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杨昉、谢霁、谢煦、珠珠,四个从大到小排排站好。

两个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莫名的看看哥哥们看看母亲。

谢霁摸了摸双胞胎的脑袋,抬头看向不远处锦床上那个生机微弱的人,心底有几分感慨。

虽然闻人凌是个讨厌鬼,但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样痛苦的死去,再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便是如今大齐风云变幻,他未来要走的路布满荆棘,在他力有不逮的时候,希望凭借对闻人凌的救命之恩,能换河西对双胞胎的一二庇护。

谢霁是见惯鲜血的人,指尖取血这点小事他还不放在心上,杨昉从小在蜀西摸爬滚打吃遍苦头,亦不惧取血。

可双胞胎还小,平时又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是以谢霁担心双胞胎会怕,特意抓了一把豆糖过来,等取血的时候就喂给他们吃。

珠珠看着两位哥哥眉头都没皱一下,觉得这事儿想来是不疼的,即便取的时候真的疼,她也紧拧着小眉头强忍着,自有一股豪情在心中,十分认真的觉得只要自己滴下这滴血,那个新来的好看的小哥哥就不会痛痛了,她便是英雄。

谢煦本来是要张嘴嚎哭的,但见哥哥们没哭,妹妹也没哭,他瘪了瘪嘴将声儿咽了回去,豆大的泪珠悬挂在眼眶上,泫然若泣。忽觉嘴中一甜,哥哥塞了一块糖给他,谢煦立马忘了哭眉开眼笑起来,像个初升的小太阳。

四只青瓷碗中各放了一块拳头大小猪油,四人将血滴在猪油上即可。

滴完血后,谢霁领着双胞胎出去,哄着他们去睡觉。

杨昉用白纱布裹了手指,继续留在一旁给姑母打下手。

闻人凌的手脚各被剌开一道口子,大巫用一团幽绿色的药膏抹在伤口处,口中不停地吟诵着什么,但见闻人凌的血脉中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杨昉低头间隙,越看那名大巫越觉得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一般,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杨氏配合着大巫手底不断变幻着施针手法,力求将蛊虫引导出来。

闻人凌脸色煞白,豆大的汗滴频频渗出,饶是这样他也未曾失态的大喊大叫,只将闷哼强忍在喉咙间,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挣扎。

杨氏摇了摇头怜惜道:“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哪里当得这样忍耐。昉儿,你拿一块干净的布巾给他咬着,仔细些别叫他咬破舌头。”

杨昉点点头,忙将一旁备着的布巾塞到闻人凌口中。

等杨昉再看那碗时,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他忙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开,后背的衣衫却被冷汗浸了个精湿。

这次施针与以往不同,因为是将子蛊急取出来,杨氏为了确保闻人凌的经脉畅通,并没有即时将金针拔出,反而又往里扎了一寸。

三人忙活了整整一夜,才将闻人凌从鬼门关拉回来。

金丝子蛊取出不少,但并未完全取出来,金针也还留在闻人凌的经脉上,闻人凌如今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床上。

杨氏脸色苍白的走出密室,一出门透了风便晕了过去,体力透支,过度劳累。谢钊在密室门口守了整整一夜,这会儿抱着杨氏往卧室里赶,心疼的什么似的。

谢霁兄妹醒来时,杨氏还在休息。双胞胎体贴的不去吵娘亲,只跟着兄长玩耍。

珠珠拿出一只精美绝伦的齐天大圣皮影,珍惜的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是她最宝贝的皮影,哥哥买给她的,平时她都舍不得玩。今天,她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她打算把她最宝贝的皮影送给生病的小哥哥。

珠珠拿着皮影和一袋豆糖去找哥哥一起去看生病的小哥哥。

谢霁禁不住她磨,只好再三嘱咐珠珠听话,这才带着珠珠去看闻人凌。

闻人凌已经醒了,其实他现在这个状态醒不醒的别人很难判断,是大巫一边喂他吃药一边低声说着什么,见谢霁兄妹来了,又低头知会了闻人凌一声。

谢霁见他扎的跟个刺猬一样,一阵头皮发麻,他仔细叮嘱双胞胎不要去碰闻人凌。

谢煦哪里还敢碰他,他现在看见针就恨不得先嚎两句,再躲得远远的。

珠珠从糖口袋里摸啊摸,终于摸到一块最大的糖,刚想往闻人凌嘴里放,却不想闻人凌气若游丝的吐露一句:“别看,脏……”

