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挂上高空,学有所成的雷大妞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小麻雀利索地收拾了两间卧室,指着朝南那间:“夏昼姐,你睡这间,阳光充足。我就在你隔壁,这里所有的女性用品应有尽有,而且都是新的,你放心大胆地用,咱的经费足足的,老大有钱!老有钱了!”
这声夏昼姐叫得极其自然,仿佛两人相处了好几年。
老大有钱?这难道不是公费吗?夏昼还没提出这个疑问,小麻雀自言自语:“我就喜欢来这边,没那么多规矩,还不用走报销流程。”
“哈?你在说什么,小麻雀。”
小麻雀反应过来,摆了摆手:“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夏昼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因为小麻雀的打扮和行为实在是不像国安系统。不过,国安系统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谁又知道呢?凛冬和雷大妞也不像啊。
他们也是人,也有感情,凶神恶煞或面无表情,都是为了不轻易暴露情绪和身份。
他们在外面和在“家里”一定是是不同的面孔。比如今晚的小麻雀和雷大妞都展露了真实的一面,那说明他们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嫌疑人。
想到这里,夏昼轻松不少。
让自己配合调查也许和银发男人有关,银发男人到底做了什么,会牵扯到咱们夏国的国安问题呢?
难道他知道恐怖袭击的内幕?
洗完澡,跟小麻雀互道晚安后,夏昼回了房间。
关掉灯,澄亮的月光洒进纱帘。
这间房不算大,至少跟自己的主卧相比,仅有三分之一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这里就是电影里演的安全屋,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游园。
夏昼的手指划过梳妆台、床、被套,似乎都是新的,连身上穿的睡衣和干发帽也是,质感相当好。
这间房就像是第一次启动。
她抚着下巴,发现这房里的东西,没有一样物品印着品牌LOGO,洗漱用品、睡衣、吹风机、床品,甚至是脚下踩着的柔软的拖鞋。
不,床头柜上透明的亚克力书架,放着一套崭新的四大名著,它们是唯一有出处的。
“……这种环境下,谁看得进去。”夏昼轻声吐槽,下一秒拍了拍自己的嘴,差点忘了,这里有监听设备。
到底是哪个小玩意里藏着录音呢?
夏昼闲着也是闲着,翻找起来。
今晚的月亮特别亮,像一盏夜灯。
凛冬坐在天台护栏上,耳边挂着耳机,不时地传来微微的刺痛,楼下的人在找监听设备,其实不难找,她也找到了,只是总错过。
夜风随着冰凉的苏打水一起灌入口中,凛冬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脚下便是那扇朝阳的窗户,那个人就站在窗前。
他知道她是无辜的。
眼睛不会说谎。
他不会看错。
生长的海岛赋予他一双绝世超然的眼睛,他从来不会看错人。
……
黎明在期待中来临,凛冬召集了几个人在大客厅开会。
“恐袭调查结果公布了吗?”
“两个小时前公布的。”雷大妞一脸严肃,点开平板:“伤亡人数36人,27名死亡,其中18名游客,2名机场工作人员,还有7个反恐特警。唔,具体名单还没有公布,但外交部那边可以肯定没有夏国人。另外,恐怖分子全部……击毙,未留活口。”
所有人脸色凝重,这次恐怖袭击比大家想象中惨烈。
“为什么会是机场的抵达大厅,而不是出发大厅。明明那里人更多啊。”小麻雀提出了一个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一直沉思的铃兰也提出了疑问:“这一次居然没有一个组织愿意对此事负责,国际上的那几个恐怖组织风平浪静,安静得不寻常。”
眼前播放着太古国反恐局的新闻发布会,发言人托马斯追悼死去的受害者,同时宣称恐怖主义是人类社会的共同敌人,要严惩恐怖主义。
凛冬的眸色一点一点变深,直至乌黑。
“确实不寻常。”
