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三根枪杆，后有付卿澜用枪抵着同伴脑袋，赫克托明白轻举妄动肯定会有人受伤，甚至可能被杀。

扫视一周，他趁两个女人对峙的空档冲佐胤使了个眼色，让对方保持镇静，却见那男人冷静得完全不像是受到致命威胁的人，一双红眸盯着门口的女人一动也不动。这下他终于明白言伊为什么要他带着这个男人来了，冷静、细致、大胆，办事干净利索，对敌人毫不留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付卿澜眼色冷下来。

“我们也来做个交易吧。”殷夫人提议道，“我跟这两位先生没有利益冲突，所以得不到好处我就不必与他们作对，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这个卑鄙的贱人！”

“呵，到底谁才卑鄙？”殷夫人嗤笑说。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本就打算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交给你殷家，但现在看来我得考虑一下了。”

“真是好笑，当我三岁小孩吗？你这种人毫无信用可言，更何况议会的理念违背殷家祖训，我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不过是些过时的东西，守着几句天真的空话，真当自己是福泽万世的圣人？”

“这叫传承！”殷夫人握紧枪托，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兼爱非攻，大道无为。岂是你这种鼠目寸光的宵小之辈能理解的。”

“接下来该不会还想教我‘人之初，性本善’吧？”付卿澜发出几声带着鼻音的干笑，用一种轻蔑的眼神昂首望向殷夫人，无言地挑衅愚昧之极的对手。

“我不想跟你嚼舌，把东西交出来。”

“谁能保证你拿到东西后不会反悔？”

“殷家从来都言而有信，你还不配质疑我。”

“那我给你东西你会帮我处理掉这两只老鼠？”付卿澜试探道。

“不会，我可不想掺和到你们的恩怨中。但我知道你刚刚向保安室发出了警报，所以就把那些守卫安排在门卫处待命了，只要你乖乖交出东西我就放他们进来救你。”

“原来是你这女人在搞鬼！好吧，我接受你的条件。”付卿澜答应得十分爽快。

达成交易，只见殷夫人手一挥，两个属下便走到赫克托和佐胤身旁，一人用枪瞄准一个，并将刀从佐胤手中夺了过去。

这个精明的女人当然也没有放过付卿澜，她上前勾勾手指示意对方把枪交出来，付卿澜便只能照做。接过手/枪，殷夫人利落退下弹夹，远远地将它扔到门外，以此确保对手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接着在她的威胁下，付卿澜走到了办公桌前，伸手开始摸索桌上雕像的底座。那尊铜制雕像约摸一尺高，做工精湛细腻，一条五爪金龙盘踞于笔直耸立的石山之上，栩栩如生气势如虹。只见她摆弄两下便打开了底座上的一块盖板，里边是两个垂直相交的圆弧形拨盘，由一根根金属细齿排列组成，可以上下左右随意拨动。又一番操作后，底座的另一面弹出一个暗盒，付卿澜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数据芯片。

“这是我项目的全部研究数据。”付卿澜举起芯片说。

“很好，但我得检查一下内容是不是我想要的。”

“放心，我没必要骗你，反正技术已经被我存在脑子里了，给你也无妨。”

“我不会相信你的，要给早就给了。”

“那你就自己来看吧。”

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付卿澜先将那张芯片插进一个特殊的读取装置中，之后再与电脑连接。又敲了几下键盘调出资料，这才把屏幕转到过来检查的殷夫人面前。

当两个女人专心进行交易时，佐胤终于挪动视线四处观察起来。他像这样被枪指着的次数也不算少，想活下来除了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基本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要做到一击毙命且以最快的速度消除所有威胁，记住敌人位置和预判他们的行动至关重要，剩下的都交给运气。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十分棘手，敌人离得很近是优势，但是场地不够开阔，行动路线太过有限，且没有多少能当成掩体的东西。速度再快也就能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干掉一个，就算利用尸体当成盾，被前后两拨人夹着总有一面会中枪。一旦被击中，就算当时不死，基本也离死不远。

