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吴歉是正室地位,一个金牌经纪人要担心的,无非是恋情曝光后粉丝撕咬和舆论的目光。
没想到,闹半天吴歉只能算上个外室。
成明思量片刻后,严肃地说,“不可以!男艺人和女艺人面对的舆论环境是完全不一样的,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完全没有出头的小演员,吴歉,你得洁身自好!”
正在徒手洗脸的吴歉,甩了甩手里的水珠子,言简意赅,“洁个屁。”
“你!”被这恶人迎头一怼,成明靠在门口,一时语塞。
直到吴歉撇她一眼,问她来干嘛,下一句没事你就赶紧滚吧彷佛已经就在嘴边。
成明这才想起来正事。
“你要不发个信息安慰下李叔叔吧,”成明指的是李双,“他昨晚酒醉后倒在垃圾堆里了,酒店的人不知道他是谁报警了,警察过来的时侯,正好撞上了梅导那些人聚餐结束后回来。据说人搞得很狼狈,又有那么多剧组人看见,李叔叔这次丢脸丢大发了。”
对于成明说的几点,吴歉都不是很理解。
“这有什么丢脸的?我又为什么要安慰?”
关于吴歉这个人在情商上的严重缺失,以及总是以己度人的惯性思维,成明早已经见怪不怪,作为一个兢兢业业的经纪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耐下性子解释。
“你不觉得丢人,你当然不觉得丢人!你跟外面的野男人一夜情,你都不觉得难为情!你还有什么可觉得丢人的!”
不过几分钟过去,成明眼中的香饽饽就这么迅速变成了“外面的野男人”。
“李双最好面子,这种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帮了你这么多,以后咱还得求对方帮忙!乡土剧虽然咱拒绝了,但以后万一寻梦之后没火呢,乡土剧该去还是得去!所以还得跟他处好关系,你现在不抓住机会处好,啥时候才能处好!”
虽然成明一直在“耐心”地输出,但是最重要的一条原因,她其实没说——她隐隐察觉到李双对吴歉有意思,吴歉很明显并不清楚,但不清楚最好,吴歉大可以坦坦荡荡以朋友的身份关心,这样既能吊住李双继续提供资源帮助,道德上也不至于饱受谴责。
啊我可真是个尽职尽责又聪明过人的经纪人!
想到这点,成明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虽然及时憋住了,但那一声由于过分突兀,即使吴歉一直听得不认真,但捕捉到了这丝笑意。
一个人在义愤填膺说完一段话,突然极其诡异地笑了一声,这只能说明一点——
“装什么装?!你有这个废话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去给人家发条信息!滚!”论输出,吴歉怎么得也比成明气势十足,“滚一边去!”
成明顷刻便弱了,“哎,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嘛。”
“好你妈好好说话。”吴歉冷冷看了人一眼,一身高贵冷艳的劲头。
成明无奈,只能彻底地表示投降,“不带骂妈的啊……哎,”她一挑眉,“你台词怎么好像好了点?”
说到这个,吴歉可就来精神了,“你也感觉到了?”她摸摸自己喉咙,“我也这么觉得。”
“台词功底还能通过xing传播?”成明挠挠头。
吴歉十分钟的时间内,洗脸刷牙,还化妆换好了衣服,这时候拿上一个包,就利索地准备去片场坐小板凳了。
听到这里,她有些不满意,“你觉得陈阅林台词比我好?”
成明上前开门,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嗯……男演员和女演员标准不一样啦。”
吴歉也不是傻子,又白了人一眼,“你这还是觉得人家比我好!”
成明这一早上,苦心一番无人接受,还屡屡被骂被白眼,一瞬间自暴自弃地嚷嚷着,“人家就是比你好啊!人家科班第一进的戏剧学院,基础功扎实,又是这十年来华语最年轻的影帝,还那么火,台词比你好很稀奇吗?”
虽然和陈阅林已经深入地交流过,打着逐梦演艺圈的旗号,吴歉也逐了小半年时间,但实际上对于陈阅林这个人,她还是不太熟。
“他这么厉害?”