坐在凛冬对面的,是个穿着篮球服的年轻人,因为刚打完篮球,大汗淋漓的。湿漉漉的手把手机丢到茶几中间,指着一张设计图:“那边,倒是有一点线索——”
凛冬探身去看手机,发现说话声停了。
“继续说。”他下令。
几秒钟过去,还是没等到声音。
凛冬抬起头,在座的人都看向自己的身后。
凛冬跟着回头一看。
穿着拖鞋的夏昼茫然无措地揉捏着手指,脸上红得像蔷薇花,“我不是故意听你们开会的。我就是刚起床,想出来走一走。”
“那个……我先回去。”
夏昼刚要反身,没想到凛冬站起身,“不用了,我们开完了。”
说完,凛冬直接乘电梯下楼了,铃兰快步跟了上去。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夏昼进退两难,那双从头至尾都充满敌意的狭长的眼睛,使得她愈发如芒刺背。
“来来来,先吃早饭。”胆大心细的雷大妞站起身解围:“夏昼,一起。”
“对对对。我饿死了!”附和的是熟悉的麻雀声。
但走向夏昼的却是一个陌生女孩,穿着美少女战士服,顶着**头,发间一个明晃晃的月亮头箍,和昨天的小脏辫大相径庭。
“小麻雀,你——”
“夏昼姐,过来坐。”小麻雀笑嘻嘻地招呼夏昼到餐桌前。
雷大妞正在起锅煎蛋,夏昼瞪大了眼,用来抡壶铃和举哑铃的粗壮手臂,竟然会做饭。
画面太美,难以想象。
小麻雀指着一次性颠四颗荷包蛋的雷大妞,“大妞的爸爸和两个哥哥都是厨师,当初雷爸生了两个儿子,实在太想要一个女儿了,雷妈刚怀上,就取好了‘大妞’这个名字,结果生下来还是个男娃,气得他们直接用了这个名字。”
“如今呐!”小麻雀走到锅边,搂着雷大妞粗壮的胳膊,咯咯笑道:“在厨师世家的浇灌下,大妞茁壮成长,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雷大妞将四个空盘放在灶台上,一碟一颗蛋。洗完锅,他薅了一把小麻雀的脸,把煎蛋塞到她的嘴里:“我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小麻雀嚼了一大口:“真香!”
调戏完雷大妞,小麻雀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茶几边的男人,只见他将长长的白色绷带,一卷一卷绕在手掌上和手腕上。
“凌晨,不要这么卷嘛,给兄弟们一条活路啊。”小麻雀十指搭在他湿漉漉的肩上,重重一捏,“这才刚练完篮球,又要去打拳,吃个饭先嘛,大妞做得可辛苦了。”
凌晨任由对方掐肩,待绷带完全卷好,他“咻”地一个甩肩挥出一击重拳,疾风卷起了小麻雀厚重的刘海,小麻雀灵活地向后一撤,摆出一个专业的防护姿势。
“喂,你来真的啊!”
凌晨瞟了她一眼,收回胳膊,“不是你天天挂在嘴边,不许性别歧视。”
“我——”
刚整完炒面的雷大妞大步走过去,将没来得及呛声的小麻雀一提,提到餐桌前,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好了好了,他不吃,你吃,谁让你个子最矮呢!”
“你嘲笑我矮?”小麻雀又站了起来,挺了挺胸。
雷大妞像打地鼠似的又将她的头按下去,让她坐下,“这么一看,不仅是矮的问题了。”
“切~”
小麻雀懒得与他争论,主要是饿了,狼吞虎咽完发现不对劲,盯着夏昼看,“咦。”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夏昼拿纸巾擦了擦嘴。
“你有黑眼圈啊?不习惯睡这里对吗?”
夏昼弯着眼笑了笑,“还行。半夜看了一会股票。”
尽管没睡好,但早餐依旧吃得香,一不小心就吃完了大半,这才想起关心凛大处长。
“你们老大不用吃饭吗?”
“他啊,不在这里吃,有专门的……”
雷大妞端着一个硕大的盆,坐在餐桌前,接话:“食堂。”
“对,单位食堂。”小麻雀咧嘴一笑。
吃完饭,雷大妞先行离开了。
小麻雀和夏昼收拾碗筷,她们端着托盘,走到水池边,夏昼打开水龙头,闲聊起来:“你们做这个工作很辛苦吧,主要是危险。”
“不会啊,超级有意思。至于危险,哪个行业都有它的风险,何况我们是保卫祖国!”
夏昼讶异地看着这位美少女战士,夸道:“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觉悟。”
“我考公可去了半条命呢,我最不擅长考试了。”
考公这个词从小麻雀嘴里说出来就很违和,夏昼接着问:“你们都是考公上来的?”
