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周末,难得的休憩时光。警校的空气里少了几分训练的肃杀,多了些年轻人应有的松弛。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走廊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远处训练场传来隐约的口号声,一切都显得秩序井然。洛雨正准备和室友一起去图书馆整理本周的笔记,重点标注秦教授心理课上那些让她反复咀嚼的要点。口袋里的手机却在此刻急促地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她心头莫名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母亲知道她训练辛苦,作息严格,通常不会在白天轻易打扰,除非……
“小雨……”电话刚一接通,母亲洛芸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带着极力压抑的颤抖,像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模糊的争吵和沉重的拍门声,一下下,仿佛砸在洛雨的心上。“他们……他们找来了……在门口……”
洛雨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立刻沸腾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她一阵眩晕。“谁?妈,你说谁来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紧的弦,尽管内心已有了模糊而可怕的猜测。
“……是……是你爸……还有,村里那几个人……”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几乎要溢出听筒,那深植于骨髓的绝望感,即使隔着电话线也清晰可辨。
“砰!砰!砰!”沉重的砸门声再次透过话筒清晰地传来,比之前更加暴烈,夹杂着粗鲁不堪的方言叫骂:“贺兰夕!开门!别以为躲到城里我们就找不到了!把你女儿叫出来!跑了这么多年,该回去把账算清楚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那熟悉又噩梦般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洛雨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布满荆棘的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那些被她努力压抑、试图用警校的纪律和汗水覆盖的过往,如同黑色的潮水,轰然决堤。
“妈!你锁好门,千万别开!报警!立刻报警!我马上回来!”洛雨的声音因极度紧张而绷紧,她飞快地对面露担忧的室友说了句“家里有急事,帮我跟班长请个假”,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宿舍楼,甚至来不及换下作训服。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城市的喧嚣与她内心的冰火交织格格不入。她站在路边,焦急地挥手拦车,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煎熬。终于坐进出租车,报出那个她拼命带着母亲逃离,又倾尽所有、努力为其在城市角落撑起一片小小安宁的家的地址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高楼大厦,霓虹闪烁,这一切现代文明的景象,却无法驱散她正坠入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被大山和愚昧封锁的过往。
那是一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名字的村庄,深藏在西南边境的褶皱里,被重重大山封锁。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种甜腻而腐朽的怪异气味,像腐烂的水果混合着劣质化学试剂,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加工某种毒品原料和提纯过程中散发的味道,如同附骨之疽,渗透进村庄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麻木的灵魂。她的母亲,贺兰夕,曾经是怀着浪漫支教梦想走进大山的大学生,青春、热情,像一只羽翼初丰的飞鸟,却不幸被折断了翅膀,囚禁在了那个与世隔绝的魔窟,被迫嫁给了村里的一个男人——她那名义上的父亲,洛老蔫,一个沉默、阴郁、眼神浑浊、身上总带着那股洗不掉的甜腻气味的中年人。他不多话,但下手狠,对母亲,对她,都鲜少有温情,更多的时候是漠然和酒后毫无缘由的暴力。
她的童年,是在恐惧、污浊和一种畸形的沉默中浸泡的。
她记得村里那些眼神浑浊、行为癫狂的男男女女,在特定的时候会聚集在祠堂或者某户人家里,烟雾缭绕,发出诡异的大笑或哭泣;记得自家后院角落里那些不起眼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坛坛罐罐,以及深夜从偏房传来的持续低鸣的机器声和窃窃私语;记得“父亲”和那些被称为“叔伯”的男人们凑在一起时,低声交谈着她当时听不懂的“货”、“小猪仔”、“母猪”、“路子”、“条子”(后来知道指警察),脸上闪烁着贪婪而警惕的光,像夜晚出没的鬣狗,正集群的谈着猎物…
她也记得母亲那双原本应该拿着画笔、充满灵气与知识的眼睛,是如何在日复一日的恐惧和绝望中日渐黯淡,布满了惊恐和逆来顺受的麻木。母亲会趁“父亲”不在时,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用气声反复叮嘱,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磐石:“小雨,记住,外面的世界不是这样的……有明亮的教室,有干净的街道,有法律……要读书,要好好学习,一定要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这些话,是支撑洛雨在黑暗中前行的唯一微光。
