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二美金的人命

第十九章十二美金的命

第五天的时候,新加坡那边传来一个糟糕的消息,同时惊动了Conor和江商两边的人,那就是新加坡仲裁庭拒绝了贝利科尔御准大律师参与这次案件。

“理由呢?”时序手里端着椰子,靠在厨房门口,看着覃宇泄愤一样凿开第三个椰子。

“案件不具备复杂性和趣味性,法官认为没必要请外籍律师。”

时序冷冷一笑,对覃宇因为这点小事就气成河豚的样子有些嫌弃。他一派淡定地在打开电脑,写了一封简短却不怎么客气的邮件发送过去。等他抬起头再抱起椰子的时候,覃宇冷冰冰等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先请个当地律师,该走的程序走着。其他的我已经帮你处理了,等结果就行。”

覃宇一脸迷惑,问:“难道在新加坡你还有熟识的擅长AEO令的律师?”

“不认识,”时序放下椰子,“你们这场官司,短期内无法解决,新加坡仲裁庭的平均处理时间是11个月,中位值在13个月。给他五个月时间,他自然有办法来代理你的案子。”(1)

“你想怎么做?”

时序一笑:“我觉得贝利科尔取得一个新加坡的律师资格证,对他将来的发展也有好处,你说呢?”

覃宇突然被这句话点醒,当下就安排了人去接洽这件事情,以至于这件本来要半年才能做到的事情,在贝利科尔够硬的专业技术为支撑,和贝塔集团的强势插手下,仅仅两个月不到就让贝利科尔顺利取得新加坡律师资格。

而后,这位威名远扬的御准大律师就绕过了禁止他参与的判决,强势成为了Conor的代理律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场案子下来,光是交给SIAC的钱就可能到两千万新加坡币。”(2)

覃宇眉头轻轻皱起:“这也是没有办法。”

“万一输了呢?贝塔集团不救吗?”

“救不救的,我说了不算。”覃宇回答得四两拨千斤,“我看你们数据也查得差不多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Conor会安排你们去周边考察,带你们看看危地马拉的环境和经济状况。”

时序笑说:“你是在变相安排我们旅游?”

“两不耽误,只有你们深入了解了这个地区,才知道如果这个工程顺利进行,可以带来多么大的效益。”

“说的也是,现在招商引资,都不再是单打独斗了。”时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问,“对了,贝利科尔跟我说,Conor之前追究过对方违约,然后又被撤销的事情。你了解过吗?”

覃宇看着他:“你以什么身份问?”

“任何身份,尽调员要学会充分利用自己的资源优势。”

“我知道你猜得到,覃宣的确是出于战略考虑,想将这个中美洲最大的发电站做下去。”覃宇顿了顿,“当然,也是因为覃宣不想这么快就搞砸了第一笔单子,在老爷子那里丢脸。”

“可是发包人不能按时付款,已经是很明显的履约能力预警了,也已经构成实质性违约。覃宣不可能连这个也不懂吧。”时序的思维朝着什么勾结、吃里扒外的路子上去了,毕竟覃宣还跟对方负责人一起逛红灯区。

“很遗憾,他真的不懂。”覃宇叹了口气。

时序默默喝了一口椰子,为覃老爷子感到遗憾。

“他不仅看不到预警,还飞速签署了DPSA,将项目转为垫资建设。实际上,他是觉得这个中美洲最大的电站日后盈利能力够强,想用这种方式,将来贷款融资、债转股或者直接约定,获得长期的利润。”覃宇冷笑一声,“贪得无厌。”

“EPC本来就会大大增加承包人的合同责任和法律责任,贝塔就不该派他直接参与国际商事,更不该连个肱骨大臣也不安排一个。”

覃宇叹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希望仲裁能胜诉。”然而他们两人都知道,这场官司的赢面不大了。

这个话题似乎已经结束,一种尴尬的沉默在他二人之间蔓延开。时序自顾自地喝着椰子,没多久就被他吸得干干净净。

“你不去陪着荣帆?”

覃宇看着他,面无表情,对他提到荣帆有些不满:“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嗯,我知道,普通床|伴关系,不走心的那种。”

覃宇语塞,几次张嘴欲言,却因为时序脸上毫不在乎的冷漠表情而放弃。

按照林宪的计划,他是准备带着陈衍灵和张唯义去危地马拉城隔壁的旧首都看看的,那是一个西班牙建筑风格的小镇。至于时序,自家老板肯定有别的安排。

自从尽调团来了危地马拉之后,时序几乎就被单独分了出来,吃喝住行都被覃宇安排得明明白白,甚至连适合当地的衣服都给时序准备了。陈衍灵提出过不满,他认为时序作为江商的代表之一,应该和他们共同行动。

但陈衍灵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却没有丝毫办法与Conor对抗,更何况行里安排时序来这边,本意就是要他来负责维持与覃宇的良好关系。

陈衍灵对此非常无奈,尤其是想到在出发前还信誓旦旦对时序说,绝不会不管他的话,心理更加愧疚。

至于张唯义,这个一心只要报表的技术宅更加没注意到哪里不同,在他看来,是因为时序跟覃宇以前认识,所以行里领导才让他负责整个接洽罢了。

尽管时序的处境在陈衍灵眼里可谓步步艰辛、遗大投艰、啮雪餐毡。但实际上,时序霸占了覃宇的大套房,正在他的厨房里凿开覃宇储存的最后一个椰子,跟啮雪餐毡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荣帆终于等到时序落单了。