这就过分了啊!谢霁刚想拽着珠珠走,不搭理这个讨厌鬼了,就又听闻人凌补了一句:“我很脏……”

珠珠坚持将糖块塞到闻人凌嘴里,又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道:“阿凌哥哥你别难过,阿煦昨夜还尿床来着,他才臭臭。”

谢霁:“……”

“糖很甜吧。”珠珠笑着说道,“珠珠生病吃药的时候,哥哥就会给珠珠吃一块糖压压。”

闻人凌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甜腻的味道沁人心脾,荡开层层苦海。

珠珠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西游记》的画册塞进谢霁手中,拍了拍手道:“哥哥,念!”

谢霁:“……”他抬头看了闻人凌一眼,不确定这难搞的小世孙会不会喜欢听这玩意儿,但低头一看自家妹妹一脸期待的表情,遂翻开第一页逐字逐句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

谢霁故事讲的引人入胜,双胞胎在一旁听的认真,本来谢霁以为闻人凌睡着了,不料闻人凌开口说道:“可见妖怪也是惯会伪装的,不是所有披着人样子的都是人,兴许是衣冠禽兽呢,世事难测,人心不古。”

谢霁合上书说道:“见惯诸恶,始持本心,方才难能可贵。”

良久,闻人凌又道:“后来呢?唐僧师徒可还安好?”

“唐僧师徒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真经,后面他们又遇到了各式各样的妖怪与磨难,每次都是险象环生,九死一生。”谢霁说道。

“……”闻人凌沉默了,他终于觉得世间有比他活得还艰难的人了,所以他并不孤独。

“不怕的,齐天大圣能搞定一切!”珠珠插话道,“珠珠也送阿凌哥哥一只齐天大圣!保佑阿凌哥哥不再痛痛!”

珠珠十分不舍的掏出装着齐天大圣皮影的木盒子,轻轻放在闻人凌枕边。

见闻人凌精力不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三人这才放轻脚步悄悄走出密室。

当闻人凌再次苏醒时,眼前能察觉到几分蒙蒙亮,他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气道:“大巫,齐天大圣的故事很流行吗?”他几乎要以为这是祖母为了鼓励他活下去而努力编出来的。

大巫又端来一碗苦涩的汤药,闻言应道:“在中原很常见,我的家乡倒不曾听说过。”

“把它拿来给我摸摸吧。”闻人凌迫切的想知道一般孩童是如何获得快乐与勇气的。

他小心翼翼探出手去,摸到一个似硬非硬似软非软的片状东西,满足的笑了。

良久,闻人凌轻咳一声吩咐道:“大巫帮我收起来吧,别叫旁人见着了。”这是他长这么大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

他有些嫉妒谢霁,拥有这么可爱的妹妹。

不过,妹妹么,他原本也是有的。

闻人凌在床上静养了很多天,身体才见起色,为了防止经脉回缩,拔针之后便试着重新练习走路,写字,慢慢的举物。

在闻人凌强烈的要求下,终于将习武之事提上日程。

谢霁与杨昉也到了习武的年纪,谢钊遂将三个孩子招到后院练武场,□□授。

不知道是谁,给谢煦削了一根桃木剑,谢煦终于不跟着妹妹在院子里招猫逗狗了,反而提着桃木剑跟着哥哥们往练武场跑。

一招一式,哥哥们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谢钊一把将他提出来说道:“小将,你还没剑高呢,不着急。”

“要练!我要练!”谢煦举着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我要当大英雄!”

