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池渔被宗长诀踹下了车。

刚出了宗家的门被踹的。

晴日烈阳,池渔从地上爬起来,寻常人被这样对待,早就私底下呸一口唾沫再骂一句脏话。但池渔却只扫了扫衣上的灰。扭头转了转,找了个路人问路。

可接二连三,看到他的无不躲着走开。

这也怪不了路人。无他,池渔这个体型在城里扎眼的很。一看就像前阵子新闻里面那个满大街砍人的外地犯。

身子又高又壮,肌肉高高鼓起,又被晒得满脸通红,脸上憨厚的笑容也变得油腻,只以为是什么猥琐的搭讪男!

直到一个好心的老头才给他指了正确的方向。

池渔连声道谢,顶着暴晒,在烈日下走走停停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到学校。

太阳已悬至头顶,中午了。

“喂!送水的,怎么来这么晚?算了,这箱水送去一号楼四层老师办公室。快去!老师们等急了!” 学校门口的保安甫一看到他,朝他大吼一声,遥遥指了指方向。

池渔张张口,细密的汗珠从额头落下来,“俺不是送水的,俺是这的学生。”

“学生?” 保安犹疑的看向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学生有这样高壮的?口音也忒重了。

保安又道:“学生证呢?拿出来我看看!”

“俺没有,俺第一天来上课。”

学生证,还要这玩意哩,城里上学真讲究。乡下读书,直接进去了就是。

“没有?哼!没有你可进不去,就算你真的是学生,迟到了也要拿出学生证登记迟到!” 保安上下打量他一眼,“班主任名字知道不?”

“……..” 他当然也不知道。

池渔无助的站在校门外,汗流了满背,新穿上的衣服不过半天又被他湿透弄脏了。

好半天才想出主意,将错就错小声说,“都搬去一号楼四层么。”

保安这才又重重的哼了一声,扬着头,发出胜利的鼻息。搬水工还想伪装重高学生。

上楼梯时,池渔差点摔了一跤,幸好他被一只手扶住了,触感一片滑腻冰凉,骨节纤细手掌宽大。

也不知道怎那么大的力气,同时稳住他的身体和水桶。

温雅的声音如泉水般流出,“没事就好。” 手指很快礼貌的撤回了。

池渔想回头感谢,那人已经走远了,背影挺拔如松,校服雪白得一尘不染,只觉得个头很高,比他还高上那么一公分。

他站在楼层转角,远远的痴望那道背影,心想这人还怪好哩,没有他俺可要摔成狗啃屎。

也不知道要如何找到他当面感谢….

感谢的事没成。开学第一节课他被人狠狠的当众踹下凳子。

他已经十八了,但他的学习进度跟不上北中最好的高中,因此宋秘书把他安排进了高一,和比他小两岁的人一起重新读一遍。

站在台上自我介绍完后,班主任点了几个名,问有没有人愿意和池渔一起坐?

讲台下窸窸窣窣响个没完,就是没人举起手。听着下面的声音,池渔才渐渐察觉出自己的口音和他们都不一样,很重。

粗糙的乡下汉子头一次感到了一丝难为情。

“老师,我来。”

清秀白净的少年举起了手臂,及时雨般抚平了讲台上飘散的尴尬。

池渔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眼。那少年淡眉杏眼,肤色白皙,咋一看觉得一般,看多了又觉得清秀楚致。

池渔对他很有好感,走下台快步朝位置走去。谁知坐下不到一秒,屁股后面传来重重的一击。

被人连人带凳踹到了地上。

哐当好大一声,连窗外过路的学生也朝他看去。

乡下人摸不清头脑,屁股火辣辣疼着,还吸着一口气,小声问,“同学咋的了?”

