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粉丝数据给了苏夏动力,她选择战术性忘记刚和谢凛澈发生的一切,端着酒杯,与齐梦一起穿梭在名利场中央。
“张导的新戏女主角还没定,” 齐梦在她耳边低语,用香槟杯指了指不远处西装革履长发及肩的男人,“他刚还问起你,说你的民国扮相是内娱独一份。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在《雾锁长安》这部影片后暂停接演民国戏。”
苏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着举杯示意。四年在国外摸爬滚打的经验,早就教会她把情绪藏在礼服的褶皱里。哪怕半小时前刚在立柱后和谢凛澈撕扯过,此刻她依然能端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像朵在名利场里游刃有余的白玫瑰。
“我知道。”她晃了晃酒杯,看着里面浅黄的液体来回荡漾,“不能固化我在观众心中的印象,如果《雾锁长安》不是刘宇导演的话,我是不会接的。”
毕竟她人生的第一部戏《本心》就是刘宇执导的,他是自己的伯乐,他既然开口,自己是不会拒绝的。
“对了,”齐梦像是想到什么,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夏夏,你跟谢总……是不是真像网上传的那样?我在国外时就听说,你们之前在一起过。”
“是在一起过,” 她又想到刚刚谢凛澈执拗的眼神,声音却没什么起伏,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不过都是过去式了,你放心,不会影响工作的。”
“我当然信你。” 齐梦松了口气,语气轻快了些,“谢总现在在圈子里话语权重得很,就算是为了资源,也没必要把关系搞僵。”
苏夏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裙摆,祈祷着刚刚与谢凛澈的重逢没被拍到,“放心吧。”
散场时,夜风卷着京市深秋的凉意过来,苏夏猛地打了个寒颤。齐梦把羊绒披肩裹在她肩上,叹了口气:“别硬撑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雾锁长安》的饭局。”
第二天,苏夏是被酒店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晃醒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下午一点零七分,微信图标上堆着 99 的消息,有品牌方的合作邀约,有家人的消息,也有齐梦的未接来电。
她把脸埋进枕头,闷出一声哀嚎。时差还没倒过来,脑袋沉得像灌了铅,可社交场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由不得她偷懒。
“好想摆烂啊……” 她对着空气嘟囔,指尖划过通讯录里 “妈妈” 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拨出去。回国两天,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别躺了祖宗!” 齐梦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虽然今天不用走红毯,但《雾锁长安》的剧组饭局,制片人、编剧全在,你得给人家留个‘敬业’的好印象。”
苏夏慢吞吞地爬起来,看着镜子里眼下淡淡的青黑,自嘲地勾了勾唇。“得,开干吧!”
下午四点,她们到达了烟雨阁会所,这个会所在室内造出了近千平的江南景致。
苏夏踩着米白色高跟鞋走在回廊里,看廊下的锦鲤在水池里游弋,忽然就想起自己与谢凛澈初遇的古镇。
如果六年前在古镇的雨夜里,自己没有撞到谢凛澈,也就不会认识他,更不会有后来的故事了。
“别发呆了,刘导他们肯定到了。” 齐梦拽了拽她的胳膊,把她从回忆里拽出来。
包间门推开时,说笑声像潮水般涌出来。十人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七个人,刘导正举着茶杯和编剧说笑,看见苏夏进来,眼睛一亮:“夏姑娘,可算来了!”
苏夏快步走过去拥抱他,“刘导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托你的福,去年看你拿国际电影节最佳新人时,我这老骨头都跟着激动!” 刘导拍着她的手背,目光扫过全场,“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吴制片,这位是编剧张老师……”
苏夏一一颔首问好,落座时才发现桌上的空位只剩三个,显然她们是最后到的。
齐梦立刻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啊各位,京市的堵车实在没辙,待会我自罚三杯赔罪。”
吴制片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杯:“苏小姐刚回国就这么忙,看来国际影星的排面就是不一样。”
苏夏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刚要开口,刘导已经接过话头,“夏姑娘在国外四年可没闲着,你们是没看她参演的法国名导皮埃尔??勒梅尔那部文艺片,哭戏看得我这老头子都抹眼泪。” 他转向苏夏,语气缓和下来,“喝点茶暖暖胃,投资人一会儿就到。”
包间里的聊天渐渐热络起来,话题从剧本聊到演员,又说到去年的票房黑马。苏夏偶尔插两句,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夕阳透过雕花木窗落在她脸上,把她的侧脸照得像幅淡彩画。谢凛澈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站在门口,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向后梳理,落下几根在额前,一双眼像是北极的冰川透着冷意。
包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谢总,您可算来了!” 吴制片第一个反应过来,像被按了启动键的机器人,立刻起身迎上去,“快上座,上座!”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她怎么也没想到,《雾锁长安》的投资人,竟然是谢凛澈。
谢凛澈没理吴制片伸过来的手,目光径直落在苏夏身上。她左边坐着刘导,右边坐着经纪人,他迈开长腿走过去,对着齐梦,声音平静无波,“麻烦让一下。”
齐梦被他身上的气场压得下意识站起身,等反应过来时,谢凛澈已经在她之前的座位上坐下了。吴制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引着上座的手僵在半空,活像尊被点了穴的蜡像。
“作为投资人,我想多了解一下女主角。” 谢凛澈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眼角的余光扫过苏夏紧绷的侧脸,“苏小姐不介意我坐这儿吧?”
