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爷爷，这是我朋友罗烟。”

爷爷这才看到楚暮身后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东西。

“暮暮的朋友啊！快进来，暮暮你怎么回事儿，还让人家拿这么多东西来。”

“不是我让他拿的，是他非要买的。还有，都说多少次别叫我暮暮了，都多大了，叫这名儿跟个小女孩似的。”

“好，暮暮。”

“……”

行吧，跟老人家犟是犟不过的，楚暮认命地从罗烟手里分担了一点东西，带着他进了堂屋。

“行了，东西就放这吧。嗯？罗烟？”

楚暮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这才发现罗烟一直盯着自家爷爷在看，表情讳莫难测。

楚暮又在罗烟面前招了招手，他才回过神来，将手里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好。

“冒昧问一句，你爷爷今年高寿？”

“81了。怎么样，是不是看不出来？我爷爷身体可好了！”

“八十一……”

罗烟手指摩挲下颌，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爷爷在院子里放好锄头走过来，就见到二人面对面不知在交谈什么。

“你俩聊什么呢？夜里风大，还不赶紧进里屋坐着去。”

“夸您老当益壮呢。您刚刚干嘛呢？”

“哦，挖排水渠，免得日后下大雨房子被淹。”

罗烟眉头微皱地看着爷孙俩对话，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作罢。

楚暮和爷爷聊的开心，完全没有注意到罗烟的异样。

又是一番相互地嘘寒问暖，爷爷突然一拍脑门想起什么。

“对了，你们吃饭没？哎真是，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你俩等着，爷爷给你们杀只鸡补补，一个个的，都这么瘦。”

“诶不……”

“用”字还没说完，爷爷已经疾步杀去后院鸡笼，将刚刚收进去准备睡觉的走地鸡薅了出来。

“我爷爷就是这样，自己认准了想做的事，根本拦不住他，你别见怪哈。”

“无妨。你爷爷……你爷爷很爱你。”

“那可不。”

说起爷爷，楚暮眼角眉梢都是幸福，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妈妈难产死了，我爸在我几个月的时候就车祸没了，我外公外婆奶奶我也都没见过，从小到大只有我爷爷带着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上大学之后，几乎逢年过节才能回来看看他，今年刚回到这边工作了，结果……”

结果又被抓去鬼屋里蹲了三个月。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虽然不是罗烟，但罗烟是江云晖的手下，楚暮这没说完的后半句，让他有点不好意思再直视楚暮的视线。

“行吧，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鬼王要是以后能一个月放我一次假就好，这样我就能多回来看看爷爷。”

“……好。”

“你好什么？”

“我回去帮你和鬼王殿下求求情。”

楚暮笑了一下。

后院传来几声鸡最后的轻啼，又过了一会儿，爷爷拎着一只拔完毛的灯鸡走了回来。

这只鸡特别肥，看起来得有个7，8斤。

“今天给你们炖一只鸡，你俩一人一个大鸡腿儿！”

“不用，这么大一只，我俩吃不完。”

其实是楚暮刚吃完一大堆东西，还没消化，根本腾不出位置再给这只大肥鸡了。

“怎么吃不完，你平时一个人就能吃大半只，这还有一个你朋友呢。”

“我朋友不……”

“吃的完，辛苦爷爷了。”

罗烟拦住了楚暮后半句话。

楚暮向罗烟发出疑惑的眼神，罗烟视而不见。

“我就说嘛，那我去给你们做，你俩在这坐一会儿，我很快。”

“好的爷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罗烟并没有坐下，而是跟着爷爷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不用不用，坐着就行。暮暮，你看看人家。”

这家伙，怎么比自己还会当孙子！

楚暮心里暗暗吐槽一句。

罗烟都动了，楚暮这个亲孙子再坐下去，就真的是不孝顺了。于是，小小的厨房里一下子挤进去三个人，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都说了不用你俩，到时别把厨房给我炸咯。”

罗烟没听，默默地拿出葱姜放到水龙头下清洗。

楚暮见状也连忙跟上，开始剥蒜。

“唉，行吧。暮暮，那个蒜拿刀拍一下再剥，这样好剥一点。”

夜色渐浓，山顶上的小屋终于也升腾起炊烟。鸡肉裹着香料的香气弥漫整个小屋，在微凉的晚秋中带来暖心的温度。

“哎呀，菜够不够啊，要不我再做点别的？”

说着，爷爷又起身去冰箱里翻东西。

“不用不用，这只鸡7，8斤呐，够我们吃了。”

“才一道菜，太少了，不行不行。”

说着，爷爷甩开楚暮的手，又开始翻找起来。

“爷爷，您也忙活大半天了，要不我俩多做两个菜给您尝尝吧。”

啥？做菜？

楚暮又向罗烟递去询问的眼神，罗烟依然置之不理。

“那哪行，哪有主人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是楚暮想给您做。他说这么多年都是您给他做饭，他还没给您做过饭，您就别辜负他这一片心意了。”

楚暮瞪大眼睛，右手指着自己，无声地说了句：“我？？？”

“暮暮果然是长大了，都会心疼爷爷了。”

“是啊，爷爷您就歇着吧，我去给您露两手。”

楚暮尴尬地笑笑，脚步僵硬地再次走向厨房。

他根本不会做饭啊！炸厨房事儿小，毒死爷爷事儿大啊。罗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路过罗烟身边时，他右手握拳重锤了一下罗烟的腰侧，咬着牙压低声音说：“你捅的篓子，还不过来一起。”

“放心。”

罗烟反手拍了拍楚暮的腰，以示安慰。

说是说让他俩做菜，但爷爷还是不放心，从餐厅一路跟到厨房门口，然后落地生根，目不转睛地看着。

“现在怎么办，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会做，我从小到大只给自己泡过面吃。”