谢钊吩咐奶娘把谢煦带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鬼又从哪儿给钻出来看哥哥们习武,被逮了几次小家伙也学精了,只躲起来偷偷看,偷偷耍,家里的猫猫狗狗们就是陪练对象,每天都上蹿下跳的,谢钊只当小孩子好奇淘气,没再管。却不想这捉猫赶狗之间真练出一位彪炳青史的名将。

鸡飞狗跳间,日子来到了七月底,闻人凌的身子已无大碍,是时候启程回河西了。

淳安大长公主十分感激谢府上上下下一众老小,临别之际,她留下两箱孤本道:“兰娘远在江西,如今见上一面也是困难,这两箱书是我多年来搜集的,只好托你们转给她了。”

淳安大长公主口中的兰娘,是则钊二兄弟的亲姑母谢兰,嫁给了鹅湖书院的山长为妻,她平日里最喜欢收集些孤本古籍,淳安大长公主与她相交多年自是知道她的喜好。

谢钊听闻淳安大长公主的嘱托,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他被姑母赶出鹅湖书院这事儿还是不要让公主知晓了……

大巫手中拿出两只葡萄花鸟纹鎏金银香囊和一封信笺。

他将其中的一个银香囊递给杨氏道:“贵府四姑娘,命格奇特,当贵为天子母,只是命带桃花煞,这是特制的清香丸,可长存久用,至她十六岁之前不要取下或丢失,望可略抵挡一二。另外为了避免麻烦,还请把四姑娘的生辰八字遮掩一下,莫叫他人知晓。”杨氏连忙道谢。

他又将另一枚银香囊递给谢霁道:“谢小公子天生贵相,可惜有水厄之忧,这枚香囊赠你,遇水厄难渡关卡,将其掷于水中,但愿管用。”

谢霁脸色一阵阵发白,前世有云游的道人也跟临安侯说过类似的话,导致他在临安侯府幽居十余年,所处者方寸,弹指间须臾,他不禁低落的垂下头来,像打了霜的茄子。

重来一次,还是一样的命运吗?不,绝不!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谢霁极不安的瞧向父亲,父亲摸了摸他的头,复而向大巫道谢。

大巫又将信笺交给杨昉道:“杨小公子,在闻人氏辖制范围内,你尽可得良籍。”

杨昉颤抖着手接过信笺,惊喜来的太突然了,一时间难以置信。

大巫又命两个壮汉扛来一个极为沉重的长匣子,打开盖子众人定睛一瞧,是一柄雪亮雪亮的红缨长木仓,木仓身铭刻着古朴的篆体“银雪”二字。

大巫介绍道:“这柄银雪木仓是集昆仑山上的玄铁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数百名匠人精心打造而成,现在送给谢二公子了,愿他有朝一日能持木仓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大巫又将一套打造精良的金针送给杨氏,一块极难得的岩彩送给谢钊。

闻人凌踟蹰许久,终是鼓起勇气走到珠珠面前,将自己腕间常戴的暖玉串褪下给珠珠戴上道:“珠珠妹妹,你……你莫忘了我,等你长大了,定要来河西玩,我挑一匹跑得最快的小马给你。”

“……”谢霁顾不上顾影自怜,他的眼珠子现在都要喷火花子了,哎,闻人凌没自己的妹妹吗?做什么抓着他的妹妹不放。

“阿凌哥哥,再见。”珠珠得了暖玉串,乖巧的冲他挥了挥手。

闻人凌依依不舍的挥了挥手,他又朝谢霁的方向挥了挥手道:“等下次你我再见之日,定能分出个胜负高低。”

谢霁:“……”这是还没比划够啊!

众人一道作辞,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送走淳安大长公主一行人,谢钊总算察觉到大儿子今天有些不对劲儿,一直拉着嘴角闷闷不乐的。

“怎的了?还介意大巫说的话?”谢钊问道。

“父亲,你会将我关起来吗?”谢霁不安的看了父亲一眼低声问道。

“我关你做什么?你又没犯错。”谢钊有些莫名的回道。

“……”谢霁一时无言以对。

谢钊朗笑道:“有的灾难躲避是躲避不开的,迎难而上便是,天下之大,我儿何处去不得。改天为父教你游泳,虽不一定可以解厄,尽得心安矣。”

“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

依这篇文现在的状况,它怕是申不到什么榜了,大概率落空到完结,连夜赶更一章蹭蹭最后半天的榜单,虽然没啥用吧,好歹算个心理安慰。

等榜,申榜,随榜更变得不太现实了,所以先把榜单放一放,我试试能不能一天双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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