“当然啦……”两个人正并肩走在回廊上,成明放低了声音,“要不你努努力,这段时间修炼一点那上面的功夫,投其所好,那什么抓住他。”
吴歉这次反应很激烈:“滚你妈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小点声,小点声祖宗……在片场不许说脏话……”
“许你妈许……”
“……你来劲了是吧?”
两个年轻的小姑娘一来一回,说的长廊都热热闹闹的。
吴歉不懂人情世故,成明记性也好不到哪里去,早上这么一炒一闹,就把慰问李双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
若干年后,这两人为今天的失误而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之际,成明还不忘马后炮一把:“我就说至少应该发条信息的。”
已经和今日的陈阅林的地位完全可以相提并论的吴歉,则咬牙切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正经女明星:“丑逼李双多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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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寻梦》,这部万众期待的大戏,拍摄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女主角,实在太差劲了。
连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瘦下去,整个人单薄地楚楚可怜,弄得一向直来直往的监制、摄影师也不好多说什么;
连清的妈妈——大美人连艾,则成了剧组常客,经常好几天都待在这里、陪女儿演戏,还给全剧组送了好几次盒饭加餐。
调通告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经常吴歉到了现场,才被通知要上戏;或者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台词,又临时被通知不拍。因为女主角的戏份过不去,只能先拍其它的。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部戏女主角才是重中之重。
编剧甚至无奈之下,给吴歉加了点戏份。
就这样乱七八糟拍摄着,直到半个月后,一个开始冒着初冬寒气的中午,导演——高严终于回来了。
高严那腰,终于不是半歪着了,神色也好了不少,这段时间他虽然人在医院里,但是整颗心还是放在剧组,所以所有的困难他都清楚。
他一回来,就立刻组织监制、几个副导演开了个会议,连李文豫也参加了。
这部戏,到底应该怎么继续下去?
几个副导演都坚定表示要换女主角,否则这戏注定是个烂片。
监制则表示相信导演能力,说不定导演调教调解也行。
两方陷入激烈辩护时,李文豫开了口,坚定表示不能换。
寻梦只是一个投资算不上多高的戏。
集团却有着无数部片,电影、电视剧、综艺都有。
这个档口,换掉连清,那就是狠狠打了连艾的脸,也就是狠狠打了连艾的男朋友——那个上面的审片大佬,的脸。
“寻梦废了也就废了”。这是他的哥哥——李文康,在他过来当制片人之前,跟他耳提面命的一点。
要怪也只能怪高严自己,当时病急乱投医,挑中了连清。
李文豫话没有说得特别难听,但是高严却心知肚明,他只能压下所有的异议,决定按照监制说的,自己亲自下场调教演员。
他其实不喜欢这样做的,他最喜欢的,就是有灵气、自己能悟出来的演员。
就像,那个女二,吴歉一样。
回剧组不过短短两天,导演那脸,以飞快速度又黑了回去。
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像连清这样不开窍的演员,偏偏还连骂都不能骂;毕竟连艾就像个瘟神一样,整天盯在剧组里。
因为调了多次,整部戏的戏份都被排的乱七八糟的。经常有演员,该上戏了也不在现场,一问人家根本不知道今天还有戏。
进度一拖再拖,钱却如雪花般花了出去。现在已经拍了快两个月了,还没到原定进度的四分之一。
剪辑师,是个老手,说现在拍出来能用的统共就几条,如果最终高严强迫他剪垃圾,他不如现在就离职。
不仅是他,从上一部戏就跟着高严的几个创作核心,都或多或少表达了这个意思,毕竟他们曾真正做出来明玉,又怎能再忍受端一盆臭大粪上来。
“导演、导演,必须得想想办法了!”这天晚上,众人都在吃盒饭,梅副导再次拉着高严,低声说着,“正好连艾也在,她是老演员了,不可能没有一点职业精神的,她女儿戏这么烂,我不信她自己完全看不出来。导演,你去说说吧!”
高严瞄了一眼不远处那人数众多的连清团队,心下觉得这个副导演真是蠢透了。
职业精神?