有同学没忍住扑通笑出声。怂包,被人踹了还先问对方怎么了。

立马有人用手肘了肘那个发笑的人,提醒他别被跟着一起挨打。那人立马闭上了嘴。

“丑八怪,你屁股挤到我了!” 眉眼锋利的男生横眉竖眼,冲他不耐烦大吼。

哦!原来是嫌他挤,那他往前面坐点。池渔傻笑的摸了摸头发,将自己椅子往前挪了半分,直到再挤,池渔就坐不去了,那个坏脾气的男生才肯罢休。

好看是好看,皮肤好,五官精致立体,就是太凶了。再好看,池渔也不敢接近了。

不过心里面,还是有了一丝淡淡的伤心。他不傻,从上火车起,他看得出来城里人对他有意无意的排挤。无论是穿着、外貌、还是口音。在全班面前被骂的那句“丑八怪”留在了心底,他摸了摸脸,又看了看班里同学普遍的白皮肤-------

在村里,乡里叔婶都夸他俊。女孩们都爱找他去海边玩。他又捏捏手臂上的肌肉,偷偷看了一眼同桌细瘦的肩膀,终于明白城里喜欢的样子了。

班里没人爱和池渔讲话,他也就不自觉越来越粘着唯一对他施以援手的同桌。

那人叫林青然,学习成绩好,是班上的第一名。

不过据林青然说,这算不了什么。

面对池渔羡慕崇拜的眼神,他解释道,“我们十六班是整个年级最差的班级。走关系的,有后门的,插班借读的,搞文化艺术的都往这个班塞,反正是个吊车尾的,你也别太有学习压力,老师都不怎么管我们。”

上周周测,池渔倒数第一,比原本的倒数第一还低了五十多分。

哦说到这个,原本的倒数第一正是开学那日把池渔踹下凳子的男生————

陈木深。

按理来说,陈木深行事嚣张如无人之境,殴打学生,凌辱老师,逃学抽烟喝酒样样精通的不良混混早就该按校规处置,处分退学了,为何还好端端的在学校上课呢?

池渔询问,林青然用手指了指上面。天家中有一位姓陈,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血缘关系。

其实本来,陈木深也该上高二的,只是有次打篮球伤了韧带,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泰岳的天才很多,教学速度也很快,回来后,陈木深就跟不上进度了,他也不耐烦那些数学物理的,跟听天书一样学不进去,上课也只埋头睡觉,后面干脆又玩了半年,今年下半年才重新跟了高一上课。

这样一位高高在上,骄奢淫逸的权贵二代与他的世界是永远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从来没想过他的人生会与这样一个他的世界之外的人纠缠。陈木深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池渔压根连他长什么样都不太看清,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会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时,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很快交叉了。

那时他在操场旁边的器材间一边清点今天体育课所有全部器材,一边跟读磁带。

他力气大,腱子肉多,体育老师便让他把班上所有排球全部送还回去放好。

排球不算很重但占体积,池渔搬了三趟也就搬完了。下课铃响了,他本该回宿舍休息。但转念一想,宿舍没空调只用风扇,老旧的电器呼呼吹着不仅没什么效果吹出来的都是暖风,噪声还特别大。

器材室阴凉,呆着凉快,更主要的是他在寝室念磁带会吵到舍友。池渔把钥匙放一边,干脆用磁带开始练习起自己的普通话发音。

一字一句,池渔练的很艰难,发的音也很可笑,像极了第一次讲中文的老外,把上方铁窗户外的一群人逗得哈哈大笑。

门没锁,为首的人一脚踹开,看见是他,愣了几秒,好似才想起他这个人。陈木深勾起嘴角,嘲弄道:“乡巴佬在练口音啊,真难听,学鸭子叫呢。”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越说越过分,连模仿他说话的人都出现了,又逗得大家一乐。

池渔本就被第一声开门吓了一跳,第一次对面这种情况又呆呆愣愣的,手上的磁带继续放着,他口中的词却发不出声,不知如何是好,脸越来越红,只是皮肤太深看不出来。

一米八五、满身肌肉的壮汉被一群矮他一个头的少年围着,逼到角落,尤为可笑。

那群瘦小的学生笑嘻嘻的围拢,张牙舞爪的做着自以为是的恐吓。他们背后有陈木深撑腰,比他们高大又如何,怕个鸡毛啊。

也就这个时候能练练他们的胆子了。

“哼……” 陈木深笑了一声,拿出个mp3道,“你再念一遍,太好笑了,我要拿给小诀去听听。”

晓觉?小决?