对于身边这个叫赫克托的男人能够配合到什么程度，佐胤心里没有把握。表面上看起来还算镇定，主要不知道身手如何，只能先沉住气等待时机。同伴只要能牵制住其中一个，佐胤就有把握将敌人全部杀光。

正思考着，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忽然“嘭”的一声短路烧毁，里面冒出丝丝黑烟，随后消防喷头一个接一个开始喷水。

异常动静吸引了敌人的注意，趁他们抬头检查，佐胤抓住机会果断出击。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敌人的手腕被匕首割破鲜血直涌，手指随之无力地松开了手/枪，武装被佐胤轻松解除。

殷夫人当即反应过来，抬枪就要射击，却见佐胤已将匕首朝她掷出，于是立刻闪身躲避。

与此同时赫克托握住手杖的杖柄，从杖身中抽出一把细剑，冷不防打落了另一个敌人手中的枪。

紧接着刀被佐胤夺回，他手一抬从上方利落斩下，一道骇人的血痕便于敌人左肩一直拉到右腹下侧。随后血液从伤口中涌出，将敌人身上的衣服染上了一大片红色。这个可怜的家伙甚至没来得及喊叫，只是含糊地呻/吟一声往地上倒去。

解除身侧的威胁后，佐胤没有任何迟疑，刀身一转，又反手握刀立刻向身后刺去，利刃顷刻贯穿了另一个被赫克托卸下了武器的敌人。之后那面刀刃从那具温热的躯体中缓缓抽出，敌人口中吐出一股鲜血，瞪着不甘的双眼无力地跪倒在地，随即往后一仰彻底没了呼吸。

刀身再度旋转变回正握，佐胤双眸业已猩红如血，直勾勾地盯着闪躲过后想要再度扣下扳机的殷夫人。

喷头的水终于停下，残留的水珠顺着漆黑的发丝不断滴落，在明亮的灯光下晶莹剔透，仿如一颗颗闪耀的钻石。佐胤被水浸湿的皮肤也显得愈发白皙通透，衬得那双妖娆的红眸比玫瑰更艳丽，比宝石更璀璨。而他本身又相貌出众，比例也近乎完美，在水光的辉映中，整个人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此时的佐胤美得摄魂夺魄，脸上浮现出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美笑容，那是残酷与杀戮的美学，令人心神皆为之震颤。

但殷夫人眼中映出的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目睹属下惨死，扣住扳机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扑面而来的威压更是令她勇气尽消，迟迟无法开枪。因为一旦射空，下一秒她就会落得和属下一样的下场。

“看看是我的刀快还是你的枪快吧。”此时佐胤脸上浮现出一个无与伦比的自信笑容。

“……别太自以为是，我没那么好对付。”殷夫人的口吻开始变得底气不足。

“嘴硬。”

正欲动手，耳中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紧接着似曾相识的音色闯入耳膜，佐胤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走廊里的女佣。他跟赫克托进来时碰到的女佣是三流绅士的女仆，但是去厕所时撞在守卫身上的是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声音就是她的，很明显也是那个男人的棋子。

“如果你想保护重要的人就不要对殷夫人下手。”女人警告说，接着话锋一转又发出了另一个警告：“门卫处待命的守卫已经发现异常，我刚刚骇入这座工厂的主系统程序把所有舱门都锁死了，但没法拖住太久，他们的工程师很快就会恢复系统运行。付卿澜是死是活不重要，赶紧离开这里不要恋战。”

接收到指令佐胤立即修改策略，脚一蹬地冷不防地冲了过去。

殷夫人见势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两人之间不过三步远，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理论上很好瞄准。但这次她的对手并非寻常之人，子弹从对方头侧擦过未能击中，而她也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按照先前的发展殷夫人马上就会倒在血泊中，却不想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瞬间背生双翼一拍翅膀敏捷地避开了佐胤的袭击。即便反应如此迅速也没有做到完全躲闪，之所以未受伤是因为对方在出刀时改成了反手握刀，刀柄长度不够，只是堪堪击落了她手中的枪。若是直接用刀刃刺来，想必得见点血不可。

“有人让我留你一命，最好识相点。”

