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高严正式宣布,《寻梦》再次换角,女主角由连清更换为吴歉,女配角由一个叫朱音音的二线演员顶上。
他成功说服了投资方追加一部分投资,这两个月拍摄的镜头,大部分直接作废。
像寻梦这样万众期待的电影,上次换角,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次又从观众缘甚好的星二代,换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似乎还有点负面新闻的小艺人,所以招来的争议更多了。
高严和吴歉,那些早已被互联网尘封的绯闻,再次甚嚣尘上。
好在成明早有准备,她游刃有余地发布声明否认、再组织水军和粉丝,洗刷评论区,让这件事保持一定热度,给吴歉增加点名气,又不至于演变为恶**件。
连吴歉都说:“你好像厉害了些。”
“那是,”成明说得阴阳怪气,“毕竞大雷还在后头,现在正好拿这些小事件练练手。”
对于这种程度的阴阳怪气,吴歉是听不出来的,她整个人顺势靠在了沙发上,“行吧。”
换角的事情让成明春风拂面,她的邮箱甚至来了一些综艺和商务邀请,她美滋滋处理着,还是忍不住夸对方:“你平时看着把谁都不放在眼里,没想到观察力这么敏锐,让我们一下子就拿到了女主角!”
“也有你的功劳,要不是你会偷……”
“哎,怎么说话呢!”成明立刻打断了,“什么偷啊,我跟你说,你真的要去修修情商课了,以后接受采访、上节目,始终是要和别人交流……”
成明又絮叨起来,吴歉立马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
不过,换角这事还真的要感谢成明会“偷”。
那天晚上,吴歉承诺会搞定连艾,让连清主动辞演;交换条件就是女主那个角色必须给她,片酬涨一倍。
高严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抽完了整整一包烟,才在一片云雾之中,嘶哑着开口:“你必须保证不能得罪连艾;也必须保证配合我的节奏、演好女主。如果你能做到以上两点,我肯定去说服投资人,大不了我就再把房子卖了。”
“行。”吴歉踩踩烟头,转身就下了楼。
连清演技大幅度下滑,无论谁上手调教也没用,不是因为她不认真,更不是因为她蠢,而是因为她生病了。
精神类的疾病。
吴歉以前坐小马扎上,观察过她的状态,无论是连清的脸色、还是神情,还是略显无措的动作,都像极了虎子之前抑郁症发作的模样。
正巧有一次成明问她要不要吃口香糖。
记忆猛然把她拉到了《含苞待放的妹妹》第一次团队比赛现场,连清无助地回头问助理要包里糖的那一天。
一首歌都能唱完,怎么会在后台好好的突然低血糖?
吴歉当时就猜到成明这是病了。
那时候吴歉只奇怪,有那么大一个团队捧着她,伺候她的衣食住行,怎么这么明显的生病也没人看得出来?还让连清自己偷偷吃药?
连清团队视她为洪水猛兽,多看两眼都有人上前挡着视线,估计是连艾下的死命令,保证她俩不能有任何接触。
她自然更不会上前自讨没趣。
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这一点,还在换角这事上帮她一把。
那晚,夜晚冷风呼呼地吹着,连清团队却丝毫不见放松,因为众人视线中心的连清,还在一遍一遍重来着,小脸惨白。
吴歉从楼口一钻出来,成明就立刻站了起来,吴歉遥遥对着她点了点头。
成明立刻走到了连清一个助理旁边,两人小声交流了一番。
第二天,连艾在剧组附近的一个咖啡店等着吴歉。
吴歉来得非常准时,一进来包间就掏出一包药,扔在了桌上。
“你女儿,重度抑郁症,自己在偷偷吃药,你知道吗?”
想来一切都是天助她也。
自打和成明有换角这个计划后,成明就开始了日常热脸贴连清团队冷屁股。
一天天的送奶茶,送护肤品,唠家长,基本每天都常驻在那边。
团队那几个小姑娘又不是和吴歉一样,真的生人勿进,慢慢的也就被软化了。
在大美人不在的时候,她们悄摸摸地和成明友好交往着。
一次,连清正在拍戏,她常穿的几个外套就随意搭在椅子上,成明热络地帮小助理整理衣服,说着些七七八八的八卦,然后手假装无意识地摸着。
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用小塑料袋包装的几颗药,圆圆的。
“噢清清常吃的糖,别说出去哈,大美人,”小助理声音小了点,“不准她吃糖。”
说完,小助理自己也嘲讽笑了笑:“就跟看小孩一样。”
“好,嘿嘿。”成明笑得人畜无害,却偷偷藏了起来那包糖。
她找人化验,发现那是包货真价实的米氮平,一种专门用来治疗抑郁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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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艾果然皱起了眉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是要跟我,认真道歉吗?”
吴歉坐了下来,取下了墨镜,神色平静:“我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单纯。”
连艾听得出这里面的嘲讽,红唇又是紧紧一抿:“你果然是个毫无教养的野丫头,有人生……像你这样的,怎配和我们清清做朋友?”
槽点简直太多了。
吴歉挨个反驳:“第一,我从来都不想和你们家清清做朋友;第二,你说我毫无教养,你们母女就有吗?连清演戏水平之低,你不会看不到吧?”
“通往艺术的殿堂本来就是坎坷的,清清现在受一点点挫折很正常。”
“以别人的全部心血做代价,给连清的艺术殿堂铺红地毯,”吴歉冷冷问道,“你不觉得良心有愧吗?”
连艾坐直了身体,神色无比坦荡:“你可没资格来质问我。这部戏,可是高严主动找上我的,我的宝贝女儿,认真看了那么久的剧本,演的不好改进便好了,怎么能接受换角这样的侮辱?”
