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画龙点睛困地宫

林久沉了眼,跨步进门,房里果然有不少空桶,也还剩不少满装着油,但却没有异香。

林久又进了不少屋子,皆搜寻无果,便索性往大堂去了。

聚义堂内的装潢并不华丽,中央是一方长条案桌,上首是一把太师椅,两侧对称排列着数十把普通座椅,正堂上横着匾额——“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兵器架上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诸如此类,倒绝非凡品,能值些价钱。但从正门踏入,最夺人眼眶的却是那天龙浮雕,盘踞在上首那把太师椅背后,真有几分煌煌天威。

桌椅上亮油油一片,白清珞等人显然也发现了遍布四处的桐油,见到林久,一个士卒颇为自来熟,语气里有些得意道:“这雨刚过,屋舍潮湿不易点燃,这些小贼也是没法了,才四处浇油,可惜来不及浇遍,更没机会点燃。”

火攻,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招数。

林久笑着听完,问道:“白将军不在此处?”

“将军刚才还在,林小兄弟若是有事,可在此稍等片刻。”林久道了声谢,那士卒便离开往其他地方去了。

林久踱步进入,细细打量。白清珞若是发现什么线索,多半不会声张,同样的,他也会如此。

他指尖拈了桐油,凑近一嗅,果然夹杂着异香。

厅堂宽阔,林久漫步到天龙浮雕跟前,眼中不禁闪过讶异之色。只见那龙腾跃九霄,尾朝天,头向地,周身祥云环绕,金光阵阵,威风凛凛。一鳞一爪都雕刻地十分逼真传神。上色也极佳,不损神韵,更添风采。

忽然,林久眉头微微皱起,原是这龙还尚未点睛,确切地说,是尚未完全点睛,竟然只点了一只眼。

匪夷所思。

饶是林久,也不知何用意。

他思索一阵,伸手触摸点睛的那只眼,冰凉的触感传来,再换到未点睛的那只,指尖依旧传来冰凉的触感,却与先前不同的感觉。

果然如此。

林久解开眉头,眸中精光闪过,指尖用力。

未点睛的龙眼竟被按了进去!

咔—咔—咔—

与此同时,一阵机关摩擦的声音响起。

林久循声望去,堂下地砖竟如门户般敞开一个五六尺见方的入口。

“发生了何事?”白清珞正好跨门而入,自然听到了动静。

“白将军,似乎是个地窖。”林久又将方才之事转述一二。

“将军,里面好像有火光!”跟来的士卒叫道。

白清珞盯着下方泛着微光的黑暗,略微迟疑,“大虎二虎跟我走,阿飞小海留下守住入口,其余人继续搜查!”又转向林久,像是在邀请。

林久并不推脱,回以肯定的眼神。

白清珞一马当先,林久紧随其后,顺着绳梯,身形渐渐隐没。

一股潮湿腐臭的气味顿时迎面袭来,与外界的雨后清新大相径庭,一盏盏昏暗的壁灯苟延残喘,行将熄灭。

地下工程颇具规模,说是地宫也不为过。

众人捂着鼻子,在逼仄通道的分岔口,领头的白清珞停了下来,面前一侧石壁上火光闪烁,跳跃着人影,一行人各自交换眼神,握紧了手中武器。

噌!

白清珞拔刀,身形闪现出去。

还没等其喝止,一阵慌乱的吱哇乱叫抢先入耳,温暖潮湿奇臭无比的气味胜过从前数倍,直冲人天灵盖。

地方很宽敞,木栅栏围了一个大圈,里面铺着稻草,放着食槽水槽——俨然是个猪圈。

可令人咂舌的是,蜷缩在角落里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有老小、妇人和一个男人,身上挂着残羹剩饭和一些不明物体,脏乱不堪。

白清珞表情不太自然,道:“你们是何人?”

没人回应,他们拥在一起浑身颤抖,不断往里挤,想借以掩盖自己,像一群受惊的动物。

白清珞又问一遍,依旧如此。

一旁名叫大虎的士卒索性持刀威慑,却把人吓得抖若筛糠,更别提开口说话。

“放过我!求求你们…求你们…”

忽然,那个男人开口了,他跪在地上,双手却缩在袖子里耷拉着,身体前俯后仰,似乎是在磕头,神色惊恐,像是见了鬼。

他身后的人更加惶恐,嘶哑地喊叫,拼命地互相撕扯衣物头发,想要挤到更角落的位置。

“别吃我!别吃我!”慌乱的惊叫里传出女人音调怪异的话,或许是这话的内容太过刺耳,即便是在嘈杂且疯狂的吼叫里也分外清楚。

白清珞怕自己听岔了话,将信将疑,与身后人交换视线,最后在林久凝重的目光里沉了心。

“你放心,我们是来救人的,不会伤害你。”白清珞看了眼角落里簇拥的人团,对男人柔声道。她暗自庆幸,还有个可以问话的。

男人倾斜着身子,打量几人一番,像是在确定什么,随后艰难改跪为坐,神色慢慢平复,他身后的妇孺却不见丝毫放松,依旧惶恐不已。

“你的手……”林久迟疑着问。

“断了。”男人声音低沉。

“抱歉。”林久拱手,不再说话。

“她们所说‘别吃我’是何意?可否详细说说。”白清珞声音沉闷,仿佛听见心中那骇人猜测从男人口中说出。

“他们——吃人。”男人喘着气,费力吐字。

闻言,众人虽有心理准备,却无不万分惊愕,脸色铁青,极力忍耐着不适。

林久瞳孔一缩,环顾四周,这些人所言的确不算假。

白清珞揉着太阳穴,等待着男人的下文。

男人继续道:“早些年,我得罪了江湖上的人,无奈逃到此地,入了这天龙寨。大约是几个月前,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多,起初我以为是寨子日渐兴盛,可我慢慢发现,几个兄弟突然失踪了,熟人越来越少…都不见了…最后甚至连寨主也换了。

我觉得不对劲,暗自准备逃走,却连寨子都没跑出……到了这儿才知道,那些消失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当成猪猡……”

后半句话男人没点明,他气息虚浮,说话断断续续:

“几天前我就被关到这,那些人再没来过,我以为……以为我要死在这了。”

“禽兽不如!”

