果住得远，就不会那么觉得奇怪了。

明明，仅是一墙之隔。

少主的拒绝却又很彻底。

“何迟暖，你老盯着那堵墙作什么？”一抬头，认真焚刻着羽华就发现自己的小随文，一直盯着窗外的那堵高墙，视线幽怨。

“没什么，没什么。”

何迟暖之所以会一直在心里嘀咕这件事，也是因为院中另外打扫的小家仆们，在昨天就告诉她，他们的少主今天一早还喝了那个小桔子茶。

看样子，也不是讨厌羽华啊……

而且啊，从少主霄从东方回来那天起，就找来了守云苓，还另外细细问了少主屋中的家丁，打听羽华这几天的伤势恢复，又吩咐守药长一如既往的给羽华治疗换药直至完全痊愈，其衣食待遇也是极上等的。

这样看来，他也完全不是不担心嘛，但，到底又是为什么这样一直奇怪别扭啊……？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何迟暖这么小心眼的疑惑。

启程的前一天，

守云苓又带着他的那个药箱进来，在一番仔细的检查过后，终于宣布，羽华的剑伤已经没有大碍了，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但能看得出来，最放松的人，其实是宣布这条消息的守云苓本人。

对他来说，是终于可以扔掉这个有史以来最麻烦的一个患者了。

毕竟，羽华可算是他最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要花大本钱和心血来治疗的伤者了。

若不是因为有守云苓在，换成谁挨到苍季隼的剑毒，都得交待上一条命。

但是莫贵霄不允许，私底下，几乎每天都要准时来打探有羽化的病情，在用药方面，更是派出了族里的千行兵，分头寻找最好的药草，即使是去东方结境的那段时间，竟然也没有忘记让哨兵一天三趟的回报羽华的治疗情况。

如果让守水苏知道了，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后果呢。

而守云苓再不愿意，也只能认真治疗。

若说这件事，羽华有算是占到什么便宜的话，那就是在她之前，莫贵霄已经中过苍季隼的剑毒，守云苓在治疗方面，可算是更加的有心得，治起来也更有信心把握了。

在少主院落里的家仆，除了隐蔽中的眼线，少主霄吩咐过一个都不能离开，让他们以少主原有的待遇来服侍，所以羽华在这里的待遇是少主级的，连带的，何迟暖也享受了一把人中之龙的物质待遇。

嗯，其实，真的感觉蛮爽的，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她在南都都没有见过的，连梦府的大当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能够上这个级别的，也就只有南都的宋方嘉可以媲美了。

以何迟暖的见识，也只能用司帝嘉来作标准了。

不过，就像先前他们所观察到的，虽然都是极好的条件，但从来没有真正被少主享受过，在厨房送上点心时，家仆还很是感叹的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少主的院落送下午点心，因为莫贵霄根本不在乎这些吃食正餐，外出有任务时根本没有个准点，一日三餐能照常送一周以上他们都要去拜灶王爷的头香了。

可，明明历届少主，总是说他们承担了相应的职责，所以自然就该享受相应的待遇。

偏我们这届的少主这般奇特。

明王府的大厨长们，隔一段时间就会为这个事闷闷不乐上个几天。

明王府里老一辈的工作人员，对于明王和少主的吃穿度用，是非常讲究的，但这一届，因为遇上一个在物质方面特别不挑的少主，反而有断舍离的性格特征，面对工作人员的一再讨好，总是一脸淡淡的不必了。

遇上这么个少主，明王府的工作人员们，也是属于妥妥有劲无处使了，虽然明知道现在少主院落里住的不是少主霄本人，但能往少主院落送上一些平常只能想像却无法送达的高级食物，他们也权当作一种精神上的抚慰了。

至少送到少主院落了，嗯。

.

“不管如何，总算是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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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然伤好了，自然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何况这趟西域之行，原来的时间就大大超出了原来的预计，一整个春天长假早都交待在这里了，现在夏天也快要用完了，再这样下去，就要请秋假了。

决定回南都的时间定下来之后，何迟暖就忙着收拾行李了。

这样的消息，身为少主，肯定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毕竟他本人是不过来了，但是少主那边打探消息的人可是一个也没少来，就差照着一日三餐来打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