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杨昉悄悄把谢霁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阿霁,你别不信,你还真不一定有这小世孙能打。”

谢霁挑眉,前世就没分出个高低来,这辈子他还真想比比看。啧,也不对,自己撑不住大齐江山的时候,闻人凌治理的河西还算牢固,只是闻人凌对齐室有极深的恨意,并不愿意与齐室合作,而河西之地布防易守难攻,境内良田万顷,战马成群,又是尚武之地,精兵良将犹如星列,境况比齐室好得多。虽然不想承认,但闻人凌确实很强,但今生自己未必还会输给他。

杨昉拧眉说道:“那人的脉象十分古怪,看他现在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脉象却非常稳健,不似孩童。”

谢霁纳罕道:“竟有此事?”

杨昉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继续说道:“我先前跟随父亲流落蜀西的时候,听说过一种极玄妙的蛊,可以尽最大可能扩充人的经脉,使人短时间内成为习武奇才。只是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稍有不慎,便会迅速耗干命数。”

谢霁不由的看向闻人凌,内心十分震惊。前世闻人凌活到了成年,自己死的时候闻人凌都好好的,兴许闻人凌前世也来过谢家。只是自己当时被过继到临安侯府,不知情罢了,仔细想想那时父母并没在临安逗留多久,便去北边做通判了,难道这里面也跟河西有关吗?

谢霁几乎是瞬间想到,闻人凌来府上之前,大伯父一房借故避了出去,前世父母去北边做通判,大伯父一房留在了临安城,这是为什么?大伯父究竟在让闻人凌避着什么人?

大伯父一房有大伯父,宠妾秦氏,未出嫁的二姐姐谢娉和三姑娘谢婵。

谢霁坐在石椅上认真想问题:大伯父在府上的时候明确的点过,建议母亲最好不要出门与表哥杨昉相认,但可以借着曾祖母的寿诞,私下悄悄相认,而且大伯父避居出去以后,杨昉表兄甚至可以住在谢家。这之前是不是也在避着什么人的耳目?为什么?

大房那两个未出嫁的姑娘还不更世事,不足为虑。

难道那妾室秦氏是有问题的?也对,当初自己经受的过继风波便是那秦氏一手撺掇的。况且,大伯父真的宠爱秦氏吗?情/爱有许多种,但他知道,没有一种是大伯父与秦氏这种的,总感觉他们日常看起来哪里怪怪的。

谢霁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越猜越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可越猜也越乱,他捋来捋去,忽然灵光一闪揪住一个极关键的信息,话说大伯父是因为什么受得伤?不行,找个时间好好问问父亲。

杨昉叫了谢霁好几声,见谢霁坐着发呆,遂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道:“你也傻了不成?”

谢霁回过神来问:“什么?”

杨昉指了指月亮门道:“你爹下值了,不过被世孙截了胡,他是铁了心要和你一较高下。”

无奈谢霁只听见了前半句,没注意后边的。听说父亲下了值,立马一溜烟儿的往父亲书房跑去。

书房四周静悄悄的,连伺候的下人都避得远远的,只是谢霁急着问父亲大伯父腿脚受伤的事,没注意其中的异常。

待他走近书房的时候,方才听到一道稚嫩又幽怨的声音:“敢问谢卿,闻人氏失国是因为闻人氏不够强还是因为闻人氏没有德行?”

谢霁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父亲低沉的声音传来:“都不是,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谢霁恍然清醒过来,里面的对话不是自己能听的。这天下谁人不知道齐室的江山是从闻人氏手中夺过来的。当时闻人氏主少国疑,偏生兀目人纠集北方草原各部南侵,朝廷将北上抗敌的重任交到了齐室先祖齐赫章的手中,齐赫章托故少兵乏将不肯领命,朝廷逼不得已只好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可调度天下兵马,他这才扭捏的北上抗敌。

行至途中又有“出征之日,当立元帅为天子”的流言传出,齐赫章顺势发动兵变,趁机夺了闻人氏的天下。

闻人家的小皇帝被降为晋王,幽居在房州,不到二十岁便郁郁而终,闻人氏子孙降爵承袭,逐渐没落。

直到齐朝皇室大宗屡屡绝嗣,国本摇曳飘忽,朝中有人奏请:皇嗣不丰,恐怕是没有善待前朝后裔的缘故。齐室遂在闻人氏嫡脉中挑选一人封为长命侯,世袭罔替。

后来西北边乱,闻人氏先祖偷偷跑出房州,一路北上纠集边民,且进且战夺了河西之地和幽云十六州中的四州。

朝廷眼见着河西势大,又奈何不了,遂将闻人氏先祖封为平西王,只要平西王认自己是齐人便可,别的都好商量,朝廷也管不了河西之地太多,不仅管不了,后来连自己的汴京城都丢了。

也正因为如此,齐国更乱了,人人私下暗道这显然是天有二主之象。

只是多年来,河西虽对齐室爱答不理,关系十分冷漠,但也没否认自己是齐人,朝廷每每想动河西之兵,十次九不行,唯一行的那次是平西王娶了淳安大长公主。

谢霁思及此处刚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到里面暴喝一声:“什么人?”

