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过去！磨蹭什么磨蹭！”

随着一个大汉的怒喝，那个瘦猴弓着腰，脚还没站稳妥呢，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本来就不宽广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扯断了线的风筝，以一招平沙落雁式，狠狠摔在了地上，还向前滑行了数米。

激起了一片黄土，土雾四处飘起，颜慕青只觉得这灰尘土雾落了她一脸。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冷汗，不准痕迹的往后移了移，她可是来自现代的文明社会，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以和为贵，像这种类似于□□逼债的场面她怎么去看呢！？

同村另外三人看着瘦猴这分外狼狈的模样，俱都不说话。

瘦猴被提过来的时候一动不动，就见着后面那四个壮汉其中一个朝另一个悄咪咪的问着:“大哥，人不动了，不是把人给踢死了吧！”

“踢死就踢死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钱那自然得拿命来抵！”

那壮汉的声音粗犷，也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完，走到瘦猴跟前又像拎鸡崽子一样，一把将瘦猴抓起。

“大爷今儿心情好，才随你到这里来，让你暂且多活些时候，你说这里有钱，钱呢！”

那大汉掐着瘦猴的脖颈，恶狠狠的说着，周围已经围起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听着四周的闲言碎语，颜慕青方知了一个大概，原来这瘦猴进城是为了赌！

现在赌输了银子，那赌坊的人不放他，想让他拿命来抵。

看着大汉手下的瘦猴，神色萎靡，脸上的一边已经肿起来了，嘴角还挂着血，一看就知道那是在赌坊已经被人收拾了一遍。

做为一个看客，颜慕青升不起一点同情，在看向同行的三人，倒是比她有人情味儿多了。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

“好汉手下留情，这孩子与我们同村儿，不知所犯何事啊！”

还是牛大爷率先站了出来，腰身虽然有些弯，但脚下的步子踩的很稳。

“哼，这小子身上没带几个仔就敢跑到我们盛合赌坊来，上次欠下的钱还没还，这次还敢过来！”

“我们老大说了，今儿他要是不把银子还上，就先卸他一只胳膊！”

说话的正是拎着瘦猴的壮汉，他好像是其它三人的头，刚说完，其他三人应声符合着。

那壮汉也是从名利场上出来的，随着主家走南闯北也见识过不少，看着颜慕青三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有暗自撇了撇嘴。

她们四人俱都是农家村汉，村妇的打扮，哪里像是会有钱借给这孬货的！

想着这是孬货想出来的拖延法子，那大汉怒从心起，抬起那蒲扇一般大小的手就要揍人，瘦猴整张脸霎时间就像是已经蒸好了的馒头，还有两股子鼻血从他的鼻子里冒出来。

那壮汉嫌弃的将人丢在了地上，踢了踢奄奄一息的人，又淬了一口痰。

“大哥，大哥，我听说这王二麻子家好像还有一个妹妹！”

“反正看他这模样钱可能还不上了，不若我们……”

那个出主意的人话并没有说尽，尽管他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被丢在地上像是死过去的瘦猴却突然爬了起来，整个人跪在黄土地上，抱着了壮汉的腿，苦苦道:“大哥，大哥，钱我一定能还上，求你别动我妹妹！”

刚刚挨了揍都不吭声的人，站在眼角有了泪意，可这因赌而遭罪的人，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同情。

“你这孬货！快谢谢你妹妹吧！今儿你的这条胳膊哥儿几个就不收了！”

壮汉捏着瘦猴的脸，笑着说道，只是那笑容分外残忍。

说完，就朝着他身后兄弟几个打了一个招呼，想要往下水村的方向去了。

“不，不，不”瘦猴跪在地上想要拉住几个壮汉，可他那跟鸡仔的模样轻飘飘的就被壮汉一脚踹开了。

滚落在黄土里的瘦猴，满脸是血，那黄土地上还滴落着片片的血迹，颜慕青看着瘦猴满是麻子的脸，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形容浪费，又是个赌鬼的人也才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牛叔，虎子哥，我求求你们！”

“借我点钱，借我点钱！”

瘦猴见拦大汉不住，转身朝着牛大爷和卖白菜的小伙苦苦哀求着。

那头也磕的实诚，落在地上很快就见了血，同村而来的妇人撇了撇嘴扭过了身子，回到了牛车边上。

牛师傅长长叹了口气，六十多岁的年纪，一身褐色土布短打，每天也就靠着赶车挣几个糊口钱，又哪里来的银子可以借。

到是卖白菜的那个汉子，看着板着一张脸现在却有三分憨色，从腰口拿出了一个灰布巾子，里面包着数枚铜钱。

那村汉子把手使劲的在衣服上搓了搓，才小心翼翼的数了数手心的铜钱。

一，二，三，……，二十五枚整，这是他卖了一天的白菜钱，晚上还想着买几块桂花糕的，虽然有些不舍，可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算了，拿去应应急吧！

