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试探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像一头真正蛰伏的野兽,将自己深藏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深处。她找到了一个更好的藏身点——一棵不知因何原因枯死、内部被虫蚁蛀空的巨大古树。树洞内部空间狭小,但干燥,入口隐蔽,被茂密的藤蔓垂帘般遮挡。

她几乎不再外出活动。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两件事上:处理伤势,以及修炼。

右臂的伤势是最麻烦的。骨头虽然没有完全断裂,但裂纹遍布,筋肉撕裂严重。她每天都需要重新更换外敷的草药,用左手和牙齿配合,艰难地固定夹板。每一次触碰,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冷汗。她只能依靠《枯木逢春诀》和那丝残存的“源初之力”,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伤处,促进愈合。过程慢得令人绝望,但她别无他法。

而修炼,则成了她对抗虚弱、疼痛和那无孔不入绝望感的唯一武器。

她不再仅仅满足于运转《枯木逢春诀》汲取那稀薄的、与她体质有些排斥的普通灵气。那次与银狼的生死搏杀,系统能量的狂暴注入,以及最后关头两股力量被逼到绝境下的诡异“融合”与爆发,像一道闪电,在她混沌的识海中劈开了一道缝隙。

她开始尝试主动去引导、去理解体内那两股性质迥异的力量。

“源初之力”源自那片上古战场碎片,古老、混沌、带着一丝天地初开时的死寂与生机,是她自身修炼所得,如臂指使,却过于微弱。

而“系统能量”,冰冷、精纯、不带任何属性,仿佛一种高度提纯的“无”之力量,它似乎能兼容并催化一切,无论是普通的天地灵气,还是她这诡异的“源初之力”。但它来路不明,不受控制,像一颗埋藏体内的炸弹。

她小心翼翼地,用一丝心神看管着脑海中那依旧黯淡闪烁的系统光点,绝大部分意识则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尝试着将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系统能量,引导向那同样微弱如游丝的“源初之力”。

起初,两者如同水与油,泾渭分明,稍有接触便激烈排斥,在经脉中掀起细微的波澜,带来针扎般的刺痛。

她并不气馁。一次次失败,一次次调整。她回忆着生死关头那种被逼到极限的感觉,不是强行融合,而是……一种更精妙的引导与借用。让系统能量成为一种“催化剂”,一种“桥梁”,去激发、去放大“源初之力”本身的性质。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动系统能量的反噬。有好几次,她因为引导失控,导致两股力量在经脉中轻微冲突,咳出几口瘀血,不得不停下来调息良久。

但渐渐的,她摸索出了一些极其细微的规律。

当她将心神完全沉入那种古修玉简中描述的“枯寂”状态,仿佛自身也化作了这古老山林的一部分,化作了那棵栖身的枯树时,“源初之力”会变得格外温顺,与系统能量之间的排斥感也会减弱到最低。

就在这种状态下,她再次尝试。

意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引导着一缕系统能量,缓缓包裹住一丝“源初之力”。没有强行挤压,而是如同水流浸润沙土,让其自然渗透。

这一次,排斥感微乎其微!

那丝被系统能量包裹的“源初之力”,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陡然变得明亮、活跃了一丝!它流转的速度加快,经过右臂伤处时,带来的滋养和修复效果,明显超过了单纯运转《枯木逢春诀》!

有效!

林晚心中一震,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维持着心境的古井无波,继续着这缓慢而精细的引导。

她不再追求速度,而是将这种“催化”与引导,变成了修炼的一部分。每一天,除了处理伤势和必要的休息,她所有的时间都沉浸在这种危险的摸索与修炼中。

进展依旧缓慢得肉眼难以察觉。右臂的恢复依旧漫长,体内的力量依旧微弱。但林晚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内在的变化。

她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听”到几十米外一片树叶旋转落地的轨迹,能“嗅”到泥土深处冬眠虫豸微弱的气息。她对自身经脉、能量的掌控,也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程度。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那原本只存在于丹田深处、如同灰烬余温般的“源初之力”,在系统能量的持续“催化”下,似乎……壮大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

这种变化,不仅仅体现在力量上。

她发现自己对脑海中那个系统光点的感应,也似乎清晰了一点点。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接受它的存在和能量输送,而是能隐约察觉到它那稳定闪烁背后,某种极其微弱、冰冷、非人的“韵律”。

这发现让她更加警惕,却也让她看到了一丝……反向窥探的可能。

这天深夜,她照例沉浸在那种“枯寂”状态的修炼中。意识引导着被系统能量催化过的“源初之力”,缓缓流经右臂复杂的伤处,修复着那些细微的裂纹。

就在力量流过手少阳三焦经的一处隐秘穴位时,异变陡生!