“是连清接受不了,还是你接受不了?”吴歉饶有兴致地歪了歪头。
连艾脸色一滞。
“我们也聊挺久的了,桌上那药,你有看一眼吗?”吴歉又点了点那小小的塑料包。
连艾一动不动,僵硬地挺直着。
吴歉轻轻开口:“我还真没猜错……有些母亲,真的是该死啊……”
“你懂什么?!”连艾立刻激烈反驳着。
“连清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她自己在偷偷吃药。你明明都知道,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天天以艺术之名逼着她演戏。你也明明知道,连清这样拖进度,天天在剧组被骂的抬不起头,无形之中只会加剧了她的病。你却什么都不管,每天只需要打扮的美美的,在剧组一待,享受着别人的吹捧,再给自己买个好母亲的热搜。”
连艾脸色铁青,仍是强硬反驳道:“我孩子病没病,我自己心里有数。什么心理疾病不疾病的,就是你们这一代苦吃的太少了!要像我们年轻那会,大家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保证没人得病。”
“蠢货。”吴歉轻轻开口。
连艾被激怒了:“连清是我的命根子,我一个人带大她受了多少苦,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在这指责我?”
“你就继续嘴硬着吧,等到连清无药可救的时候,你会后悔的。”
“不用你管!”连艾气势汹汹站了起来,又神神叨叨说着,“通往艺术最高殿堂的那条路,本来就是孤独又坎坷的,像你这样毫无信念的女演员,自然什么都不会懂……”
连艾转身便走,始终没有看那个白色药袋一眼。
吴歉在连艾那里进展不顺,只能从连清那里继续攻克。
还是成明去传的话,两个人约在一家私房菜见面。
连清迟到了挺长时间,以至于她来的时候,吴歉已经开始吃上了。
她连连道歉:“真不好意思,我有事耽误了。”
“没事,戏又被高严卡了吗?还是你妈不让你出来?”
连清脸色一白,但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都有。”
那种该死的真诚,成功逗笑了吴歉。
眼瞅着对方笑了,连清也终于放松了不少,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小声说:“你还是第一次约我吃饭呢。”
“对。”
“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要让你自己把女主让出来,因为我想演女主。
吴歉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她换了个话头:“我知道你在吃药,我有个朋友,之前也是抑郁症发作,现在已经好多了,但中间非常痛苦,我劝你早日去治病。”
连清那白皙的脸,意外扭曲了下,说出去的话却透出一股古怪:“你关心我?”
脑子是不是也有病啊。
吴歉不耐烦地点了点头,低头吃了口菜。
连清却突然笑了,整整齐齐露出八颗小牙,笑得特别真诚:“谢谢你,你真好。”
这人不会是被她妈管傻了吧?
吴歉直接开口:“我没什么好的,你去治病,我正好接替你演女主。”
连清笑得更真诚了,她捏了捏手,温柔开口:“其实,我也想把女主让给你的,我实在太烂了,太差劲了。”
吴歉放下了筷子,沉声道:“你只是病了而已。”
连清却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絮絮说着自己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妈脾气发作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明明那么出色,就那样被淘汰了,真是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不淘汰我也快要主动退赛了,我不适合那个舞台。”
“哈哈,你总是这么直接,我真的很羡慕啊,为什么你就能活得那么自在?”
连清那带笑的脸上,突然就留下了两行泪。
吴歉静了静,只说了一句:“因为我已经摆脱了我的生父生母。”
连清又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我不行的,我爱她。”
得,感情人家母女俩在这母爱情深呢,吴歉向来不多管闲事。
“行,你不去治病就算了。”
她加快了速度,准备吃完就走,回去再去想想其它办法。
连清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长得那么漂亮,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我。从小到大,所有人都疼爱我,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妈妈连艾,是大名鼎鼎的第一代女明星耶。”
明明是很温馨的一段话,连清的表情却令人感到恐惧——她睁大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下巴剧烈颤抖着。
吴歉冷眼看着:“你已经疯了。”
连清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说:“我这么幸运的人,自然会被人嫉妒的,比如你。你出生贫寒,连读大学的钱都没有,还得自己去打工。不像我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给了我这么优渥的生活。”
吴歉正了正身子:“我可不嫉妒你。”
“我是要留名青史的,要留名影史,要成为中国最厉害的女演员。”
连清仍然在说自己的话,眼泪还在留个不停,但又恢复了满脸笑容,笑得下巴尖的吓人,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瘆得慌。
说完,她便怪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呵呵呵。”
吴歉无言以对。
突然,吴歉后面半掩的门被撞开了,好几个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她听到了连艾的哭泣声:“宝,宝宝,不演了、不演了,我们回上海,回家去,好不好?”
连清最后被带走的时候,意外对吴歉眨了眨眼睛。
于是,就这样,高严兑现了诺言。
艺人获得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成明作为经纪人自然快乐,吴歉却只在一倍的片酬打到自己卡上时,开心了一秒钟。
因为女主角的剧本,她之前从未看过。
躺在沙发上,也不是休息,她一刻不停地刷着台词本。
这时,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响了,近水楼台的成明伸过头去看了一眼,“陈阅林找你!”
吴歉不假思索地回复,“不用管他。”
她翻动着台词本,一页一页的,嘴上念叨着那些原本根本看不上的词,完全没把陈阅林找她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以至于夜幕降临,男人刷开房卡自己进来时,整个人的脸色只能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真的不好看。
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陈阅林经常有一种无力感。
他时常觉得,吴歉确实认认真真地、心无旁骛地,在把他作为一个炮.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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