“谢总应该问我经纪人。” 苏夏盯着桌上茶杯里翻滚的龙井茶叶,声音冷得像冰,“毕竟换座位这种事,得看她是否同意。”
“同意!当然同意!” 齐梦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还没等谢凛澈问出来,齐梦就忙不迭地回答了。开玩笑,哪敢让这尊大佛开口问自己。她递给苏夏一个眼神,“回去再问你俩的事儿”。
苏夏觉得自己很无辜,什么都没干就要被“刑讯逼供
接下来的饭局倒是没出什么乱子。谢凛澈对敬酒来者不拒,水晶杯里的白酒一杯杯被他仰头饮尽。
苏夏不经意地看见他饮酒时喉结的滚动,想到两人刚谈恋爱那会儿,他还在和家族其他势力夺权,常常醉酒回到两人同居的会馆里。
谢凛澈给苏夏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清蒸鲈鱼,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却在她蹙眉时立刻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向旁边的编剧:“张老师觉得第三幕的冲突够不够?”
饭局进行到一半,没有人敢直视谢凛澈对苏夏的照顾,更不敢揣测两人的关系。
吴制片见他兴致好,凑上去说了不少场面话,无非是 “谢总眼光好”“苏小姐演技棒”,听得苏夏直皱眉。
“苏小姐,你经纪人都喝半瓶了,你这当主角的,总该敬谢总一杯吧?” 吴制片端着酒杯走到苏夏面前,语气里对谢凛澈的谄媚藏都藏不住,“别扫了谢总的兴啊。”
苏夏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四年前《本心》庆功宴上被强行灌酒的回忆一下涌来,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苏夏,别装清高,快喝。”
“苏夏,别以为谢总喜欢你,你就有资本高傲。他的家人说了,你不过就是一个戏子!”
那些尖锐的话像冰锥,扎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转身快步走出包间,像是在逃离一场窒息的噩梦。
谢凛澈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酒液晃出杯沿,溅在深灰色西裤上,像朵绽开的墨色花。他盯着苏夏消失的方向,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破堤,却最终只是对吴制片淡淡地说:“吴制片似乎对女主角有意见?”
吴制片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酒杯 “哐当” 一声落在桌上。
不知在走廊站了多久,齐梦的声音才带着酒气传来,“没事了夏夏,饭局散了。” 她把披肩搭在苏夏肩上,轻轻抱了抱她,“你走后谢总发了好大的火,把吴制片酒都吓醒了。听说…… 已经让助理换掉他了。”
苏夏愣了愣,心里五味杂陈。
“刘导让你别往心里去,说吴制片就是想找存在感。” 齐梦戳了戳她的脸颊,眼神向门口飘去,“谢总在门口等你。”
苏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烟雨阁的红灯笼下,谢凛澈靠在一辆黑色劳斯莱斯旁,指尖夹着支烟,烟雾在晚风中散得很快。他没像昨晚那样步步紧逼,只是远远地站着,像个恪守礼仪的绅士,等着她做出选择。
“我跟他谈谈。”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齐梦的手,“你坐保姆车回去吧。”
见苏夏朝自己走来,谢凛澈赶紧打开后排车门,像是一个专车司机。苏夏皱了皱眉,对他的低姿态非常不习惯。
苏夏靠在后排右侧玻璃上,尽量离左侧的谢凛澈远些,向司机报了酒店地址后就闭上眼装睡。
车内的沉默像化不开的浓雾,直到过了第三个红绿灯,谢凛澈才迟疑着开口:“夏夏,四年前的事,我想……”
“谢凛澈,我们已经结束了。” 苏夏猛地睁开眼,“那些事过去四年了,早就该烂在时间里了。”
她等过他的解释,在两年里每个想他想得发疯的瞬间,在被全网黑的一周里,甚至是在机场的候机厅里。可他从来没给过。现在她不需要了,他却又跑来说 “想谈谈”,这算什么?
苏夏自嘲地笑了笑,眼角的红被路灯照得格外清晰,“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解释清楚,我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谢凛澈坐直身体,手悬在半空,距离她的手腕只有半寸,却最终只是轻轻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的指节泛白,像是在用力克制着什么。
“谢总,我今天上车,就是想跟你说清楚。” 苏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不可能回到以前了。我不是四年前的苏夏了,你也别再用各种身份靠近我。”
车刚好停在希什顿酒店门口。苏夏推开车门,离开的背影决绝得像在告别。
车窗降下,谢凛澈看着她走进旋转门,指尖在西装裤上攥出深深的印子。他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地坐着,直到那抹米白色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他忽然想到那两年的恋爱时光里,他留给了她太多次头也没回的背影。“还债啊,”他轻笑,“还好你回来给我弥补的机会了。”
苏夏,我可以扮演任何角色,只要能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走吧。回公司。”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她消失的地方。
“是。”汽车引擎声没入还喧哗着的城市里。
苏夏靠在电梯壁上,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跳,忽然想起刚才谢凛澈悬在半空又收回的手,那瞬间的犹豫,像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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