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让安临意笑了很久。
“我过生日那天在饭桌上,你怎么那么笃定你不谈恋爱的啊?以前有人跟你表白过吗?”
“有啊。”
“什么时候,你啥反应?”
“……小学的时候就不说了。在武当山有过两次,一次是传承班的女生,把我叫到外面表白,我说了句‘武馆不让谈恋爱’就跑了。”
“噗,还有呢?”
“后来我觉得可能拒绝得不够彻底,就找师兄弟传授了一点经验。后来……就是养生班的一个女生,二十多岁吧,跟我表白,这次我说‘武馆不让谈恋爱,我也不喜欢你’就赶紧跑了。”
“……”
你这还不如不找人传授呢。安临意简直哭笑不得。
至于,武馆不让谈恋爱?
俩人确定关系的第二晚,在给安临意践行的酒桌上,两人互相确认眼神后向师兄坦白了关系,听完之后,师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你就把他带走啊。”
“啊?!……我以为武馆不允许的。”
“不存在,”师兄可能是酒喝多了,笑得非常开朗,“我们管事不管人。”
这么顺利是她没想到的。竟然,没有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没有莫名其妙的被阻拦,一切都顺理成章,而且还得到了很多很多祝福。
他们是龙抬头相遇的,又在龙年龙月龙日那天确定关系。
冥冥之中,这是一个圆——年前临安城城墙下的老瞎子就已经给过线索:西北方向、稳定工作、属相。要和诸位负责任的说,大理确实在临安的西北方。而后面的关键词也不偏不倚。
最初她因师兄的一条动态来到大理,其后有姐姐撮合,有老天疯狂助攻,最终四个人齐齐举杯,觥筹交错中,顺遂圆满。
安临意满怀感恩收下了,这份老天严选の来自冈仁波齐的馈赠。
她要回家了。
临行前夜喝完酒归家,南曦跟她在村里路灯下席地而坐。喝了不少身上有些热,她也不知自己的脸是否红扑扑的。
“南曦,你知道吧,你真的很不一样,在你面前我也很不一样。这把我自己都吓到了。”
“我根本没想过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还离我这么近的距离!我过去谈恋爱,只喜欢那些遥远的人,谈的每个对象,跟我要么有直观的物理距离,要么有工作身份的阻隔,要么有国籍文化的落差……后来连我自己都不晓得,为啥每一次都是下意识就选中遥远的人!其实,我很痛苦,但是我又实在没办法和身边的人建立关系……逐渐的,我才明白了,这些外相都对应我内在的塌陷,因为我的内心深处不爱自己、也无法坦然面对自己,所以‘遥远’就是我的盾牌,如此,我就可以苦苦维持住假面不掉落从而在受伤之前全身而退……当然啦,这只是我自以为。因为我没做到嘛,我始终都将自己陷入兵荒马乱里,在痛苦的扉页上反复鞭挞。而最平直、真实的自己,我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当然也根本没机会袒露。”
“从前呢,我对于孤独二字紧抓不放,甚至还一度沾沾自喜地作为我最骄傲的勋章。现在我也不否认孤独的必要性,因为,一个人内心的静与独,往往是自我对话的桥梁,每个个体都需要有自身的屏障和边界。可是这些屏障和边界,并非死死禁锢,而是可以不断流动的,可以呼吸的——在认识你之后我更加体悟到这点。所以我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从前总是心累、而且随着我向内纳入更多经验积累,我反而越来越容易累。为什么呢?因为对于一个过度保护(封印)自己的人来说,内在的空间越大,也就对应着将要耗费更多的能量来加固愈来愈长的高墙。这当然很累!而我以前的做法是,又不断反过来将这种消耗归结在外界和自身的差距上,反复加强对立,一遍一遍地控诉着‘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真正懂得我!’唉,如此负面循环,长此以往,不断失却对生活和对宇宙的信心。”
她说了很多很多,她在他面前剖白自己时,每句话从来都不需要第二遍解释。
“我要回家了,虽然我舍不得你,但是我心里很安定。我会想你的~”安临意嘿嘿笑着,“南曦,你给我很大的安全感。你知道吧,等到以后,我也不会想要查你手机的!因为自始至终,我们聊的都是真实的自己,这份链接足够深入。我对你的了解也是真正的了解,信任也是稳固的信任。”
“嗯。”
在路灯昏黄的光线底下,俩人一次又一次的,拥抱着。
咳咳。此处,我来煞个风景。为啥要抱好多次?那是因为——安临意听见远处有人的说话声,就立马缩回去正襟危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结果,耳朵竖着发现人家不是往这边来的,又抱回去,哈哈哈哈哈哈!
返程那日,路上的落日很美。她掏出手机拍照,身侧的老爷爷恰好也举起手机。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默契认同总是极其动人,她赶紧将这一幕记录下来分享给小狗。
分开之后,因为看不见彼此的脸,同样也就意味着看不见彼此的害羞。于是某人内心的流氓逐渐蠢蠢欲动。
「南曦,我什么时候可以亲亲你呀?」
「……随时都可以啊。」
「哇,原来你这么大方的呀?」
「……也不是,不是谁都可以哦。」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摸摸你的腹肌?」
「…………你吃饭了没?」
「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你不害羞?」
「害羞是会转移的,你害羞了,我就不害羞。啊那人家也想害羞一下,可是你都不给我机会!每次都是你把我的份一起害羞了,啊那我能怎么办啊。」
「……」
「你也可以做一点我会害羞的事情,我教你~比如,跟我说:你想我了。或者说:你喜欢我。或者突然牵我的手、亲我一口,之类的。你看我多好!我还专门教会你!我真是又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
「………………OK」
不止如此。我冒着之后可能会令她脚趾抠地的风险,再分享一例。
某人在电话里调戏小狗:“你知道,以后要跟我结婚,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
“你知道……以后,我们会睡在一起吗?”
“……知道。”
“那到时候,你会主动吗?”
“…………”
“嗯?”
“我会的。”
两人经常打电话,每次能打很久,开免提方便。而恰恰就是,免提的好处和坏处都在于,除了讲话声,也会将周围的响动一并收音。
诸位能想象么。
少年的语气听上去有多么的镇静,他在那边偷偷捶桌板的声音,同样就有多么的震耳欲聋。
这反差感让安临意憋笑憋出内伤。
……
真好啊。
春天在编织一场成真的梦,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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