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自己住的西舍瞄,“你..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魏燕安未留意到她的异常,劈柴火劈得巨响,赵氏站得近,好几次被崩过来的柴火细屑刮到脸上:“你发什么癫疯!”
嘴上不饶人地骂了几句,要照着从前的做法,她顺手抽起墙角的棍子就能打人。
只是如今魏燕安十五了,人虽瘦巴巴的,个头却顶得老高,赵氏得仰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气势一低,魏燕安眼神也邪性,赵氏最近一年动手打人的次数渐渐少了。
魏燕安只当她今儿上晌和巷子里的婶婆们打嘴仗输了,一个字都没落入耳朵。
柴火劈了,压在心头的火气也散了。
甘荔不是故意要冷淡他的,甘二夫人一直不喜欢自己,总不愿意甘荔和他走得近。甘荔为着她外家的情面,总不会让钱家那小子在外面掉脸。
这般想着,长舒口气,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赵氏一错眼瞧见他瞪着自己,吓了一跳:“你瞪着眼干甚!”
魏燕安:“母亲,灶上有饭吗?”
“饿死鬼投胎,一张嘴吃穷老娘多少粮米!”
赵氏顶着咚咚跳的胸口从袖中翻出钥匙,想了想,隔空甩给魏燕安:“自己去吃!”
魏燕安惊奇地看她一眼。
钥匙给了,不怕他进了灶屋敞开肚皮吃?
“多谢母亲。”
他道一声,转身去了靠院墙的灶屋,铁钥匙咯嘣叩开锁,进门灶上有两个干饼子,倒了一碗凉水,一口水一口饼子坐在地上嚼起来。
吃到一半,耳朵一动,听着外头有声响,下意识要起身,反应过来重新坐下,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赵氏进屋见他老实地啃饼子,心里松口气。
送走了那冤家,她的心虚一瞬烟消云散,粗着嗓子噼里啪啦地就数落魏燕安。
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些话,魏燕安听得腻,只当自己是个鼓面。
两张饼子吃光,灌了最后一口水,从袖子里翻出给布袋,属于铜板的清脆响声如愿让赵氏的嘴停歇了:“发工钱了?”
魏燕安点头,半旬一次的工钱,一共加起来七十来个。
他原是留了五个,想到什么,又多数了五枚,剩下的全部翻到手心扣在灶屋水翁盖子上:“母亲收着吧。”
也就这时候看他还顺眼些。
赵氏收了盖上的,见他把剩下的收进那绣着小花的袋子里,扯起嘴唇:“留那些去讨好甘家那小丫头去?”
魏燕安没搭理她。
赵氏也不生气,“那小丫头可精着呢。这一月多病了,也不见给家里头送这送那,我瞧着别不是看上其他小白脸,把你当个石头一脚给踢开了吧?”
“老娘告诉你,别以为你有张好脸,就以为自己了不得!整天里跟你死了的爹一个样,板着张死人脸,哪个姑娘家都看不上你!”
魏燕安往外踏的脚步一顿,很快无异样地继续走着。
“我去上工了。”
赵氏剜他一眼,追到门口:“你要是想吃软饭,就把腰杆子放软。别自己混不上肉,还踢翻老娘的肉汤水,听见没!”
魏燕安脚步飞快,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刚走没几步,一个瘦小的身影追了上来。
阿牛笑嘻嘻的:“魏大哥,婶子又骂你了?”
“她骂人是稀罕事儿吗?”
魏燕安道。
骂他是常有的,敲打他也常有,魏燕安只是不想让母亲借着他的名号跟甘荔搭上话。
甘荔脸皮薄,又因着自己的缘故,总在母亲面前矮半截身,白给东西也捞不着好,还被母亲传扬的名声不好听!
“四姑娘去长风街了。”
阿牛耳报神起来:“她和那钱家的小郎君一块去的,路上有说有笑,好些人瞧着四姑娘把手里的巾帕借给钱郎君拭汗呢。”
魏燕安脚步没停。
借给巾帕,又不是亲自帮对方擦拭汗水,有什么值得传道的。
“钱家是她外家,不说不笑,她回去会被说没家教的。”
阿牛惊奇不已。
魏大哥就是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格外得体贴人。
码头近在眼前,阿牛个头小,走得气喘吁吁,近前了,瞧见码头下一溜排的乌篷叶船,一眼便看见其中系着一块蓝帕子的。
“魏大哥,是刘慧慧的船!”