村子里几乎没有正常的孩童。大一点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很快就会被拉去“帮忙”,做些望风、传递东西的活儿,眼神早早地变得和大人一样油滑而空洞。小一点的孩子则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在尘土和毒雾中翻滚。洛雨是异类,因为她有一个“不安分”的、总想给她灌输“外面世界”的母亲。这引来了“父亲”和村里人更多的的不满、白眼和私下里的议论。有时“父亲”喝醉了,或者在外头受了气回来,便会将怒火发泄在母亲身上,拳脚相加,骂她是“扫把星”,“带坏了女儿”。母亲总是将她紧紧护在身后或身下,用那单薄瘦弱的脊背承受着一切,咬着嘴唇,哪怕嘴角渗血,也绝不哭出声求饶。
最清晰的一次记忆,是她十岁那年夏天。几个穿着明显不同于村里人、带着城市气息的男人进了村,和“父亲”他们在堂屋里关起门来谈事。气氛很紧张,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她因为好奇,偷偷趴在门缝往里看,昏暗的灯光下,正好看到他们在验看一些摊在旧报纸上的白色粉末,其中一个人用指甲挑起一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另一个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男人猛地看向门口,与她惊恐的视线对个正着。她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地,连滚带爬地躲回了自己和母亲的小隔间。那天晚上,“父亲”醉醺醺地回来,双眼赤红,揪着母亲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一边打一边骂她是“扫把星”,生的女儿也是“祸害”,差点坏了天大的事。母亲被打得蜷缩在地上,遍体鳞伤,却始终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喊,只是用那双绝望的眼睛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洛雨。
就是从那一刻起,洛雨心里埋下了一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狠厉的种子——她要带着妈妈逃出去!逃离这个弥漫着毒臭、暴力和绝望的人间地狱!她不能让妈妈死在这里!
此后的每一年里,她像一只在黑暗中蓄势待发的小兽,隐忍着,观察着,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机会。她表面上变得顺从、麻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暗地里却记住了村里通往外界的每一条隐秘小路,记住了那些负责巡逻和放哨的人的换岗规律,记住了哪些人家是绝对不能靠近的“禁区”。她偷偷攒下母亲悄悄省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伙食钱,以及她自己偶尔借口打猪草,跑到更深的山里采到的一点草药,偷偷拿去跟偶尔进山的货郎换来的微薄零钱,小心翼翼地藏在一个破瓦罐里,埋在后山的树底下。
机会在她十六岁那年夏天,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降临。村里大部分青壮年,包括她“父亲”,都被召集去“处理”一批据说很重要的“大货”,村庄的防守变得前所未有的空虚。天公似乎也在相助,那晚暴雨倾盆,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和地面上,哗哗作响,完美地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她当机立断,摇醒熟睡中却依然眉头紧锁的母亲,将早已准备好的、仅有的几件破旧衣服和那点皱巴巴的零钱包裹塞进她手里,拉着她,像两只被逼到绝境、终于决定铤而走险的兔子,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夜和漆黑的山林。
她们不敢走任何可能被追踪的大路或熟悉的小径,只能在荆棘密布、湿滑难行的原始山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雨水冰冷刺骨,泥泞没过脚踝,母亲的体力很快不支,更糟糕的是,在下一个陡坡时,脚下打滑,脚踝严重崴伤了。洛雨几乎是半背半拖着她,凭借着多年观察记忆的方向感,和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拼命向前,向前!身后,远处村庄的方向,隐约传来了犬吠和村民发现她们逃跑后气急败坏的叫嚷声,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胡乱扫射。恐惧像鞭子一样狠狠抽打着她们,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们透支身体里最后的一分力气。洛雨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身上被树枝和石块划破了多少口子,她只知道不能停,停下来就是万劫不复。
不知道在黑暗和雨水中挣扎了多久,天快蒙蒙亮时,雨势渐小,最终停了。她们终于跌跌撞撞地、几乎是爬着走上了一条蜿蜒的、通往山外的砂石公路。母女俩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狼狈不堪得像两个乞丐,母亲的脚踝已经肿得老高,脸色苍白如纸。就在她们几乎绝望的时候,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一次——一辆早起去镇上赶集的农用车,“突突”地开了过来。好心的司机看着她们凄惨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们上了车,将她们带到了最近的镇派出所……
往事如带着倒刺的荆棘,缠绕着心脏,每一次回忆都带来细密而真切的疼痛。出租车一个颠簸,将洛雨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因恐惧与愤怒而产生的细微颤抖。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离家越近,心跳得越快。
出租车终于停在了她家所在的那个老旧小区楼下。单元门口已经围了一些被吵扰的邻居,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洛雨甚至来不及等找零,推开车门,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
