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下心跳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痛。林晚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抠进覆满湿滑苔藓的岩石缝隙,拖着几乎报废的右半边身体,一点一点向石缝深处挪动。身后,那头银狼粗重、夹杂着痛苦呜咽的喘息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耳后。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石缝狭窄,岩壁冰冷粗糙,不断刮擦着她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和下面的皮肉。右臂软塌塌地垂着,指尖传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悸的麻木和冰冷,仿佛那部分肢体已经离她而去。体内更是一团糟,系统强行注入的那股狂暴能量虽然后续减弱,但余波仍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与她原本那丝微弱的“源初之力”激烈冲突,所过之处,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棱切割。
她不敢停。哪怕挪动的速度慢得像是在原地踏步。
银狼没有追进来。或许是因为这石缝对它庞大的身躯而言太过狭窄,或许是因为它体内那突如其来的、让血液变黑的诡异异变牵制了它。但林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燃烧着银色火焰的竖瞳,穿透了黑暗,如同两盏来自幽冥的鬼灯,死死锁定着她的背影。
那目光里,有暴戾,有杀意,但更深处,似乎还混杂着一丝……连那畜生自己都未必清楚的、源自本能的忌惮。它在忌惮什么?是系统能量爆发时泄露的气息?还是她体内那与“蚀灵之毒”同源的、来自古修的“源初之力”?
她无从分辨,也无力深究。
此刻,活下去,逃离这片区域,是压倒一切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十个呼吸,却漫长得如同几个时辰,前方终于透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身后银狼喘息声的空气流动。有出口!
希望催生出最后一丝气力,她加快了些许速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狭窄的出口跌了出去。
外面依旧是深夜的山林,但地势似乎更低洼一些,林木更加茂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枝叶和湿土的浓重气味。她顾不上辨别方向,也顾不上检查伤势,只凭着直觉,选了一个与来时石缝和银狼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
说是狂奔,其实速度慢得可怜。右臂随着跑动无力地晃动,带来一阵阵让她眼前发黑的剧痛。肺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
脑海中,那个系统的光点依旧在闪烁,只是光芒似乎比之前更加黯淡了一些,仿佛刚才那番异常的剧烈跳动和能量倾泻,也消耗了它自身。那持续注入的奇异能量变得断断续续,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林晚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系统的“沉寂”或许能让她暂时摆脱那种被监控、被“投喂”的诡异感,但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可能加速恢复的、危险的“外力”。
她咬紧牙关,将所有杂念摒弃。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跑!
必须跑得更远!
她穿过一片齐腰深的、带着露水的草丛,惊起几只夜栖的飞鸟。她涉过一条冰冷刺骨的、仅没过脚踝的溪流,希望能借助水流掩盖自己的气味和踪迹。她专挑林木最密集、地势最崎岖难行的地方钻,让枝桠和藤蔓刮过身体,留下更多迷惑性的痕迹。
天光微熹时,她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一丛茂密的、带着异味的灌木之下。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
她强撑着没有完全昏过去,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风吹过林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鸟鸣,再没有其他异常的声音。那银狼,似乎没有追上来。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排山倒海的虚弱感和疼痛便彻底占据了上风。她蜷缩在灌木丛的阴影里,像一只受伤后躲回巢穴的野兽,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右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带着灼热感的疼痛,之前的麻木感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清晰的、骨头碎裂和筋肉撕裂的剧痛。她勉强用左手摸了摸右臂,触手处一片不自然的肿胀和滚烫。
必须处理伤口。否则,光是感染和失血,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挣扎着,用左手和牙齿,从“须弥”指环中取出之前收集的、仅有的几样草药——月影草,还有另一种具有微弱麻痹和止血效果的、名为“凝血藤”的暗红色藤蔓碎屑。
没有工具,没有清水,她只能将月影草塞入口中,胡乱咀嚼几下,忍着那强烈的苦涩味,将草渣混合着唾液,敷在右臂几处流血最严重的伤口上。然后又用嘴撕扯下衣摆相对干净的布条,用左手和牙齿配合,笨拙而艰难地将肿胀的右臂连同敷上的草药,一圈圈紧紧缠绕、固定。
整个过程耗时极长,且因为只有一只手能用,显得格外狼狈和吃力。汗水混合着血水和泥土,从额角不断滑落。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她几欲呕吐。
当最后一下固定完成,她几乎虚脱,瘫在灌木丛下,只剩下喘息的力气。
她抬起左手,看着掌心因为用力过度和粗糙布条摩擦而新增的伤口和血痕,眼神空洞。
太弱了。
弱到连处理自己的伤势,都如此艰难。
弱到被一头重伤的畜生逼得如此狼狈。
弱到……连自己的命运,似乎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和遥远的仇人所掌控。
恨意,如同暗流,在虚弱和痛苦的河床下,无声而汹涌地流淌。
她闭上眼,尝试运转《枯木逢春诀》。外界的普通灵气依旧滞涩,效率低下。而体内,那丝“源初之力”在系统能量的冲击下变得微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护住心脉和最关键的几条经脉,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系统的光点依旧在脑海里闪烁,黯淡,却顽固。
她不知道下一次系统的异常会在何时出现,会带来什么。是又一次致命的“暴露”,还是……别的?
她只知道,她必须尽快恢复。必须拥有力量。哪怕这力量,需要借助这诡异的系统,需要行走在刀尖之上。
左手无意识地握紧,沾满污垢和血渍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系统,了解谢沉,了解这片山脉,了解一切可能让她活下去、并最终……撕碎那虚假光明的途径。
阳光终于穿透了茂密的林冠,在她藏身的灌木丛外投下斑驳的光斑。
林晚缓缓睁开眼,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向那一片被点亮的、充满生机却又杀机四伏的山林。
眼神疲惫,深处却燃着两点不肯熄灭的、冰冷的火。
她轻轻动了一下左手,从“须弥”指环中,取出了那枚一直无法打开、也从未显示过任何异常的古朴指环——“须弥”,以及那枚从古修指骨间取下的、毫不起眼的黑色碎片。
将这两样东西握在左手掌心,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运转《枯木逢春诀》。
她分出了一丝微弱的心神,如同最谨慎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向脑海中那个黯淡的系统光点。
不是沟通,不是接受。
而是……观察。试探。如同靠近一头沉睡的、不知是神是魔的凶兽。
与此同时,她也将那丝残存的“源初之力”,引导向左手掌心的指环和碎片。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不知道这来自古修的东西,与系统,与谢沉,是否存在某种未知的联系。
她只是在绝境中,抓住一切可能,进行着盲目的、危险的……摸索。
山林寂静,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脑海中那稳定闪烁的、冰冷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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