池渔不懂是哪个字,但也知道陈木深此时不怀好意,录他的声音是为了方便耻笑他,于是当即抿住了嘴唇无声的拒绝。

“…….”

“你他妈个贱货跟我摆谱?” 陈木深扔下来mp3,少年的脸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冷下了脸色,下颚绷的死死的,一字一句蹦出来,“给我打。”

很快,拳打脚踢铺天盖地袭来,池渔抱着头蹲下承受身上的攻击。

池渔刚从一个小渔村来到大城市,还是首都,老实的很,被打了也不会还手,默默的保护要害咬着牙不吭声。心中只祈祷他们打完快点走吧。

众人推搡间,武文斌不小心按到了池渔的胸肌,卧槽一声,“他的胸肌比女人都大啊。”

康宁笑骂,“放屁,你摸过女人的胸吗,还比女人都大,小鸡仔。”

武文斌和康宁都是池渔的同班同学。

武文斌不服输道,“我怎么没摸过,前天操的那个娘们像个水球,贼软贼白。”

池渔却窒息了一瞬,立马捂着胸口,满脸惊慌。“不、不是。” 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他断断续续的否认。

众人都头一次见这个乡巴佬这么慌张的样子,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不怀好意的笑容直晃晃挂在脸上。课程太无聊,十七八岁的精力又旺盛的无以发泄,只好每天结群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无聊事。

“不是什么?” 有人冷冷开口。

“不是、女人…..” 池渔抬眼望去,才发现那句话是站在门口的陈木深说的。

“嗤。”陈木深不屑的发出一声笑,然后就没动作了。

真的比女人的胸都大吗?

众人望去——-

的确,好像平常没发现,松垮的校服好像要被宽厚的胸肌撑爆,高耸的肌肉顶着领口,呼吸间好似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肉轮廓,透着薄薄的白色布料,肉色的痕迹隐隐约约的透了出来。

“这么大的胸不是女人是什么?” 武文斌第一个上前用手重重的的拧了一把胸前的肌肉。

“啊呃——”敏感的部位被人用力一拧。池渔没忍住张口轻轻一喘,下意识缩着身子退到角落,低沉磁性的男音痛苦中又夹杂着一丝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其实武文斌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觉得池渔是女人,只是想羞辱一番对方,逞逞口舌之快。但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叫声,竟然这么…..

众人一愣。

他们都是一群白斩鸡,除了嘴里脏话,其余都不是个男人。头一次知道原来男人的声音也能够这么性感和色气。若是让一些声控的小女生听到了必要脸红心跳腿软脚软。

“操,说什么呢,真恶心!” 陈木深鄙夷的看向他们,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门边,夕阳将他的身影在身后地面拉出了长长的影子,“赶紧打吧,抽完这根烟,接着打球去。”

…….

池渔等到脚步声离去,铁门被重重关上才抬起头,顶着满脸的伤疤,一瘸一拐的走向门口,拉起门把———

拉不动。

池渔心中一跳,连忙看向旁边放钥匙的桌子。自己进来前就把钥匙放那里。

可是现在钥匙不见了!

肯定是刚刚被那群人拿走了才把门锁上的。

没有钥匙他出不去啊。

池渔脚步一顿,忽然大力的拍起铁门。可是器材室在操场的一个偏远位置。平常很少有学生经过,尤其这会又已经放学了,更不可能被人发现他还锁在器材室。

门板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呼喊声也越来越大,似是不知停歇。

月上枝头,夜幕降临,器材室那充满惶恐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

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白天当值老师打开器材室的门,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个学生。

只不过这当值老师一听是陈木深干的,斗志昂然想要惩恶扬善的脸便不说话了。将池渔送回宿舍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池渔瞧见老师的反应便什么都懂了,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宿舍。

