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BGM:《搁浅》伴奏 ——周杰伦】
母女俩最后的一次谈话,道尽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意,但这世间最美好的期盼和愿望成了黎荔终生的梦魇。
她无法想象她的婚礼,没有妈妈;她无法接受她的孩子,没有姥姥;她无法去听她的孩子,叫她妈妈;她更怕人性,不信任何一个人和任何一段婚姻,害怕付出真心,结果是一场悲剧,就像他们家一样。
黎荔在以后每一个幸福的时刻,都缺失了天地间最纯粹最真挚的笑容。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抱着手机,任由眼泪夺眶而出,越过鼻梁,划过脸庞,滴落在枕头上,哭到氧气不够,像一条死鱼。
————
在李茹丹离开几年后,她的爸爸也去找她了。
在她姥爷离开的第二年,黎荔开始半夜定时哭泣,每晚十二点至凌晨六点,这是她每天悲痛欲绝的时间。她小时候应该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是这样,一滩烂泥,阴沟里的臭虫,会窒息的鱼。
她好像阳间的鬼,夜间哭白天睡,一天又一天,大脑没有一刻停歇,她的身体告诉她很困,想睡觉,可是脑袋、精神、情绪都无法控制。黎荔开始心脏难受,胃难受,时而吃不下东西,时而又吃不饱,身体发麻发虚,手发抖。于是,她开始自救,去找老师看了中医,但是没有任何效果,依旧反反复复。
如果蒲松龄知道她,应该会为她写一篇哭鬼。她找不到任何倾诉的人,她该向谁去说呢?去哪里寻找一抹新的光亮?
黎荔好了一阵,那时候她在学校。别人不想回校,只有她很想。她只有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没有亲人的地方,才能放松,才能做自己。
临近小假期前,黎荔看到舍友一个个都很兴奋,只有她格格不入。
有一段时间,前一秒她还在和室友叽叽喳喳,兴奋的聊八卦,接到黎庭的电话后,心情直转急下,挂断后眼泪瞬间掉下来,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要平复好久。
黎荔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自己不是自己……
她不知道,别人放假回家第一件事是做什么,也无法知道应该做什么。总之,这么多年,她每次回家前都要做心理建设,怎样和自己的家人相处,然后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否则她无法在垃圾场里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往往需要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家看着才是家。
如果她不去收拾,或者带着不开心的情绪去收拾,黎荔会被全家人讨伐。她总会想到周适在千山和她说的话:“家庭破碎,有的人离开祖国,有的人对它绝望,也有人站出来,不抛弃不放弃,用实际行动去重建家园。大家是小家,小家也是大家。”
她就那样一次次,鼓起勇气,重新开始,重建家园。
直到……那一次争吵,原来一切都是苦中作乐,自我欺骗,她再次带着新的伤痕,狼狈地逃回学校。而黎荔的生命,也彻底在几个月后的清明节自行了解。
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头?家里什么时候可以改变?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不在深夜里悲痛欲绝啊!自己一次次消耗能量去努力,还是找不到出口,还是轻而易举变回原样。
那种无力的被逼妥协,像一本明知是烂尾的小说,主角还是在做无用功。甚至,越努力越错,越努力越惨,越努力越看清命运固定的悲苦尽头,那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前进,毫无意义又遍体鳞伤。
她想睡觉,想要身体健康,也想改变。艳阳天后的深夜里,阴雨天的深夜里,黎荔崩溃到头皮发麻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啊!”