家门口,一片狼藉,触目惊心。老旧的防盗门上被泼了刺目的红色油漆,像凝固的血液,写着歪歪扭扭的“欠债还钱”、“滚回来”、“婊子”等侮辱性字样。两个穿着廉价花衬衫、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正叼着烟,满脸不耐烦地用脚大力踹着门,发出“哐哐”的巨响,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而站在他们旁边,那个穿着明显不合身、皱巴巴的旧布衫,面色阴沉蜡黄,眼神躲闪中又带着一丝蛮横的中年男人,正是她那多年未见、却如同梦魇般的“父亲”——洛老蔫!他看上去比记忆中更显老态和潦倒,但眉宇间那股被贫困和某种扭曲生活磨砺出的戾气,却丝毫未减。
“住手!”洛雨一声厉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穿透了嘈杂的叫骂声。
那两人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穿着警校作训服、身姿挺拔、眼神冰冷如霜的洛雨,那股子混不吝的气势不由得一窒。这和他们想象中怯懦的母女完全不同。
洛老蔫看到洛雨,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恼怒,有一种被“忤逆”的羞愤,也有一种面对代表着秩序和力量的警服时,本能般的畏缩。但他很快挺了挺佝偻的背,试图摆出父亲的威严,粗声粗气地说:“小雨……你,你回来了……跟你妈说,把门开开,我们……我们就是来谈谈,谈谈家里的事。”
“谈什么?”洛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稳稳地挡在门前,目光如手术刀般锐利,先扫过那两个明显是打手角色的混混,带着警告的意味,最后定格在洛老蔫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这里不欢迎你们。我再说一遍,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了!”她刻意强调了“报警”两个字。
“报警?嘿!”那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嗤笑一声,色厉内荏地上前一步,试图用身高优势压迫洛雨,“小丫头片子,穿身假皮就了不起了?我们找你爹讨债,天经地义!你妈当年偷了家里的钱跑路,这账怎么算?父债子还,懂不懂规矩?”
“偷钱?”洛雨气极反笑,心底涌起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那个所谓的“家”,除了无尽的绝望、恐惧和那沾满罪恶的“生意”,还有什么值得偷的?她强压下立刻动手将这两人撂倒的冲动,深知此刻冲动只会让事情更糟,躲在门后的母亲会更加恐惧。她必须冷静,运用在警校学到的东西。“你们所谓的‘债’,到底是什么性质,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立刻离开。否则,我保证,来的不会是普通的片警,而是缉毒队的!”她刻意压低了最后三个字的音量,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缉毒”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那两人,他们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露出了明显的慌乱,不约而同地看向洛老蔫,似乎在等待他的指示。
洛老蔫脸色变幻不定,青一阵白一阵,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洛雨,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洛雨的眼神坚定而冰冷,没有一丝动摇。最终,他像是被某种更大的恐惧攫住,往前凑了凑,几乎是用哀求又混合着不易察觉的威胁的语气,压低声音说:“小雨……爸也是没办法……那边……那边催得紧,不然……不然爸就没命了……以前的事,是爸不对,爸混账……但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爸被……被弄死吧?就……就帮爸这一次,最后一次……”他没敢说下去,但眼神里那种走投无路的恐惧是真切的,却也更加让人心寒。他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却在灾难临头时,理所当然地要求女儿为他填坑。
就在这时,清脆而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楼道里僵持的气氛。原来是洛雨的室友心思缜密,在她匆忙离开后,根据她之前偶尔提及的关于老家和家庭情况的模糊信息,察觉不对劲,果断帮忙报了警。
警察的到来,迅速驱散了闹事者。在身着制服的警察面前,洛老蔫和那两个混混立刻怂了,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只反复强调是“家庭纠纷”、“来找老婆孩子回家”,对泼油漆、踹门的行为轻描淡写。最终,在警察的严厉警告和登记了身份信息后,他们才悻悻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洛老蔫在转身前,还深深地、复杂地看了洛雨一眼,那眼神让洛雨感到一阵寒意。
处理此事的片警显然见多了这种纠纷,例行公事地做完记录,又安抚了洛雨几句,提醒她注意安全,有事及时报警,便也离开了。
喧闹散去,楼道里只剩下刺鼻的油漆味和一片狼藉。洛雨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情绪,才用微微颤抖的手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扇饱受摧残的家门。
家门一开,一股混合着油漆味和绝望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母亲贺兰夕蜷缩在客厅沙发背后的角落里,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脸色惨白如纸,浑身还在不住地发抖,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和极度的恐惧。听到开门声,她猛地一颤,直到看清是洛雨,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才恢复了一点神采,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踉跄着扑过来,紧紧抱住女儿,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崩溃决堤。