阿牛指着那处道。
魏燕安眼睛都没往那处瞟,眼眸转动发现了师傅的歇脚处,直奔那头。
阿牛连连欸叫,没能换他一个留步。
“这人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喃喃着,垫脚去看刘家的小船,往日俏生生立在船头、笑得像朵花似的刘家慧慧怎么也不出来招揽生意了?
刘慧慧直等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才弯着腰从船身里钻出来。
刘婆见她一副后怕的样子,不解道:“你不是喜欢那魏家哥儿吗?怎么这些时候竟开始躲着他了?”
立在船板上的一排小炉汩汩冒着热气,刘慧慧端起其中一个倒扣进木盆里,送到等在岸上的客人手中。
客人并不老实,付惠时在她手背上摸了好几道,刘慧慧心里不喜,却不能真冷脸,快速抽回手掌,在自己面兜上用力擦擦:“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婆:“啊?谁?谁不是好东西?”
探头看一眼走远的客人,刘婆以为女儿是在说那人,瘪嘴着嘴咒骂一句:“下回躲着这个下三滥些。”
躲得了这个下三滥,还会有别的脏客。
码头鱼龙混杂,多是卖苦力的下等人家,揩船娘的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这一排船家哪一个没受过这委屈,只是揩揩油一天就能挣十几个铜板,总比别的营生强。
刘慧慧长叹口气。
若不是魏燕安在这片码头上有些脸面,光为了那张招人的脸蛋,她才看不上对方呢。
只是一想到那夜被对方掐着险些气绝的惊悚脸孔,她下意识打个哆嗦。
此后逢人来揶揄打趣她和魏燕安,刘慧慧再不敢逞虚名,直白地澄清自己与魏燕安一点关系都没,魏燕安常来自家船篷,不过觉着她家的烫水饭划算罢了。
还对方清白,也换自己小命。
有些脑子有问题的,还是不要轻易招惹。
‘脑子有问题’的魏燕安凑在师傅跟前乖巧地揉肩捏腿,没过一会儿身上这件汗衫便湿透了。
夏师傅瞅他一眼:“又想求什么?”
魏燕安没应声,直到捏完整条胳膊才坐在一旁的墩子跟前。
“师傅,下晌有府城来的大船,我想要个搬件的名额。”
大船一般是高门人家出行,搬件活计虽然苦累,却有大可能得赏钱。
甘荔上月在家养病,错过了乞巧节的灯会。
他记得甘荔念叨过想要一盏九转神仙绘面的彩灯,行市过了,那灯也得三两银子,加上今日的积蓄,他还差些。
夏师傅拧了眉峰:“咱们码头的规矩,上晌是东边的伙行,下晌轮到西边的伙行。活累活轻,钱多钱少,全看运道。你这是坏规矩,不行!”
魏燕安攥了攥拳头,咚地给他跪下:“师傅,就求您这一回,行吗?”
夏师傅沉默地看他许久,本想问他是为了何事,又一想他十五了,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主意,自己一个光有名头的师傅何必多问。问了,怜悯起来,又不能舍他几个钱,还不是白问。
“欠一回人情,往后要还的时候就难了。”
夏师傅起身拍拍鞋面上的灰,一甩烟杆领着人往码头西边去了。
上夜了
魏燕安一路小跑,赶在灯铺歇业挂板前买好彩灯。
这也不是他头一回给甘荔送东西,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跑回穗禾巷子口时,一抬眼就看见迎面而来的两人。
男子成熟稳重,温柔垂眸看着身边佳人。
姑娘家眉眼含笑,手中提着一盏流光溢彩的九面自转彩灯,昏黄的光映在她晶莹的眸中,她身边的男子不知说了什么。
魏燕安便见她玉颜红彤似霞,分不清是羞赧还是手中彩灯之莹。
但他看得出她从来多情的眼眸此时望着另一个男子!
他忽得垂头吹灭彩灯,闪身躲避进巷子暗处。
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望着自己心爱的珍宝一点点擦身而过!
男主人设又有些恋爱脑,又有些疯批,主要还有些自卑。
乍一看,在他视角,他是没什么对不起女主的。
且看下一章节!!
想蹭晋的榜单,所以在周四前压压字数,所以可能会隔天更,周四后就是日更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