他站在宿舍楼下打了个电话,很快就两名武装安保人员就跟了过来。

荣帆下巴微抬,说:“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准备两台车。我先在车里等着,不要告诉另外那个人我也去。”

“你真的想好了吗?中国来的小伙子,我可听说他是你们的贵客。”那个黑黝黝的雇佣兵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叫杰斯,护送荣帆出门好几次,算是交了个朋友。

荣帆冷哼一声:“他不是我的贵客。”

“明白,保证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给他安排一些刺激点儿的,最好让他哭着回家。不过别闹太大,免得惹麻烦。”

雇佣兵笑笑:“这个你放心,在这片土地上,一条人命也就值12美金,你想多刺激都行。”

荣帆皱眉:“不能出人命,也不能有永久性伤害。我的目标只是吓唬他。”

“好的,听你的,老板。”杰斯回答得很爽快,但心理又有些瞧不起荣帆这个优柔寡断的样子。换做自己,他一定选择一枪爆了情敌的头再说。

在另一头,刚刚收到Conor事业部邀请的时序还对此一无所知。他保存了写了一半的风险报告,将电脑、U盘和密码盾一一放好,才跟着下了楼。

托单向可视玻璃膜的福,时序没注意后面那辆车里坐着的根本不是事业部的主管,他没有丝毫戒备地坐上了前面那辆车。

荣帆对此很满意,他早就想好好教训这个伤害覃宇的负心汉了,既然他来到了危地马拉这个犯罪之城,那就是上帝给他赎罪的机会。

荣帆觉得时序应该感谢上帝,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信教,说不定真的会用12美金来买下这条命。

他们一路往前开,时序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写风险报告实在过于伤身,以至于他现在都有些头晕脑胀。直到车被一个坑剧烈颠簸了一下后,他才睁开眼睛,发现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本能地感觉不对,用英文问:“请问我们是绕路了吗?”

副驾驶的大个子雇佣兵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用不太标准的英语回答:“是的,那条路被压出了一个大坑,我们需要绕远一点。”

时序点点头,余光却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人在他提问时就将手放在枪上,一副紧张防备的样子。那个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危地马拉从来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首都当街都可以发生抢劫甚至杀人,这不得不让他提高警惕。

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手指却不着痕迹地开启了定位。

越野在一栋水泥平房面前停下,说是个房子都算抬举了它,实际上就是几块大水泥板搭成的一个仓库。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这儿也是发电站吗?”

副驾驶上的男人回过头,咧嘴一笑,说:“你好,我叫杰斯。我收到指令,要带你来这里。不如你好好配合一下,我们都舒服。”

时序一惊,背后只冒冷汗:“不是事业部主管叫我来?”

“哦,当然不是,可怜的男孩儿。”杰斯笑笑,“你这样不设防的样子让我充满了罪恶感。但是金钱更加可恶,它让我仅存的一点良知去了墨西哥。”(3)

时序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一条SOS会带着定位直接送到紧急联系人的手机里。他祈祷着,希望救兵到来时自己还能活着。

“下车吧,男孩儿。”

“你应该知道我是来工作的,只是个底层员工,并没有足够的金钱。”时序不愿意下车,他尝试谈判。

“不,我们不是抢劫,也不是绑架。”

“那我们更可以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下车。”杰斯直接端起了枪。

时序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愿意听从安排。

他被推搡着来到水泥屋门前,那是个厚重却老旧的大铁门,上面锈迹斑斑,似乎还有一点干涸的黑色痕迹,时序不由得联想到“血”。另一个人放下枪,走上前来拿走了时序的手机,又确认了一遍他身上再没有别的通讯工具,才一把放开他。

他被人推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跌了进去,差点摔倒,慌乱之间手臂挥舞着,才摸到一根柱子,站稳了身体。

门在背后合上了,水泥屋里几乎变得一片漆黑,只有天花板和墙壁的拼合处露出一些缝隙,透了一点微光进来。

他就着这点光,冲到门口,用力推门,却听到外面的上锁声……已经打不开了。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谁?

会是阿班利斯的人吗?还是单纯谋财的亡命之徒?

他们为什么会勾结了Conor的雇佣兵?这些雇佣兵收入颇高,工作稳定,为Conor提供安保绝对算是低风险高收入,为什么会突然叛变?

在短短几十秒里,时序的脑子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但又被他一一划掉。

杰斯朝后面那辆车走去,见荣帆放下了窗户,就俯身将胳膊放在窗沿上,问:“人已经关起来了,所以老板想怎么处置?”

荣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就先关着,不给吃喝。”

杰斯左右摇着头:“这样太温和了,你之前还说要安排刺激一点的,花三百美金就只是关起来吗?”

“那你有什么想法?”

【注释】

(1)数据来源于网络。

(2)数据来源于网络,100万美金收取费用约15000,庭审员酬劳另算。

(3)化用“墨西哥的悲剧,在于离天堂太远,离美国太近。”同时,墨西哥与危地马拉相近,两个地方都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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