“他们找来了……他们还是找来了……小雨,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母亲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多年的噩梦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再次降临,几乎击垮了她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一点脆弱平静。
洛雨紧紧回抱住母亲单薄而战栗的身体,感受着她冰凉的温度和无法控制的恐惧。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愤怒、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对抗整个世界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像小时候母亲安抚做噩梦的她一样,声音低沉而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妈,别怕。有我在。我们现在不是以前了,这里是城市,有法律,有警察。我长大了,我是警校的学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不会!”
她安抚着几乎虚脱的母亲,让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中。然后,她走到门口,看着被踹得有些变形的门板,看着门上那如同伤疤般的红色油漆,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而锐利。过去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她以为自己已经带着母亲成功逃离,奔向新生,却发现那黑暗的触手从未真正放过她们,依旧在试图将她和母亲拖回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找来工具和溶剂,开始默默地清理门上的狼藉。油漆很难清除,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每擦拭一下,都像是在对抗那段不堪的过去。母亲坐在沙发上,默默垂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女儿忙碌而坚定的背影,复杂的情愫在眼中交织。
清理完门口的污秽,洛雨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早已空无一人的街道。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却照不进她此刻沉郁的内心。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息事宁人只会换来变本加厉。那些人,尤其是她那所谓的“父亲”,能找到这里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他们口中的“债”,恐怕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很可能与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失败、黑吃黑或者被上线追讨有关。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更深的、与毒品相关的罪恶纠葛。
她想起雷指在专业课上强调的“主动出击”,想起秦教授说的“认清恐惧,淬炼成盾”,甚至想起了江游那总能穿透表象、直指核心的观察力……也许,她不能仅仅是被动地防御和恐惧。也许,这次危机,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正在她凝神思索,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江游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没事吧?”
洛雨看着这三个字,微微一怔。他怎么会知道?是室友告诉他的?还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刚才离开时的异常状态?想起他那种近乎变态的观察力,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这股突如其来的、来自外界的关切,像一缕微光,在她被阴霾笼罩的心头轻轻拂过。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了过去:
“家里有点事,已经处理好了。谢谢。”
信息发出去后,她握着手机,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城市的天空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暗流、罪恶与无奈。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带着母亲在雨夜里仓皇逃跑、除了恐惧一无所有的小女孩了。她是洛雨,是省公安警官学院缉毒专业的学生,是未来将要直面黑暗、守护光明的预备警官。
过去的噩梦,或许是她必须面对和跨越的另一种“实战训练”。而这一次,她绝不会退缩,也绝不允许任何人再破坏她和母亲来之不易的平静。她要保护的,不仅是身后这个小小的、温暖的家,更是她所选择的,这条用警服、汗水和信念铸就的、隔绝毒品与罪恶的防线。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她需要了解更多情况,需要判断这件事的风险等级,甚至……可能需要向值得信任的教官汇报。
青春的成长,总伴随着猝不及防的风雨和难以愈合的旧伤。但正是这些刻骨的经历,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肩头的责任,以及脚下这条充满挑战却意义非凡的道路的意义。她的目光越过窗外的楼宇,投向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她即将要去战斗的、没有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场。而家,这个她拼尽全力守护的港湾,绝不容许任何人再次践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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