在现代社会,演员是个正儿八经的职业,虽然底下存在着无数脏污狼藉,但是体面、能赚钱,演得好还能受万人追捧;但在大美人连艾那个年代,演员就是戏子,戏子无情无义,连那臭要饭的都知道。
但是副导演对自己忠心耿耿,该安抚的还是得安抚,他沉声:“行,你别急,我会找她的。”
他们租了一栋旧大楼的一层,道具师们还在搬着道具,夜戏还没有开始,喧闹声吵着他实在头疼,副导演似乎看透了他在拖着她,下班了也不回去,愣是盯在一旁等着他行动。
他实在是烦透了。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出来,避开了人群,来到了这栋大楼的顶楼,一个能吹风的地方。
妈的,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妈的,我真的,只是想拍好个戏而已。
千错万错,都错在没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他烦闷地拿出了烟盒,抽了一根又一根。
“哟,导演这不会是想跳楼吧?”
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他转身,就看见了吴歉。
老实说,对于吴歉,他是非常满意的,他虽然从不夸她,但真的对她演的戏非常着迷。
干净利落又漂亮,眼神中带着勾,就像她整个人一样。
他甚至专门看了《和月》,这也是为什么当时要换赵灵灵的时侯,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连清,那时候连清在那部戏里,青涩又懵懂,意外地很符合他脑海中女主角的想象。
哪里知道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想起这个,他恨乌及乌,对吴歉的好感又少了点。
他板着脸,“你怎么上来了,等会不是有你的戏吗,还不准备去。”
“我过来确认下,导演还活着,要是导演没了,这戏大概也真的没必要再拍了。”
吴歉穿着长裙,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长发则随意地挽着脑后,她抱着双手,慢悠悠地走了过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高严下意识想要灭了烟。
哪里知道对方伸出了葱白的长指,眼睫毛抖了抖:“给我一根。”
高严有些颤抖着给对方也点上了根。
“你还抽烟?”
“平时不抽,这破地方有点冷。”
“那,那你来干嘛?”
吴歉目视前方,熟稔地吐出一口烟,眼神冷淡:“我记得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高严眉头重新紧缩了起来,他强迫自己看向前方:“谢谢关心,但是我是不会跳楼的。”
真是好笑,吴歉扬起嘴角:“谁在关心你?”她耸耸肩,“我如果是你,我一定会跳楼的。”
“你!”高严是个文人,擅长压抑自己的文人,他颤了颤,“你什么意思?”
“戈白路杀人记事,是我最喜欢的国产片,我最喜欢那个结局,肃穆、凋敝、空无一人。我看的第一遍,就想起了红楼梦,落地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对吗?这是明明是夏天,但是你最终拍雪地的原因吗?”
那就是高严的处女作,这次他再也没有理由拒绝看向吴歉,他侧过头,轻声:“对。”
“寻梦开拍的时侯,我还给你投了简历。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希望在你的剧组拿到一个角色。”
吴歉的声音陡然冷冽了不少,她也侧过头,正视高严,“只是没想到,能拍出戈白路杀人记事的人,早就已经迷失在娱乐圈的荣华富贵中!你还不如也被那场雪埋了。”
高严浑身一抖,忽然掉下一行泪,整个人突然奔溃了,大喊道: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拍电影有多难,有多难?!拍电影,就是烧钱,他妈的纯烧钱啊!制片人说要塞演员就塞演员,要换就换;演员,狗屎一样的演员,一拿就拿几千万,说加戏就加戏,说不开心就摆脸色。你喜欢戈白路是吧,那你知不知道,戈白路在播出前一天,被叫停了,我,我喝得差点肠胃都喝吐了出来,求爷爷告奶奶,才终于换来了一条生路啊!”
男人本是清瘦的身型,肚子却突兀地鼓成一块,脸色油腻暗沉,头发彻底塌成一团,整个人难看极了。
他无力垂着双手。
吴歉冷眼旁观:“喊完了吗?”
高严抹了把脸,低声说:“你回去吧,估计要到你了。”
“连清排我前面呢,我等一晚上也是白等。”
**的现实又再次奔涌而来,高严气得狠狠踢了几脚墙,头发都一甩一甩的:“他妈的!他妈的!”
等到高严再次发泄完,吴歉心里已经有了数,她静静地开口:
“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高严声音有气无力的。
吴歉抖抖烟灰,“我帮你踢走连清,你让我做女主角。”
高严猛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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