那处穴位,是之前系统能量狂暴注入时,冲击最为猛烈的地方之一,也是她伤势最重的节点之一。此刻,被催化后的“源初之力”流过,仿佛触动了某种残留在穴位深处的、极其隐晦的印记。

嗡——!

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源自灵魂层面的轻微震鸣!

不是系统光点的跳动,而是她自身神识,在触碰到了某个极其古老、极其细微的“开关”!

刹那间,一股庞杂、混乱、却又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个穴位深处汹涌而出,冲入她的识海!

“啊!”

林晚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只觉得脑袋像是要炸开!无数破碎的图像、扭曲的符文、古老沧桑的低语、还有各种能量运转的轨迹……疯狂地席卷着她的意识!

是那古修骷髅!是那块残缺玉简之外,更深层、更破碎、直接烙印在他骨骼经络中的传承信息!竟然被系统能量和催化后的“源初之力”误打误撞地激发了出来!

这信息流太过庞大混乱,远超她此刻神魂能承受的极限。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艘破船,即将被这信息的狂涛撕碎、淹没!

就在这危急关头——

脑海中,那一直稳定闪烁的系统光点,似乎感应到了她神魂的剧烈波动和濒临崩溃的危险,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一次,没有狂暴的能量注入。

而是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波动,如同一个无形的过滤器,瞬间笼罩了她混乱的识海!

那些疯狂冲击的、杂乱无章的古修传承信息,在这股冰冷秩序的力量作用下,速度陡然减缓,并且开始被强行梳理、归纳、剔除掉大部分无法理解、过于狂暴的碎片!

痛苦瞬间减轻。

林晚趁机凝聚起全部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如同一个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地“观看”着那些被系统力量梳理后、变得相对清晰、缓慢流淌过的信息碎片。

她看到了一些更加深奥、却也更加残缺的《枯木逢春诀》后续运行路线……看到了一些关于“蚀灵之毒”的只言片语,提及它并非单纯的剧毒,更像是一种……“法则层面的侵蚀”……看到了一些闪烁不定的、关于这片天地、关于空间、关于某种名为“源初衍神经”的古老功法的模糊记载……

信息依旧残缺得厉害,十不存一,且大多难以立刻理解。

但仅仅是这些被系统“过滤”后留下的碎片,其蕴含的深意和古老气息,已然让她心神震撼!

不知过了多久,那信息流的冲击终于缓缓平息。

系统光点的跳动也恢复了稳定,那股冰冷的秩序力量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晚瘫倒在树洞深处,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苍白如纸,神魂传来阵阵虚弱和刺痛感,如同大病初愈。

但她的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她缓缓抬起左手,看着掌心。意念微动,一丝被系统能量催化过的、明显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灵动的“源初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细流,在她指尖缓缓缠绕、流转。

虽然依旧微弱,但其本质,似乎发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提升。

她再次将心神沉入脑海。

系统的光点依旧在那里,稳定地闪烁着。但在经历了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梳理”之后,林晚看着这光点,心情无比复杂。

它再次“救”了她,避免了她的神魂被古修残留的庞大信息撑爆。

但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的秩序波动,在梳理信息的同时,似乎也……扫描、记录了那些古修传承的内容!

这系统……它在利用她!利用她受伤的经脉节点,利用她催化后的“源初之力”,作为触媒,去激活、去窃取那些古老的知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绑定她,发布任务,监控(甚至可能影响)谢沉,如今又在她体内潜伏,汲取能量,窃取古老传承……它究竟想做什么?

林晚靠在冰冷的树洞内壁上,缓缓闭上眼睛。

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明悟。

她与这系统,与谢沉,甚至与那坐化的古修,都被一条无形而危险的线串联了起来。

她不再去想虚无缥缈的复仇。

她只是清晰地认识到,无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为了弄清楚这背后的谜团,她都必须更快地变强。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这诡异的系统,包括那危险的“源初之力”,包括这具残破的身体里,尚未被压榨干净的每一分潜力。

她重新运转起《枯木逢春诀》,引导着那丝变得更加凝练的、银色的力量,流向右臂。

这一次,修复的效果,明显提升了。

她感受着那细微的、却真实不虚的进展,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平静的弧度。

像是一柄在冰雪与黑暗中,被悄然重铸的残剑,终于磨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冰冷的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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