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刘东亮求爷爷告奶奶地找到了规划局局长，花了大价钱请对方在紫来饭店里吃饭。

饭店的名字有点紫气东来的意思。

“局长，我知道您对这里的早茶特别满意，”刘东亮忙着献殷勤，一边倒茶一边布菜，一副狗腿子做派，“所以我就投其所好，借花献佛来了。”

“刘老弟，有话不妨直说。”

刘东亮一拍手：“您看您真是太懂我们这些基层的苦处了，不然这个局长只有您能做，别人都做不了呢……呃，是这样，就是八年前林超生女儿的事儿——”

“谁？”

“嗐，您是贵人多忘事呐，八年前您当处长那会儿，”刘东亮懊丧地摸着脑门，“他女儿死了，在我们所门口闹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是您出面，我都还不知道他要闹到什么时候去呢，可，可这案子被重启调查了，有个叫初爻的警察，特别不好搞。”

对方点点头，喝了口茶：“老弟啊，当年胜田路拆迁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吗，你可别冤枉好人，当时你鼓动群众递了多少信来规划局，我一一记着呢。”

刘东亮一脸愣怔：“哎？不是，哎呀，局长，我的好局长！”

他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不是胜田路拆不拆的问题，那拆迁款不也还是您亲自批的么。是这样啊，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就那个初爻他一直盯着林瑾儿的案子，就跟那个苍蝇似的，搅和得我们没一天安宁啊！”

“初爻又是谁？”

“就市局一个警察，特别爱抬杠的那个，噢，您可能不认识，哎呀您听我说啊，他他他，他真的太烦了，”刘东亮一脸虔诚，“听说，他把附属医院的郝院长给抓了！林超生现在也在他手里，我是担心他知道了点什么，那拆迁款…...噢还有还有，不止是拆迁款，杨老板的事，万一兜不住了，咱俩全玩完！”

片刻后，那位局长终于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然瞥他一眼。

“刘东亮，你是怕你这个所长当不成吧。”

刘东亮：“哎，您这说的什么话！怎么会呢……”

“八年前的事难道不是你刘东亮一力主张的吗，群众的事一向都是你们来解决，你可倒好，一个劲儿给群众使绊子，未来墙倒众人推也怨不得谁。再说那笔拆迁款，胜田路改建本来就在情理之中，不过是提前了一点时间动工，拆迁款是我批的，胜田路全体居民都拿到了，我可问心无愧啊。”

言下之意，林瑾儿的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刘东亮气急败坏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摔茶碗：“过河拆桥！简直是过河拆桥！好你个乾刚，死到临头一脚踢我出去垫背？我呸！”

他心底猛然一动。

要是就这么当了炮灰，也太不值得了。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乾刚啊乾刚，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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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几盏茶杯被打碎。

月黑风高的夜晚，章天成从古朴无人的酒楼里站起身，迎接了某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初爻大概是下班之后急匆匆过来的，衣服上的汗还没干，见到章天成也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听说你想单独见我。”

“初警官，”章天成替他倒了一杯茶，“章某没什么好招待的，知道初警官为人刚直，所以只准备了点家里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不了，”初爻神色警惕，“不爱喝茶，章老板直说吧，想干什么。”

章天成笑了笑：“其实章某一直以来都十分感谢初警官。”

初爻微微一滞：“感谢？”

章天成身边的范黎点点头：“是啊。”

“章某年事已高，老来得子，这辈子就那么一根独苗，”章天成道，“其实初警官不说，章某心里也清楚儿子为什么会被绑架——杨氏集团实在是欺人太甚，但是章某早年跟他们同流合污，自知心中有愧，实在难开这个口来找初警官道谢。”

初爻轻笑：“那你怎么不去自首？你要真感谢我，也没必要弄这么些虚头八脑的东西。”

章天成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初警官是个明白人，只要初警官心里知道章某倾向哪一边，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我只想知道温佳在哪里。”初爻淡然道。

“初警官，急于求成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但也请初警官相信章某，章某比你们警察还恨杨志培，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章天成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章某深谙这一道理。”

初爻站起身：“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他从章天成家开的酒楼里出来，迎面碰上同样来登门的杨志培。

杨志培拦在他面前，稀罕地看着他，又看看酒楼的招牌：“诶哟，初警官好兴致，怎么今天不办案了，也有闲情雅致来酒楼里找乐子？看不出来啊……”

“让开。”初爻冷冷地说，抬脚往旁边走，结果杨志培也跟着往旁边挪。

初爻咬着牙：“好狗不挡道，滚！”

杨志培嗤笑一声，啧啧鄙夷，这才放过初爻：“凶什么啊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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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走后，杨志培趾高气扬地带着身后的一大帮人出现在章天成面前。

章天成淡淡地对上他吃人般的视线：“稀客。”

一旁的范黎跟着站起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郝旭被抓了，”杨志培道，“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情。”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医院现在是你的，我早就不干这些了，”章天成笑笑，“杨志培，你判死刑，我顶多无期，威胁我老头子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杨志培身后的十几号人便围了上来，章天成身后空无一人，面临着杨志培的威亚，他淡然一笑，而后扭过头安抚身后的妻子：“你先上去。”

范黎死死咬着唇，紧盯着杨志培，而后哼一声，转身蹬着高跟鞋上楼了。

杨志培：“温佳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大概是料到警察和杨志培都在找温佳，章天成故意说，“我还以为她跑了呢。”

“章、天、成，”杨志培怒气冲冲，压抑着心底的火，“你这么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跟我斗，等警察来把我们一锅端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哭！”

口水飞到了章天成脸上，章天成抬手一抹：“我有什么好哭的——当年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自己找上门了。上次还想让我替你去杀初爻，你也真是太自以为是了，我这个人呢，别的不懂，唯独精通一点，那就是知恩图报，化敌为友。”

杨志培沉默下来，胸口直起伏。

章天成：“我老咯，斗不动了，至于温佳……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她去哪儿我管得着吗。你要想杀我，那就自便吧，就怕警察一刻不离地注意着你的动向，你现在跟老鼠一样什么都不敢做，也就只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杨志培气得直跳脚，抄起茶碗就扣在章天成头上：“章天成！我去你妈的！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章天成抹了抹脸上的茶汤：“来来来，打，往这儿打。”

见杨志培没动作，章天成哈哈一笑。

“大黄，”他吹了声口哨，“送客。”

角落里立刻窜出来一条体型巨大的狼狗，杨志培身后的护卫们立刻上前驱赶，但那狗就像是通灵性似的，精准咬住杨志培的小腿。

章天成：“放心，我家的狗没有狂犬病。”

古朴的酒楼里，嗷嗷的狗叫，以及惊天地泣鬼神的人叫。

杨志培气冲冲地离开：“你等着，在粤东，没有你姓章的份！”

“好啊，我看是你笑到最后，还是警察先把你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