“丧尽天良啊!”

几人破口大骂,又惊又怒。

林久也紧蹙着眉,神色不善。

白清珞不掩愠怒,仍宽慰道:“贼寇已尽数伏诛,你们安全了。官府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先离开这吧。”

男人站起身,可身后的妇孺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他对白清珞哑声道:“我劝劝她们。”

众人心里一阵唏嘘,这些人怕是被吓傻了。

男人凑上去低声说了什么,随后转身离开,妇孺们竟真的颤巍巍的起身跟在他后面。

士卒们暗暗称奇。

男人在林久面前走过。

却猝然止住脚步,定住身形。

白清珞皱眉,士卒变色,老弱妇孺们更是原地抱住一团,却并未惊叫。

林久的剑已然横在男人颈间,看似随意,男人的生死却在其一念之间。

变故陡生,众人哗然。

“林兄弟,你这是何故?!”大虎惊怒,又不可置信。

白清珞不语,凤眸冰冷,刀把愈攥愈紧。

她已经看出男人不对劲。

一个刚才还惊慌求饶以头抢地的人,如今三尺剑在喉,危在旦夕,却毫无惧怕之情。

男人依旧定在原处,忽然低哑笑起来,仿若林中夜枭的叫声,在逼仄的空间里令人毛骨悚然。

“有意思,你是如何发现的?”

“你身上有般若焰的气味,此花有趣,长于深山崖壁,平时芳香无毒,但若点燃,却是无香有毒,可致人昏迷,其花汁不溶于水,只溶于油,寨中倾倒的桐油中皆混有般若焰花汁,我一闻便知。”林久漠然道,看似回答,实则是向白清珞解释。

“此处臭气熏天,你这狗鼻子还真灵。”男人哼哼笑道。

“我早觉这些妇人古怪,她们分明怕的是你!你到底是何人!有何企图!”白清珞斥道,又忽然注意到男人衣襟下的小动作,惊声道:“当心!”

话音未落,男人猛地朝林久背刺而去,他并非断臂,袖中还藏了匕首。

出乎了林久的意料,此人竟如此不惜命么。

匕首当然未刺中林久,但他的剑却滑过了男人的脖子。

鲜血喷洒而出,血腥味骤然逸散。

可男人转过一圈,顺手钳住一名妇女,匕首已然抵在她的下颚,任她如何挣扎也难逃魔抓。

一气呵成!从始至终,这才是男人的目的。

又一次出人意料!

男人二指一并,行云流水地点住颈间数道穴

位,喷泉般的血液瞬间偃旗息鼓,仅剩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安魂夺命手孙不悔!”

白清珞惊道,林久低语,两人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孙不悔强掳人质向外退去,众人不敢妄动,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紧紧相随,均是严阵以待全神贯注。

“相传孙不悔有一自创点穴指法,名阴阳截脉手,可起死回生亦可杀人无形,今日一见果真不凡。”林久随意道,手中剑却是呼之即出。

“哼哼,你小子见识倒不少,可惜今夜必死无疑。”孙不悔的声音沙哑,应是伤到喉咙的缘故,笑得阴毒。

“只可惜这神功也撑不多久吧,你迟早要死,又何苦多此一举?”白清珞面上轻蔑,心中却焦急,此人言之凿凿,到底是何等厉害的后手能让他如此自信。

狭窄的地宫通道已经行了一半,灯盏里跳着昏黄的火苗,微光打在人脸上,神色各异。

“想知道吗?”孙不悔声音低沉,意味不明,却猛然暴起,手中匕首瞬间穿透了妇女的喉咙,“黄泉路上——我告诉你!”

孙不悔双眼圆睁,一刀一剑穿胸而过。

“你个畜牲!”白清珞喝骂道。

孙不悔双手握着一座灯盏,脸上爬满狰狞的笑。

不好!!!

念头电闪。

咔哒。

灯盏扭动,如同钥匙打开了锁。

咔!

从入口处落下的五六尺长四方状光影消失了——入口关闭了!

里头的半截蜡烛落地,通道顿时又暗几分。

“我等着你们,哈哈哈……”孙不悔很快没了声息,应是阴阳截脉手时限已至。

白清珞心头一紧,蛾眉拧成结,林久眸中阴晴不定,谁也没心思再管孙不悔的死活。

两人奔至入口处,无论如何呼喝、如何拍打,外界都未有半分音讯回应传来。

两人心知肚明,守在外面的两人或许已经死了甚至是所有外面的人。若并非如此,入口却仍未打开,便说明龙眼机关与灯盏机关是宾主之分,除非还有其他机关,否则无法自外打开。

而那灯盏,不仅无法再掰回原位,甚至直接落在地上,索性坏了。

此时外界已是夜深风凉,地宫愈加阴暗冰冷,寒意阵阵,似是能钻进人心口骨缝里,将血髓都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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