谢霁:“……”

“世孙手下留情,八成是霁儿。”嘭的一声,谢钊仿佛拦了什么东西一下。

谢霁猛然抬头,面前的门窗向外凸出一块,窗棱要碎不碎。好强悍的内力,谢霁心内一惊。

“进来吧。”谢霁听闻父亲开口说道。

果然屋里只有父亲和闻人凌两个人。

“霁儿有何事?”谢钊转头问道。

谢霁为难的看了闻人凌一眼,显然也有悄悄话想跟父亲单独说。

谢钊笑了一下,打趣道:“你们两个小小的人儿,怎么心思一个比一个重?小人儿家就要做小人儿家的事,世孙身体还在恢复之中,习武之事不必急于一时。”

谢霁忙摆手反驳道:“不是练武的事,刚刚那一下,世孙威武雄壮,孩儿自愧不如,孩儿有别的事找父亲。”

闻人凌脸色涨得通红,立马说道:“还没比呢就认输,谢霁你是没种吗?”

“你才没种呢,欺负一个病秧子算什么本事,等你好了再说。”谢霁回道。

“停停停,不要吵架,世孙,臣还是那句话,你生而为王,要做的不是比任何人都强,而是让强者宾服于你。”谢钊又转过头来对谢霁说道,“霁儿,不得无礼。”

“哼!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认我为王。”闻人凌愤愤的对谢霁说道。

“你做梦!”谢霁回道。

“你,你……”闻人凌还想说什么,却脚下一空。

谢钊一手提一个,将两个小人儿扛在肩上道:“今天家里收上几只獐鹿来,咱们去看看炸肉酱吃好还是烤着吃好,要是皮子不错的话,割了给你们做手套,冬天不冻手岂不美哉。”

谢霁:“……”

闻人凌:“……”他别扭的动了动,实在挣扎不开,也就认命了,他很少有跟人靠得这么近的时候。

从小身边的人都敬他怕他恭维他,要么就是嫉他妒他暗算他,他从来也没被人正经八百的当成小孩子来看待过。

别人的爹爹都是这样的吗?闻人凌暗暗的想,反正他爹不是,他有些嫉妒谢霁。

……

闻人凌到底没吃上这顿美味就病发了,大巫与杨氏姑侄连忙将他送进密室内,连夜诊治。

闻人凌中的蛊叫做金丝蛊,是寨里的圣蛊,从来只在大巫传承的时候才有机会现世,只是三年前传承出了岔子,金丝蛊丢失,再出现的时候便在闻人凌身上。

闻人凌打小没经过特殊的训练,并不能承受金丝蛊的毒性,他的经脉已经被蛊侵蚀占据了七七八八,是以蛊毒频频发作,这才引起苗疆大巫的注意。

由于闻人凌身份超然,即便是大巫也不敢贸然取蛊,需要用到国医圣手杨氏一族的圣手金针之法,将经脉里的蛊虫一一定住,慢慢一条条的引导出来,还不能多引,多引的话,经脉的恢复速度跟不上,即使蛊取出来了,人也非死即伤。亦不能少引,引的少了,蛊虫侵占的快了,亦是消耗寿数,最后落个油尽灯枯的下场。

闻人凌这次发病来得急,众人都没有预料到,慢慢引导显然是赶不及了。

大巫皱眉沉思了一下对杨氏说道:“金丝蛊极其娇贵,所种条件甚是苛刻,难得每条都被世孙殿下撞上了,如今急取也不是没有他法,只是……”

杨氏急得冷汗直流,她忙道:“大巫有话直说吧,莫要吞吞吐吐了。”

“金丝蛊喜食贵人血,还请府上贵人赐血一用,不多,只一滴。”大巫艰难的开口说道。

“谁的血?我和夫君都可以。”杨氏挽起衣袖说道。

“夫人及大人贵则贵矣,可是不够,需要底下几位公子小姐的血。”大巫道,“贵府公子小姐,命格非比寻常,极为尊贵,用他们的血可事半功倍。”

杨氏沉默了,她犹疑的说道:“原是不该推辞的,只是请大巫如实告诉我,这样做会对我的孩子有妨碍吗?还请大巫体谅我这份做母亲的心。如果可以,还是取我们夫妇的血吧。”

大巫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蛊神在上,吾以大巫的名义起誓,夫人请放心,您的担心不会发生,母蛊在世孙身上,引出来的子蛊会立刻死掉,不会对贵府子嗣产生不利影响,若夫人肯让其子舍血,河西必有重谢。”

杨氏点了点头道:“我去问问霁儿他们。”

杨氏姑侄出了密室,闻人凌躺在锦床上,面容哀戚的低低叹了一口气:“大巫,每个母亲都如杨夫人那般疼爱珍惜自己的孩子吗?”

大巫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呢?是我不够好吗?可是,我已经非常努力了啊,在河西……”闻人凌话还没有说完,耳朵里便一胀一胀的疼,像百只蜂虫齐齐扑向他一般,他渐渐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只听大巫惊慌的晃动他的身体,大概是让他不要睡。

可是,他好困啊。

闻人凌前世不肯出兵有如下几个原因:一,地主家不见得有余粮。二,认为齐室烂泥扶不上墙。三,待后文解密。四,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这个原因,闻人凌平等的恨每个齐朝权贵,并喜闻乐见看齐朝完蛋,待后文解密。

吵吵更健康,小时候吵,大了就好了。小时候吵的多欢,长大后就多好。

世上最恐怖的事:谢霁和闻人凌组团刷副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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