她对一切失望过后,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她想要改变就是错,尤其是对人。她不应该抱有深深美好的期待,心里不应该对人有着这样的所求。否则,她这样一个人,就不会被人类左右,就不会绝望伤心到想去寻死。
————
黎庭在家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时候,问:“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黎荔燃起一丝希望,原来她爸也能看出她的心情。
“因为你胸怀格局不够大,你从小就老爱生气,人一说点啥就生气……”
“呵”,自己到底在幻想什么呢?恶言毒语、冷嘲热讽的人没错,被无辜说的人有错,事后产生了情绪更是错。
黎荔真希望,有一个齐天大圣踏着七彩祥云来到自己身边,对她说一句:“你一定受了委屈,来,和我说说”,然后带她远走高飞。她真羡慕孙悟空,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情感可以刺穿内心。
她只能靠着这样的幻想,可笑的安慰自己。她也尝试过,不去期待任何人,不幻想不奢望,但每次在自己父亲面前都瞬间崩塌,不需要任何强迫,黎荔便缴械投降,打回成一身白骨。
她极度讨厌自己想要求夸奖的心理,没能如愿就暗暗对人失望。她极度讨厌向人去祈求任何能够让自己虚荣自私满足的东西,可又一次次自投罗网,跪在自己真实的内心下。如果黎庭知道自己女儿这种心理,想必又很得意。他的得意,是他的权力得到充分发挥。
黎荔真想让自己成为无边无际的大海,投进多大的石头,都激不起她心里一点浪花。黎荔真想让自己成为能够承载一切的大地,无论多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在她心里都占据不了方寸之位。她就像,从来没有解开过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同样的事情,这道题永远考零分。
一切投射到她心里的东西,不过是她本来就有的恶魔,而她从来就没有试图去彻底抹杀过,却一直在向外求……
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既惊其神,即著万物;既著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黎荔走错了一步,便开始步步都踏入设好的陷进,一套缜密的锁链,最后,将她拖入苦海溺死。
————
黎庭并没有发现黎荔这一抹无奈的笑,他继续说:“你看你小妹怎么就不像你似的,就是开心,天天开心。人长时间忧郁忧郁,命运结局也就是忧郁……你太瘦了压不住福,福气太薄……”
无论什么,归根究底,都是自己的错。她一阵阵耳鸣,胃一颤颤的想吐,逃避的不再去听他的话,黎荔死撑着不哭,她不想输,不想输在他的压制和言语下。
人类产生争斗,发生战争,不只是由钱权名利色引起,还有爱。
一个人活着,是因为身体里装满了五脏六腑,不是有躯体就能活。
黎荔在最后一刻还是在挽救自己,她找人为自己算命。算命的说她,她妈妈和她姥爷一直在她身边。那人对她说:“你自己在这么远的地方,他们不放心,就一直在你身边。”
“真的吗?”那一刻黎荔很开心,白枯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下了一个月的雨,到处都是潮湿,她走在路上,好似真的被收走一魂。最后,她烧了纸,头发被簪子胡乱的盘起来,眼神失焦,笑了一下,嘴里念着,只能她自己听到:“带我走,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她没有任何留恋,去找他们,那不是离别,是解脱,是再次和想念的人团聚……
同年,周适再次夺冠,穿着国家的红色队服站在领奖台上,手捧花束,抬眼去看迟来的黄金雨,他渐渐走出了他的深渊。
在夺冠的那一刻,他长长的吼叫出来,像一只猛虎,在告诉人们,他重新夺回了山林。是发泄低谷的艰难,也是新的开始。这时,周适离他的运动员大满贯生涯只一步之遥。
她深夜里的每一次自残每一次悲痛哭泣……
他赛场上的每一滴汗水每一次喊叫输赢……
一个杀死以前的自己,重新翻盘。
一个,思想连同她的肉身一起毁灭。
平行的某一时刻,他们都以不同的方式解脱了。
————
————
【推荐BGM:《夏天的风》——温岚】
又一年的暑假,李茹丹带着她和她妹妹去大连的海边玩,那时周适刚好打完比赛,得了第一。
黎荔跟她妈请一天假,骗她妈说是周适邀请她到现场去看比赛,她妈看破不说破,还给了她好多零花钱。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可得注意安全啊,俩小孩,小心点,看到什么喜欢的,不太贵你就买,别舍不得,来都来了。”黎荔兴高采烈的出门,其实早就和周适约好了。
她妈那些年,有意无意的提起打听,轻飘飘带过,其实心里门清儿,但从来没有过斥责、反对和挑明。有时候母爱泛滥了还说一句:“这孩子真不容易,这么小,得吃多少苦,经历这么多。”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瞒得过呢,尤其是有过爱情的人,那种眼神犹如秋水,像嬛嬛爱四郎时的纯净,能瞒得过谁?
那几年周适被评为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但也因为这个称号后面受了好多苦,听到了好多谩骂和伤仲永的声音。赢得冠军是理所当然,输了就是犯了滔天大罪。
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花束和金牌跑着来见她,迫不及待,温柔懒懒的海风,吹动少男少女不安的心,风和感情都是那样的明媚,肆意张扬,无所顾忌,轻而易举获得自由。
那时的自由万无一失,那样的情感真挚洁白无比……
谁能想到以后,曾经只留清气满乾坤的小姑娘后来放弃生命,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人群骂到暗无天日。当时的他们都一样,心里进不去一点阳光,封死。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可在这种黑暗中,又一遍遍想走出去,独自撞得头破血流,耗费所有力气,还是走不出去。明知已在穷巷,可掉头发现还是在穷巷。像那首敕勒歌一样,明明是辽阔的草原,却充满了悲怆,辽阔下更加让人渺小,对生命的无奈,挣脱不开,死死困住。
人明明就是身处在草原,无力的窒息感,总在临死前渡过去一口氧气,吊着人继续面对打不破的死局。
周适气喘吁吁站定在离黎荔几米外的距离,用手臂蹭了蹭脑门的汗,另一只手背到后面。
一想到等会要说什么,周适就笑的如同旁边海水的波澜,眼睛不可控的微微大小眼,可爱死了。勇气中带着羞涩,用东北话讲,黎荔当时稀罕死他了。
黎荔感到有些奇怪,便要上前,被周适及时制止:“哎,你别过来,我会过去。”说完,嘚瑟的挑挑眉,紧张的吸吸鼻子。
黎荔停住脚步,双手紧张的揪住裙边,激动又害羞,还没怎么样呢,她就感觉脸热热的。她想,七八月的海风真讨厌!