“不然咧?我们都是国家公职人员好不好。”
其他人还好说,凛冬日夜看书备考的样子,夏昼就想象不出来。
忙完厨房里的事,也差不多快八点了。夏昼钻回房间,准备盘前工作,特意交代不能受到打扰。
其实除了小麻雀,其他人也不在。
他们都要上班,上那份正经的班。
国家安全总局和公安部在一起办公,但国安局大楼的西面一百米处有一栋十分隐蔽的三层小楼,墙面写着三个大字“归海楼”,是整个国安局唯一一座由外界人士捐赠的建筑,现在供对外特别侦查处使用。
小楼一层为食堂,二层为训练区,三层是八个办公室和一个大型会议室。
对外特别侦查处的工作内容很广,情报、反间谍侦查、反恐、国家安全保卫都有涉及,且行动高度保密,仅对国安局分管副局长负责。
今天周一,开例会。
会议桌前坐着六个人,为首的是凛冬,脸上依旧挂着黑色口罩。他正对面操控投影仪的是技术支持岗纪年,黑色警服穿在他肥胖的身体上略显局促,但没办法,其他人不必穿警服,他常年待在局里,必须得穿。
投影上切换着近期反间谍工作成果,凛冬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就代表他认可大家的工作成果。
到第四个议题,即太古国最近发生的机场恐怖袭击案时,凛冬换了个坐姿。
新闻发布会的内容重新播报了一遍,和早上听的大同小异。但在游园凌晨没说完的“那边的线索”在投影上展现出来了,是关于洛城机场连接E区办公楼的连廊。
“也就是这一段。”
幻灯片上闪出一张银发男人搂着夏昼暧昧的照片,一个人扑哧一声把水喷了出来,他是这几天一直未在游园出现的阿训。阿训一直和纪年留在局里,负责特侦处的大小事务,很少跟着凛冬出外勤。
所以这张照片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做什么?”铃兰嫌弃地拍了拍溅在身上的水渍。
阿训不好意思地敬了个礼,“没事没事,纪年。你继续说。”
“这段连廊是一年前建的。”纪年飞速瞟了凛冬一眼,见对方没反对,小心翼翼往下说:“四年前太古国曼城机场恐袭事件发生时,也有一段一模一样的连廊。巧合的是,两段连廊都出现了同一个男人,也就是这个银发男人。”
听到曼城两个字时,凛冬的眼睛就闭上了,睫毛颤抖得厉害。
四年前的那场恐袭,也是夏末,也是在机场,他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六个恐怖分子闯入机场警卫室,杀了几个警卫,而后在行李提取处无差别射击。大批反恐特警赶到,恐怖分子全部被当场击毙。但那个重要的人倒在了血泊中,那张触目惊心的脸,如今还回荡在凛冬的脑海中。
这两场恐袭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银发男人就是他目前的唯一线索。
纪年停住了,不敢说下去了。
凛冬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哑声道:“说名片。”
“这位银发男人交给夏昼一张深蓝色名片。”名片弹在幕布上,特殊光影下,蓝色名片闪闪发光,“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玄机。”
“藏了芯片?”雷大妞问。
纪年双击了一下鼠标,一个红色光点亮了:“没错,这是太古国最新的GPS追踪定位芯片。”
雷大牛不解:“为什么他要追踪夏昼的定位?”
“想追她?”
所有人看向阿训,阿训耸了耸肩,“字面意思。”
凛冬没理会这个地狱级笑话,手臂压在桌面上,“我们暴露了?”
“不,芯片还未启动。”纪年摇了摇头,眼睛瞥见阿训又要开口,他连忙说:“别想反追踪,没有意义,他很快会发现,作废这一条线路,那我们线索就都断了。”
“不能打草惊蛇。”铃兰敲了敲手指,果断冷静地提出解决方案:“不如拿夏昼当诱饵,引蛇出洞?”
后一句话是冲着凛冬说的。
凛冬埋下眼,十指抵在鼻间,静静地思考。这的确是目前唯一能找到银发男人的办法,但若是要用一个无辜的女孩来做诱饵,必须制定一个万全的安保策略。
坐在凛冬身边,一直未开口的凌晨扭了扭脖子,他知道凛冬已经做好了决定,而他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凛冬两天都没出现在游园,夏昼心情极好,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买的太古股票两天翻了个倍,相信这两家公司背后一定有高手操盘。
“祝你好运。”
银发男人的四个字,可真是金口玉言啊。
夏昼也不贪心,当即卖了,赚了点零花钱。
“今晚终于不用熬夜咯!”
夏昼从电脑前起身,做了个护眼运动,准备出去走走。小麻雀不在,她离开前说过,这栋楼一定会有个人留下来保护自己,让自己不要害怕,但不要乱走。
大厅空无一人,亮着一盏壁灯,电梯就停在这一层,另一侧是安全通道,夏昼才靠近,楼道的感应灯就亮了。
仿佛在邀请她上楼。
夏昼也想透透气,踏上了台阶。
天台没有灯,星星很多,足以点灯。
风吹在身上很舒服,夏昼忍不住伸出双手,感受风掠过皮肤的温柔,疲劳一下就消散了。
忽地,地面传来细微的碎石滚动的声音,夏昼惊恐地转过头。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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