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肃一直以来都是个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人, 或许同他的身世经历相关。kanshushen庶子出身,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所谓的野心,也深知父亲对母亲的宠爱也未必能够长久。
他一切出类拔萃的品质,都是从千百个日日夜夜对自身的修整与锤炼中得来的。
譬如功夫、骑射, 他虽无拔山扛鼎之力, 却力求在自己所及范围之内做到最好;又如读书、处理政事, 他亦不是天生的奇才, 唯有勤勉方能脱颖而出。
即便是被立为世子, 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也从未改变过。
他深知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有资格在任何事面前都能做到举棋若定。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样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又频频将他信奉的一切从头推翻, 令他从此喜怒不可控制,情感战胜理智,这个人也唯有魏眠了。
从最初拿到她画像的那一刻, 他心中便开始了莫名的悸动。
在此之前,他从不信一见钟情。
后来城楼上的惊鸿一面,她策马扬鞭宛若飒飒惊风, 一身石榴红的锦袄光彩夺目, 竟让生出一眼万年之感。
她周身的万丈光芒,甚至一度令他不敢直视, 而她向来眉欢眼笑、热情似火, 亦让他屡屡招架不住。
直到上元当晚见到她为了兄长的事情急得眼眶通红的样子,他头一回有了种心如刀割的钝痛感,恨不得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保护, 而他事实上也这么做了。
那晚云横同他说了那番话后,他一连几日没有见到魏眠,一想到来日她离开商州或许再也不会回头, 他更是克制不住地心乱如麻,恍如万千缠丝绕于心际,唯有见她一面方可解脱。
有时候裴肃真觉得自己魔怔了,竟然会抛下一切飞奔出城去追她的马车,会不顾众人的眼光在马上与她四目相对,诉尽衷肠。
而后她猝不及防地吻了他,也的确像她能做出的事情。
唇齿轻触的一瞬间,他登时如临大敌,四肢百骸都游离着某种诡异的酥麻感,可下一刻与她灼热明亮的目光相撞在一起,他心中纵然山摇地动,更多的却是满心欢喜,喜不自禁。
或许上天打算再磨砺他一次,才会将两人的婚期足足推迟一年。
不过他向来是有耐心的人,从他可以默默沉淀自己这么多年便能够看出来。
可唯独这一年以来,他会按捺不住地想她,会因为她走之前说的某一句话彻夜难眠,牵肠挂肚,会患得患失怕生变故,也从未心急火燎地想让时间过得快一些,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见她。
总算等到她嫁过来,他也恨自己公务太多,无法时时陪伴在他身边,可他知道自己即便坐上了世子之位,也并非一劳永逸,高处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如若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做到极致完美,便会轻而易举地被人抓住把柄。
到时候,他又要如何来护着她?
魏眠天生娇女,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养在蜜罐里长大,委身于他已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嫁过来跟着他吃苦。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还是错了。
或许,她就是他命定的克星吧。
公事繁忙冷落了她,裴肃自知理亏,所以上天用这种法子来惩罚他时,那也是他该得的,裴肃半点不敢埋怨。
只是从侯府到常吟山这条路,他从未有一日走得如此提心吊胆,冰凉的雨珠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雨势越大,夜风越冷,路面越潮湿,他就越是心急如焚。
也许她因风雨被困在山中走不了,也许是马车轱辘出了问题停在半路,又许是遇上一伙山匪挡了去路,又或许她早已不在山上……
裴肃不敢想下去,只能发了疯似的快马加鞭往山里赶,恨不得将整座山翻过来找。
到山脚下时幸而冷雨暂停,何岐瞧见主子目光冷若寒冰,下颌也绷得极紧,不禁倒吸了口寒气,当即令巡防营调过来的五百名兵将和从府中带来的二十名护卫分头去找,一旦发现任何可疑行踪,立即来报。
以往只知道主子素来冷静沉肃,克制隐忍,今日何岐竟在他身上看出了十足的心急与狼狈。
裴肃浑身早已淋湿透彻,清隽冷毅的下颌滴着水,手臂上更是几处被山路两旁的树枝荆棘划破,尤其是眼底那一抹猩红之色,不知是火光映出来的,还是因长久紧张而透出的颜色,竟连这漆黑的夜色都挡不住。
这眼神连何岐见了都害怕,更何况是手底下那些人。众人不敢多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山里头四处搜寻。
“在这里!”