给了对手一个下马威，佐胤警告完便立即转身冲向门口，之后两个男人的身影在两个女人的注视下消失在了舱门外。

晨曦初至，翠蓝色的苍穹远处泛起一线鱼肚白，气温尚有些沁人的凉意。此时院中还未有人影，几只雀鸟却已在布满红叶的树冠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一夜浅眠，被嘈杂的鸟叫声从睡梦中唤醒，久珣揉揉眼睛习惯性地看向旁边的地板，发现被子是平整的才想起佐胤昨晚没在。虽然猜测他夜里跟人喝酒闹腾很有可能还没醒，却按捺不住想跟他取得联系，盼着他早点回来。

打开手机便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联系人显示的是唐华宗，半夜发过来的，那个时候久珣已经睡了。点进去一看前前后后竟然没写多少文字，很难想象那个话痨的家伙会如此言简意赅：

“久珣你还在1区吗？那边现在很危险，言伊应该给你爸他们发过通知了，赶紧从那边撤出来吧！出于某些原因我不好露面过去帮忙，但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听父亲说言伊昨晚的计划已经成功，不用担心，我们会胜利的。看到了一定要记得回复我啊！”

读完消息久珣的眉头沉了下来，退出邮箱又果断拨出电话，不管那头的人醒没醒他都决定要打到他接电话为止。

“干什么？一大早就打电话催我。”

电话和上次一样几乎是立刻接通的，对面的人音色清晰反应迅速，根本不像醉酒之后外宿一宿的样子，更像是已经知道会有人打给他而特意等着。既然猜到做的事情会败露，久珣不明白佐胤为什么不和自己直说，他为此感到莫名火大，说话语气也变得冲起来。

“你在明知故问吗？”

“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不要质疑我。”

“态度？那是你该注意的东西。”

“哼，你是不是又欠收拾了？”

“我才不会怕你，有本事就回来，我在这等着。”

双方一番言辞交锋后开始沉默，良久才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佐胤先找回了话题：“想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你。”

“言伊昨晚的计划想必你也参与了吧。”

“是的。”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行动的漏洞，佐胤竟没有任何辩解，而是大方地承认了。

“可你跟我说在和周逸烽喝酒。”久珣轻咬牙齿，有些生气，心中又感到憋屈。

“酒喝了，周逸烽也在，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罢了。”

“我知道，你就是嫌我碍事对吧。”

虽说是在赌气，但佐胤的行为让久珣不得不这么想，即便帮不上忙也希望他不要把自己排除在外，能够对自己多点信任和依赖，可他偏偏喜欢一个人扛着。

“你能不能少胡思乱想一点，我根本没这个意思。”佐胤语气中又多了一分无奈。

“那就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

“过来？你过来干什么？送死吗？”

“还说不嫌我碍事，你现在也学会骗人了是吗？”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乖乖听你爸的安排离开1区就是，剩下的用不着你管。”

就在氛围变得剑拔弩张之时，通话被语气逐步恶劣的佐胤强行挂断，久珣整个人都怔住了，好半天才缓过心情。

“……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脑子一热，久珣为了泄愤而高高举起手机，刚准备往外砸又停住了手。且不说他根本不是在生佐胤的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把手机摔坏一点好处也没有，万一佐胤有事联系他怎么办？

经过一番缜密思考，久珣也终于冷静下来，他明白佐胤在想什么，会感到如此憋屈完全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气恼。要是能像佐胤那样厉害，他们或许就可以并肩作战了，可惜自己只是个有点花拳绣腿的“弱小”天使，强行逞能不过是拖别人后腿而已。

可至少，他能把想法告诉自己也好，什么都不说未免也太见外了。

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久珣努力把杂念抛诸脑后，有什么问题等起床后再去弄明白也不迟，说不定过一会佐胤气消了自己也冷静了，交涉起来会更加顺利。

久珣相信现在的佐胤一定会好好回应自己的心情。

洗漱过后从衣柜里摸出衣服换上，对着镜子整理好仪表，一转身久珣发现放在床上的手机翻盖外的副屏亮了，紧接着响起了系统的默认铃声。看了一眼打进来的号码备注，久珣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