楚暮脑袋微微向后转，余光看到爷爷满脸希冀和欣慰，然后又更加惶恐地转回头不知所措。

“没事儿，就做两道简单的。打蛋会吗？”

“……不会。”

“……那去把青菜洗了吧。”

“哦。”

楚暮乖乖听话去做。下一秒，站在门口的爷爷就看不过眼了。

“诶，水够了够了，别放了，太浪费了。”

“那个叶子都烂了，择掉吧。”

“诶！”

爷爷站不住了，冲进厨房要接过楚暮手里的活，被罗烟一把拦住，请出了厨房。

“爷爷，这两个菜是楚暮的心意，您就……”

声音越来越小，两个人影也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楚暮视线中。

“该死的罗烟！现在他也不在了，我怎么弄啊！”

看着洗到一半的青菜，和刚刚被打到碗里的鸡蛋，楚暮选择了打开手机，现学菜谱。

可惜，山里信号不好，视频看着一卡一卡的，很快，楚暮就失去了耐心。

最后，他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没做过不等于不会做，万一自己是神厨转世天赋异禀呢？

楚暮正准备起锅倒油，把鸡蛋扔下去，罗烟就及时地赶了回来。

“锅里水都没干就放油，也不怕油烫死你。”

“还不都怪你，说了不会做饭还硬要我做，做一半人又不见了。诶，我爷爷呢？”

“放心，屋里坐着呢，不会过来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它这么听你话。”楚暮有点吃醋。这个倔老头，自己说啥都不听，罗烟一说就听了？什么道理！

“赶紧做饭吧，不然那只鸡要凉了。”

罗烟今天第三次无视了楚暮的疑问，直接把剩下的菜洗完，又麻利地把蛋打好，然后开火放油，把洗好的青菜一股脑下到了锅里。

“你还会做饭？”

楚暮好奇探头，随后被呲哇乱溅的油吓得弹射起飞。

“很久很久之前做过，算会吧。”

罗烟面不改色地翻炒，放盐，下调料。

“等等，你不是没有味觉吗？那你怎么知道该放多少盐啊？”

“手感。”

青菜熟的很快，没几分钟就完美出锅。楚暮十分好奇地试了一口，你别说，还真挺不错，咸淡竟然刚刚好！

楚暮还在砸吧嘴，锅铲突然就被塞进手里。

“该你了，把那个蛋炒了。”

“？”

他还以为罗烟直接给包办了呢，没想到还是要自己来。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执着着让我做饭？”

“你不想做给你爷爷吃吗？”

“想是想。不是，想和做是两码事啊，我真不会。”

“不会我教你。”

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楚暮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拿着锅盖，像个在将军指挥下冲锋陷阵的小兵一般，完成了一份炒鸡蛋。

金黄的鸡蛋出锅时，楚暮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不愧是我，第一次做饭就做这么香。”

旁边的“将军”无奈扶额，然后端起旁边的青菜，喝楚暮一起走向餐厅。

爷爷竟然真的一直在这乖乖坐着，见到大孙子端着菜过来了，眼里的惊喜和激动根本掩盖不住。

“行了，大家都饿了，赶紧动筷子吧，我先尝尝暮暮做的鸡蛋。”

爷爷嘴里的牙齿没剩几颗，幸好鸡蛋嫩滑，不消多嚼便可流入腹中。

楚暮满脸期待地看着爷爷，得到了爷爷一个大拇指印章。

小时候，楚暮总喜欢在表现过后向爷爷讨要一个大拇指做奖励，如今隔了这么多年，竟然又得到了这个大拇指奖励。

“暮暮做的真好，爷爷很爱吃。”

似是怕孙子不信，爷爷快速地把一整份鸡蛋都吃完了。吃完又赞叹了一句美味。

“爷爷再尝尝这个青菜吧。”

楚暮催促着爷爷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再次期待地看着。

“这是你朋友做的吧，手艺不错。”

“你怎么知道？！”

楚暮很是惊讶。

“你是我孙子嘛，我还不了解你。行了，别光看我吃，你们也赶紧动筷子。”

三个人在昏黄的钨丝灯下，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顿晚饭。爷爷开心上头，抖搂了不少楚暮的童年糗事，罗烟也贡献出了自楚暮认识他以来最多的笑容。

明明被笑话的是自己，可是看着另外两人如此开心，楚暮竟也不觉得羞恼，而是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满月皎洁，屋内鲜活喧闹，有朋友，有家人，一切圆满的刚刚好。

饭后，爷爷收拾完碗筷，又扛起锄头去挖那排水沟。

“爷爷，都这么晚了，别挖了，早点休息吧。”

“没事儿，就差一点点。暮暮，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吧，床给你铺好了，爷爷这地方小，辛苦你今晚和你朋友挤挤了。”

平时这个点正是楚暮的工作时间，爷爷不睡，楚暮便干脆也扛了把锄头过来一起挖。

爷爷说的没错，排水沟确实只差一点就挖完了。

“行了，还有什么要忙的？”

楚暮放下锄头擦擦汗。

爷爷环顾院子一周，摇摇头，末了，他突然把手搭到楚暮肩上拍了拍。

“暮暮，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你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玩伴，别家小孩都说你天煞孤星，不敢和你玩，现在，看到你交到了这么好一个朋友，爷爷真的很开心。”

楚暮把肩头的手放进手心捂着。

“看到你不再是一个人了，爷爷也放心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啊，我不一直有你吗？”

爷爷微笑着摇摇头，把手从楚暮手心里抽出，然后弹了楚暮一脑瓜子。

“行了，年轻人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熬夜，赶紧睡觉去。”

“知道了，您也快去睡，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