跪在地上的瘦猴双眼发亮，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虎子手里的布巾子，只是在看到里面零碎的铜板，眼里的光瞬间湮灭。

那群赌坊讨债的人还没有走，看见有人愿意给瘦猴垫钱，俱都抬眼看了过来。

只是在看到他手机捧着的二十多枚铜板，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点连印子钱的零头都凑不齐！”

“算了，算了，看你这孬货也还不上钱，哥几个去那下水村走一趟吧！”

赌坊的壮汉说完，转身欲走，却不知那跪在地上的瘦猴哪里来的狠劲儿，朝着那壮汉扑了过去。

只在刹那瞬间，颜慕青清清的听到了一声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再一次瘦猴就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扔的老远。

那打人的壮汉胳膊处一个血肉模糊的咬印已经鲜血淋漓。

只是那壮汉却好像并不知疼一般，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直径走到嗬嗬喘着气的瘦猴跟前，抬腿就要踩下去。

彼时颜慕青就听着耳边一声娇喝:“慢着！”

然后腰上一重，一股子推力袭上了她的后背，整个人依着惯性向前走了几步。

短暂一懵过后，还不等她心里大喊不妙，就见着那只准备踩向瘦猴的脚又放了回去。

毫无意外的，颜慕青抬眼对上了那暴打瘦猴，凶神恶煞汉子的双眼。

那汉子正对着颜慕青，看她的眼神，疑惑而又不屑。

她从出生那一刻就坚定的信仰着社会主义明主论，霎时间忘的一干二净。

只是人已经站出来了，绝对没有在收会脚的可能。

颜慕青分外淡定的抬手整了整早上随手被她扎起来的头发，又似随意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位大哥，手下留情啊！”

妙音出口，稚嫩却充满了底气，完全没有一丝面对强权恶霸时的心惊胆战。

那打手头头瞧着颜慕青，抬了抬眉头，好一个小女子，平常家的姑娘见了他们腿肚子都得发颤，她倒是一副气定神闲。

只是，他和他这帮兄弟可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嘿嘿，哪里来的小娘子！”

一个身材略微瘦小，嘴角长了一颗大瘊子上面还隐隐能看见一根黑毛的打手笑嘻嘻的说着。

这个人就是出主意带走瘦猴妹妹的那个缺了大德的人。

他一脸猥琐的笑，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缝，色咪咪的看向颜慕青。

“你这小娘子，莫不成还想替这个孬货还债不成！？”

那猥琐男边说，还边咽了咽口水，直恶心的颜慕青额角一突一突的。

只赖这具身子营养不良，没什么力气，这要是让她连人带魂的穿过来，非揍得这帮一人满地找牙不可。

压了压眼里的不屑，颜慕青脸上挂着笑，纵是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帮地上那个赌鬼，可她既然都站出来了，这再把脚缩回去从来不是她颜慕青的作风。

“大哥留情啊！”

“这王二麻子不知欠了您家多少钱！”

颜慕青捏着声音，细细的问道。

“呵！”

“怎么！”

“他该不会是你这小娘子的情儿，这是心疼了，来帮着还债了啊！”

说话的还是那个长着大瘊子的猥琐男，颜慕青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这打手头头。

可是那副咬牙切齿的狠笑之下，却想着，日后别让她得了机会，要不然非拔了这狗东西的舌头。

那明显是打手头目的壮汉不像猥琐男，只是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颜慕青，从她那双打着补丁的兰花布鞋，到那头编的有些杂乱的鞭子，眼神里的怀疑探究虽然没点什么，但生生让颜慕青气短了两节。

她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有一天，被人怀疑她没钱，更没想到的是，她还真的就没钱。

那打手头目收了眼神，定定的看着颜慕青，他们是收债的，看过做过的脏事都不少，如果不是上面主子压着，他们谁又真的愿意去那家子里捉他们的妻女家人去充账。

谁都知道，好人家的女儿进了那等腌臜地，一生之路便也就毁了。

他们是赌坊的打手，今儿收不回钱来，明儿就该落到他们喝西北风了，所以即便是有些同情，也早被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