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即使剧团长使用声音作为异能的媒介,于倚赖敏锐感知作战的条野不利;即使答应了要保全原团长的木偶,在战斗中不得不留手。这场战斗对末广与条野两人来说也是相当轻松,剧院的建筑也大体没有损伤。
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是太轻松了。
回程的路上,军警用箱型车宽阔的车厢里,甘茶在手中把玩一支散发微光的笛子。
这是剧团长用于控制他人的魔笛,被两人打败后收缴,如今来到了她的手里。
之前甘茶从耳机之中,听见了这支笛子奏响的奇诡歌曲——有一瞬间她感觉到恍惚,但很快她和另一头的两人便同时切断了通讯,笛声带来的影响也立即消失了。
这类精神控制的异能,其实该细分为两种——一种是不讲道理的规则型异能,无论目标状况如何,只要达到异能启动所要求的标准,就都能任意地操纵;另一种则是全体攻击的范围型异能,缺陷是目标本人能够依靠精神强度克服异能影响。
甘茶对自己有信心。所以连她也能够影响,魔笛的异能,应该属于前一种;因此那就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了。
她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是一边与身旁的两人说着话,一边仔细地打量手中的短笛。
笛子形制精致,通体闪烁着暗绿的魔魅光泽。白色的军警手套,衬得它越发显得奇异,像是传说中女巫熬制的魔药。
她略一思索,将短笛放到了桌上。平稳行驶的车辆里,圆润的笛子只是轻微地滚动了半圈便停下了。
然后她抬起手,摘下了一边的手套。
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摘下手套——就连不久前为便装进入剧院而换上的常服洋裙,也有着搭配的细缎手套,十足的旧家千金作风。
猜测着她想做些什么,末广和条野都有些在意地朝她望了过来。
制式手套离开指尖,露出纤细白皙的右手。洁白细腻的肌肤再无阻碍地接触到空气,五指上只有轻微的、长久以来握笔书写的痕迹,除此之外别无任何其余训练——譬如刀剑或枪械——留下的印记。
毫无瑕疵、犹如春日玉兰一样美丽的少女的手。
这只手的指尖,试探着伸向了桌上的短笛,仿佛想要触碰那散发荧光的笛身。
然后被末广握住手腕制止了。
猎犬的成员,平日里也佩戴手套;唯有末广作为剑士,握剑的那只手,要切实地掌控自己的武器刀剑,不能被阻隔触感。因此这一边黑色的手套是特制,贴合手掌、只及指根。
于是带着剑茧的修长手指,此刻也切实地、牢牢地扣在她的手腕上。
较之她略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衣料传递过来。
甘茶抬眼望向身侧。末广那双纯粹的金色眼睛注视着她,不赞同地说:“不要这么做。很危险。”
“……我知道了。”
她微微挣动了一下,很快就被放开了。甘茶慢慢地戴回手套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太轻率了,闲院小姐。”
另一边的条野也说,“直接触碰未经处理的异能武器,不是明智的行为。你想要知道什么,不如直接询问犯人?”
他指向车厢的另一侧,正在由随队医师对伤情进行紧急处理的犯人。
被逮捕的剧团长此刻已经从昏迷中醒来,靠在厢壁上喘息,用一双此刻看起来越发像猫瞳的、发着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方、该是朝向剧院的方向。
之前押送他上车的时候,他曾短暂地清醒过,看见了推着奥林匹娅的轮椅站在军警队伍里,神**言又止的保罗。现在这样的表情,仿佛是还不能相信自己遭到了背叛。
听见自己被提起,剧团长迟钝地眨了眨眼,转了过来。
他听见少女的问话。
“为什么是自杀?”
甘茶凝视他,“你夺取他人的性命……具体来说是灵魂,以为己用。但是,为何一定要控制被害者自杀?这是异能的限制,还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啊,你们注意到了……”
剧团长缓缓露出了诡异神秘的微笑,如野兽般微微呲出了牙齿,“不错、不错。你很聪明,小姑娘,从最初就是如此……那当然是因为,唯有自杀者的灵魂不会得到拯救!”
“无法升上天堂的灵魂,在坠入地狱之前,被猫所吞食——这何尝不是一种免受苦难的幸福!”
这话真该让某个自杀爱好者听听,甘茶心想。
“他们不需要你的幸福。”
甘茶说,“那些都是平凡普通的好人。若不是你,他们本来也不必死。”
“善人的灵魂才有价值啊。”
剧团长毫无廉耻地笑着说。
追寻犯罪者的逻辑没有意义,甘茶的目的不在于此,也无意和对方争辩。
不过她能感觉到身旁末广的怒气在积蓄。实在不太希望他在行驶的车上挥剑,因此就如同方才他制止她一样,甘茶伸手在他手臂上轻轻压了一下。
末广没有出声。但条野听见了不同于之前的心跳,露出了觉得好笑的表情。
甘茶看着剧团长。心中怀疑的情绪占据上风,但她终究还是问道:“所以,你真的能够触碰到人的灵魂?”
“怎么,无法相信有这样了不起的事吗?也是,唯有高贵的猫,才能够像是玩弄毛线球一样,随意地拨弄那些闪闪发亮的光团啊——”
在这人自吹自擂的废话里,条野若有所思地望向甘茶。
“灵魂……是了。”
“演员透露情报的时候,你在意的就是这个。”条野问她,“闲院小姐相信灵魂的存在吗?”
片刻的沉默后,甘茶回答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希望它存在。”
*
之后,直到抵达基地为止,没有人再谈论这个话题。
在末广与条野看来,无论是冒失地想要触碰魔笛的行为,还是无法释怀的灵魂话题,这一切都很好理解。
虽然她平时并未表露特别的悲伤,但闲院樱相依为命的亲人,确实刚去世不久;被留下的少女寄希望于彼世的存在,这是很普通的事。
但她所受的教育,她的头脑和现代科学,都令她无法真正相信这一类虚无的慰藉,才会因此而踌躇、对犯人提出疑问。
她这样的人——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应对一切,自身则仿佛环绕谜团的神秘少女,竟然也会有这种普通的为难;这份动摇,反而令人觉得怜爱了。
然而此事与对方逝去的亲人相关,对她表露这种心情是冒犯的。因此没有人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回到基地以后他们将剧团长送去特别监狱,途中由下属队员报告了两个消息。
一是名为苍王的恐怖分子,于正午时分公布了蒙着头套的三人,将交通省官员松浦达夫投入化工废水池的录像。并声称溺毙于水中,是犯下了罪行的松浦应得的下场。
第二则是武装侦探社,他们答应了委托。
医生与谢野晶子由年轻的社员国木田独步陪同,加上据说是察觉到了有趣事件气息而一起跟来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三人已经来到了基地里,现在正在医疗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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