“马车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倏忽有人惊叫一声。
裴肃神色一凛,立时循着那声音的方向奔过去,只有何岐看到主子握剑的手是微微颤抖的,手背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那几声呼喊虽然乱,却不难听清。
马车找到了,不是夫人找到了。
侧翻的马车隐藏在路侧的土坡下面,正是魏眠来时的车驾,轮廓被丛生的野草掩盖了一半,如若不是蓬顶的明珠在火光下隐隐透着光,路过的护卫军根本瞧不见这里有马车的踪迹。
裴肃紧紧盯着护卫从马车里搜出来的一截沾了血的碎布料,还有泥泞里那只魏眠素日最喜爱的海棠花簪,潮湿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至鼻尖。
梦中那种从悬崖坠落的失重感登时遍布全身。
“继续搜!”裴肃冷声厉喝。
马车因路面泥泞打滑侧翻,且有人受伤,魏眠一定就在这附近。裴肃拳头又攥紧了几分,指甲嵌进血肉里竟毫无察觉。
举着燃烧的火把,顺着草丛里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一直往前走,裴肃开始发现灌木丛中有被利器砍过的迹象,还有荆棘勾坏的衣裙留下的碎布条。
荆棘划破手背,血珠从里面慢慢渗出来,裴肃将那根布条紧紧攥在手里,面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继续往前找了一会,忽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快来看,这里有个破庙!”
裴肃当即加快了脚步,直接往那微微透光的破庙里奔去。
从银珠泉下山的时候下起了雨,马车夫勒马转弯的时候后车轱辘打滑,沿着路牙侧翻了下去,即便土坡不高,马车行驶得也不算多快,车内三人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都吓得不轻。
琅月眼疾手快地给魏眠当了人肉垫子,伤到了胳膊,拢云只是轻微的擦伤,马车夫却是摔断了一条腿,也摔破了脑袋。
伤口不能暴露在雨中,魏眠和拢云两人便扶着琅月和马车夫找到了这处避雨的破庙,生了个小火堆,先将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马车夫原本疼得嗷嗷叫,可一抬头见琅月一个姑娘家都忍着疼没吭声,夫人身娇体贵之人遇到这样的场面还能如此冷静,自己便也不好意思再叫唤了。
拢云生着火,抬眼见到夫人板着脸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不禁怯声道:“世子爷说好的今日来接夫人回家,可眼下咱们怕是回不去了。”
琅月也真是替主子着急,今日这样危险的情况,夫人虽然面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该有多无助啊。
她也只能忍着手臂的疼痛宽慰夫人道:“世子爷说来就一定会来的,只是未必知道夫人和咱们在这儿,世子发现夫人不见了,一定急得到处在找呢。”
魏眠实则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说好的来接她,她还特意在山里多晃荡了两圈等着他,没想到裴肃没等到,却等来了这要命的一场雨。
如果那土坡儿再高一点,如若前面就是悬崖,她现在已经被摔成肉泥死翘翘了!
她气得牙痒,裴肃今日若是不来找她,她明日一早便回益州去,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
和离!对,她一定要跟裴肃和离!
往后她再也不想见他了!