周适一步一步走过去,然后微微低头又缓缓出声,极致的温柔细腻,有种安抚的感觉,声音像陈奕迅在唱《倾城》时一样心动。“从我那里到你这里,一共一百零八步。”
他们的对面是跨海大桥,两个人都被框在里面,成了二人独有的小天地,暧昧却不明了。随后周适从背后拿出一束花捧在黎荔面前,他说:“今天来见你的路上,看到有一个老奶奶推着车在卖花,我就挑了几枝……”
他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在观察黎荔的神情,黎荔的裙子早被她折磨成一团乱布,但她仍要死扛,不能让对面的人怀疑或看清,要不然太没面子了。
周适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喜欢吗?”问的是花,也是人,看的更是人。心里期待又不敢确定,紧张的咬着嘴唇。
黎荔第一次被人送花,第一反应是不知如何是好,到底该不该接,心底又是忍不住的开心,原来被人送花是这个感觉。
她想哭,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能因为他说的是叶湘伦的台词吗,让自己体验了一把电影感,喜极而泣。可能,是自己的暗恋得到了暗暗的回应。总之,心里被玄幻的爱情撞的乱七八糟,瞬间上头。
对那时的他们来说,爱是这个年纪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的秘密。
周适看出她的犹疑,于是把花往她怀里一塞,紧张到抿着嘴偷偷看她的表情和反应,很小声的说:“我”,然后就不好意思的笑了,低头胡乱抹了把自己的后脑勺,嘴角上翘,露出一排整齐的牙,坚定说道:“我应该是第一个送你花的人吧”,又说:“这些花开的好美,算你走运!”
周适就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长的又乖巧,让长辈们都觉得他是老实可靠脾气好的小孩儿人。但其实,他看似软萌无辜,干的可都是进攻的事情,骨子里有血性的很,这从他打球时也能看出来。周适这一招不经意的柔弱,可是骗过了好多人,黎荔也在内。
“呵呵”,黎荔傻笑的抱着花束,她感觉自己五官都是飞扬的,眼睛也红红的,浅浅笑着,试探性低头凑近闻了闻。
那时候她都分不清花的种类,不过,她也没想分清,看着就觉得很欢喜。
————
小的时候,每每到了三四月份,黎荔就会拍她家后院的梨花发给周适。如果他恰巧在家,那黎荔一定会拉着他,到她家好好赏花。
后来到了上海,看到了玉兰花。以前黎荔在家看步步惊心的时候,若曦直到离开,手里还握着四爷送她的玉兰花簪子,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玉兰花。
黎荔拍了好多玉兰花的照片,这花好看也好香,纯白无瑕,但对爱情不太吉利,感情忠贞结局分离,她不喜欢。她也想着把照片发给他看,但已经没有理由了,不知怎么开口。
黎荔看着指尖的玉兰花发愣,来回旋转着,眼前渐渐模糊。她想着,如今早已天差地别,哪里他没去过,什么花他没见过。他们,是算错过的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最后黎荔无奈笑了一声,曾经也只是曾经,过了就过了。
————
“你喜欢吗?”周适又小心翼翼的问她一遍。
黎荔笨重的点头:“喜欢!”回答的是人,也是花。
“有多喜欢?”
“很喜欢。”
“很喜欢是有多喜欢啊?”
“就是很喜欢啊!”
“你具体点说吗?”周适撒娇般刨根问底,不死不休。
黎荔此刻被朦胧的情感装满整个心,带着些少女的灵动和俏皮,回他:“有三四楼那么高喽,有星海广场这么美喽……像简单爱那样喜欢,像叶湘伦弹的很快才能找到路小雨那样喜欢!”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伴着风,拿着花,吹起的碎花裙摆,走在路上。黎荔感觉自己心里开了花,什么花她也不知道。那样平静的水面,是幸福的涟漪。
1、这几章写的,心太累了。
2、如果觉得我写的奇怪,大家别骂我,因为我写的时候也不太正常。
3、大家喜欢就看看,别认真,有不好的想法,别代入自己,也别代入其他人……
4、万无一失的自由,这句话是看到演员于适说的。
5、叶湘伦,108步,都是来自周杰伦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近几年回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觉得好超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辽宁大连(一)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