八人宿舍,厕所和淋浴间是一个楼层共用的,晚上都要抢着用。现在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淋浴间也空着了,正好去洗澡。他在器械室躺了一晚上,浑身脏兮兮的,加上还有之前体育课出的汗。

池渔一闻,浓重的酸臭味差点没熏着自己。他长的五大三粗,但非常爱干净,习惯性的一天一洗。

在阳台收衣服时,池渔正好遇上其中一个舍友提早回来了,手中拎着一袋包子。

舍友看到他了,撩了撩眼皮擦肩而过,什么也没说,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他昨晚一整晚没有回来。

没有人能习惯一直冷漠的环境,乐观的池渔也不意外。

但难过一阵后,池渔很快收拾好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端着盆子进了淋浴间。

先是检查了一遍里面的确没人,又去了离门最远的一个澡房放下了遮挡帘,才安心脱下脏兮兮衣服。

他没有插上水卡。夏天热,他不用热水,学校冷水是免费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宗家给了他很多钱,他把钱存在卡里都不敢用。能给他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读书环境已经非常感念宗家了。这些钱是留给未来宗家继承人的,而不是他。

水流哗哗声逐渐变大,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他先给自己全身都洗了个澡,反复洗了好几遍,只有沐浴露的芬香后,才将手慢慢的探入身下,

土气的乡巴佬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拨开那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两指分开一点,仔细用水流清洗一遍。天热,他那出汗也多,常常黏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

他出生时身体有两幅器官。来学校后发现浴室是分开的澡间,并且门口有遮挡帘后才松了一口气。之前在乡下,他从不会像其他小伙伴一样宿在别人家,或夏天下河摸鱼,从小他妈妈就告诉自己要保护好自己那处,别让别人瞧见。

阿婆有时候又痛又恨的哭,觉得是自己造的孽才让孙子遭了殃,一个劲的说报应都冲着自己来,干什么让俺宝贝孙子受了罪。还说小鱼莫担心,俺必须让你娶上媳妇,条件不重要,俺们也不挑,只要会疼人不嫌弃你那处就好。

池渔一贯老实的脸也涨了通红,“阿婆!俺不要媳妇,俺这样….别人会觉得俺是怪物。还是别糟蹋大妹子了,没有媳妇俺也可以照顾你。”

阿婆不赞同的斥责,“没媳妇怎么成,哪个男人没媳妇的,打光棍的那都是乞丐!咱们家小鱼读书顶呱呱,老师都夸你,以后是有大出息的!更要娶媳妇了!”

“俺身体残缺,只能算半个男人。”

阿婆瞪了他一眼,“你就是我女儿生下来的大孙子,男人有的东西你也有,怎么不是个男人,那根东西能用就是男人!”

乡下婆子说话向来粗鄙,在自己亲孙子面前也不例外。

过后,阿婆又喜笑颜开道,“都说了,条件咱们不挑,什么都可以!不嫌弃你便好,咱们小鱼这么乖这么老实,一定会有好人家看上小鱼的。”

不过,池渔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女孩子,还是别糟蹋人家了。因此也没有找个人结婚的打算,更别说有个自己的孩子了,他将自己的渴望深深的埋入心底。

洗完澡后,他在浴室换上自己的老头衫。

他从宗家走的时候,舍不得扔,虽然布料被洗的宽松了好多,但穿着也舒服,而且好好的一件衣服还能再穿好几年呢,一贯勤俭持家的池渔自然是一起带到了学校。

池渔天生好脾气,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脾气,小时候被人喊去捉泥鳅,抓螃蟹,采野果,明明自己干的活最多,分的最少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大度的把自己箩筐里的好东西分给大家,被欺负也不知道。长大后又经常被各家喊去干活也一副欣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自己家干活,每回都那么使劲努力。村里人也就各种明里暗里占池渔便宜。池婆子知道,但耐不住池渔说,我不累,都是邻里帮一下!

因此,在器材室被欺负成这样,池渔也想得开,躲着他们总行了吧!

他一贯不爱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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