魏眠在心里骂了裴肃千遍万遍,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似乎还有移动的火光,魏眠忍不住抬眸。
屋子里的火光一暗,疾步走进来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裴肃……”
魏眠心里还在骂他,没想到抬眼就见到裴肃一双眼眸通红吓人,一身狼狈地出现在破庙门口,她才怔忪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话,只觉身子一撞,下一刻就被他紧紧地搂在怀中。
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终于在见到活蹦乱跳的她时,那种几乎绝望的心绪才慢慢疏散开来。这一刻,他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搂着她。
魏眠气得想推开,可是他两条胳膊强硬得像铁箍似的怎么都挣扎不开,抱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他身上寒湿湿的,魏眠光抓住他后背就已经挤出了一手的水,抬头又看到他进来时踩的那几个泥脚印,魏眠不禁微微一滞,裴肃真的找了她很久么?
还淋成这个鬼样子。
魏眠鼻子一酸,竟然有些心疼,自己可太不争气了!
摸到腰间拍了拍他的手,正想叫他放开,却不经意触到了些黏黏糊糊的东西,隐隐还有股血腥味儿,她心中一慌,忍着吃痛的手臂将他推开,这才瞧见自己抓了满手的血!
她眉心一紧,面露嫌弃道:“你怎么受伤了?”
一旁的琅月和拢云见此情景都自觉地退了出去,坐在门口的马车夫也被何岐拖出去医治了,破庙的们被缓缓带上,里头静得只有柴火燃烧的声响,还有两人清晰的呼吸声。
魏眠一点都不想心疼他,可眼前这人像个疯魔了似的,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惹得她瞬间就火大起来,“世子爷今日又在忙什么公务呢?想必来此一趟不容易吧。”
“眠眠,是我不好,你可有受伤?”
裴肃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地不像平时,听着怪让人难受的。
魏眠瞧见他满身的脏污,还有勾在衣袖上的残枝败叶,将头扭到一边,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我命大没受伤,那我也不会原谅唔——”
话还未完,男人冰凉的唇已经覆压上来,魏眠瞪大了双眼,嗓子顿时紧嗖嗖的,满心的委屈都被他逼得咽回了肚子里。
一向主动的魏眠竟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似乎是裴肃第一次主动亲她?
就连洞房那次,都是她占上风。
今日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
考虑到世子爷端肃雅正的好名声,魏眠不得不错开一些提醒他:“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就打算在这儿?”
“他们不敢。”
面前这一向循规蹈矩的男人浑不在意地撂了句话,修长的手指绕过她的纤腰轻轻按住,又吻得加重了力气,趁着她启开牙关说话时,温热柔软的舌.尖猛地探了进来,恍如久旱逢甘霖,愈发贪婪地在她口中笨拙地探索,只想将她唇齿间清甜的甘露吸吮得干干净净!
魏眠顿觉呼吸一窒,平时这话可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裴肃还真是无赖,人前一本正经的样子,谁晓得竟然悄悄把她这些本事都学去了!
男人在这方面竟是十足的天才,才一小会的功夫,魏眠已经被他激得气血上涌,有些把持不住了,干脆踮起脚尖,搂过男人的脖颈,使了些力气吻了回去。
堂堂益州五姑娘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他都这般有恃无恐了,她怎么也得让他记住今日,证明她那些书都没有白读!
秋雨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噼里啪啦地落在门口的青石板上,遮盖住了破庙里头的缠绵之声,直到柴火燃尽,外面的守卫也沉沉睡下了。
魏眠才缓缓睁开迷离的双眼,瞧着黑暗里对他痴缠不尽的男人,发着狠道:“往后,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好。”他俯下身咬着她耳廓,温热的气息惹得她一阵战栗。
魏眠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好就好,你吹什么气啊!日后,不许你再惹我生气,听到没?”
裴肃无奈地笑了笑,慢悠悠道:“往后我若是再让你生气,便让上天罚我一辈子吻不到你,抱不到你,罚我一辈子爱你不得,见你不得,思念你不得。眠眠,我这样说你可满意?”
魏眠:“……”
这都哪学来的啊!她那些书不都让梅芯拿去烧了吗!
裴肃是不是偷偷补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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