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鸢一把将柜子中的盒子取出,打开发现盒中存放着许多信件。她摊开一封,只见开头写得便是“夜来师妹”,心中惊异面上不显,只是加快速度浏览信件内容。
一封接一封,楚鸢手中拿着厚厚一沓,未曾送出的信件。之所以楚鸢确认这些信是未曾送出,因为开口都是“夜来师妹”,而落款,都是大师兄。
这些信件的时间跨度非常长,有数十年之久,楚鸢暗暗赞叹,此人对义母真是用情至深,只可惜不是良配。
突然,楚鸢的神色变得凝重,她看见其中一封信上写着,这大师兄做了什么伤害夜来师妹的事,在这明知不会送达的信件中,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是的,明知不会送达。这人若是真想通信,根本不可能存放数年,却一直未寄。摆明了就是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减轻自己的内疚感罢了。
楚鸢迅速大致浏览了一遍手中的信件,将其复原,原封不动放回盒子中,将盒子放回暗柜,推回墙中。待一切恢复原样后,动作飞快离开书房,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等回到阁中,去问问义母吧。
走出书房,楚鸢依旧小心谨慎,在寂静的夜色中,任何一丝声音都变得明显,她听到有些许脚步声,迅速回身将自己隐入廊中。
不远处,有几个护卫打扮的人正朝这边巡视而来。楚鸢绕着廊中的柱子,藏在他们视线盲区内,护卫们窃窃私语顺着夜风飘进她的耳中。
“大哥,这荒山野岭的,大晚上哪会有人来啊,咱们不能回房休息吗?白日里要巡逻戒备,大晚上还要,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走在第二排的护卫踏着小碎步跑到领头之人身侧,微微弯曲着身子在他耳边诉苦道。
“莫要多言。已是两队人马轮流巡视了,你还鬼叫什么。在其位谋其职的道理你不懂吗?若是真有宵小趁机进来,扰了尊主大事,我们有几条命可以赔?还不仔细些!”领头之人面露不悦,瞥了那人一眼,言辞犀利,语气不悦,“前些日子是不是又偷懒了?让那些江湖人摸了上来。”
“……是,上次全赖大哥帮我善后,我知道了。”那人只得低头认错,回到队伍中,只是他的眼神,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认同。
“原来,刚才守卫松懈是因为他们正在换班,怪不得进来的这么容易。听他所言,看来这山魈杀人,确实是人为,只怕就是为了隐藏这红心竹林中的人。”楚鸢从柱子侧后方现出身形,看着护卫队远去的身影喃喃道,“也不知周兄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可别和那些人撞上,希望一切顺利。”说着,她又快步向其他房间跑去。
找了一圈,也没有看见任何有关小院主人的信息,看着天边已经渐渐开始透出些许光亮,楚鸢打算再探一间屋子,就赶紧撤。
楚鸢就近进了一间屋子,进去之后发现,这明显是一张卧房。房间中间摆着一面屏风,隔开了桌椅和床榻,在靠近窗边的地方摆了一张小书桌,桌面上摆着一封信,沾满墨汁的毛笔还架在桌上,甚至还有一盏喝了一半的茶。
眼前的一切无一不在诉说,屋子的主人当时离去的十分匆忙,甚至来不及吩咐下人收拾。
楚鸢慢慢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将信摊平,放眼看去,只一眼便在字里行间中看到了竹渊的名字。她一把将信拿到手中,看得十分仔细。
“义父,见字如面,展信舒颜。我已于十日前遣竹渊去往藏剑阁,意在神兵,必得之。待得神兵,则大业可图,天下尽掌,愿义父得偿所愿。子,叶长歌。”
“叶长歌?此人是谁?义父?难道竹渊还有一个兄长?那这里应该就是风雨山庄那位诈死的老庄主所在之处了。不虚此行。”楚鸢又把其他几份书信也都看了仔细,倒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将书信恢复成方才的样子,从门内离开,一跃而去,踏着屋顶的瓦片疾步向前,翻身从房顶上落在竹林间,借力飞驰,回到先前藏匿灯笼的地方。
周景生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两人并未开口,默契的朝着山下走去。此时此刻,这个地方着实不是一个好的谈话之所。
两人脚程很快,不一会就已经远离了山腰的竹林。
“周兄,你可有发现什么?”楚鸢侧过头询问身旁之人。
“我听到护卫队谈论,这个院落坐落在这片竹林几乎中心的位置了,原先镇上的人们一般只会在竹林外围活动,大约大半月前,有人无意中走到了附近,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第一个出事的人按小二哥的说法确实是在半月前,和你听到的消息时间上能对得上,看来他们是为了避免被发现,才杀人灭口。”楚鸢走到一块大石头边坐下,一整晚高强度的行事,她也有些累了。
“没错,若是院中之人没有问题,又何必惧怕被人发现。所以,他的身份一定有问题。”周景生有样学样,也在另一块石头上坐下,曲着腿,很是放松。
楚鸢看着他的样子便歪着头笑:“周兄,你这般倒是潇洒。言归正传,我找到了院主人藏起来没有送出的信,是写给凌家庄庄主夫人殷夜来的,落款是大师兄。此事,待我们回到阁中问问义母便知。”
“此外,卧房中我还找到了一个名为叶长歌的人写给院主人的信。信中叶长歌称院主人为,义父。并且,是叶长歌派遣竹渊来藏剑阁意图取得神兵。”楚鸢说着,面色有些凝重,她不知道竹渊在风雨山庄中究竟是什么身份,可她和周景生之前都见过他与黑衣人联络,想必也不会是一个不会太低的身份。
叶长歌称老庄主为义父,那么可以得知叶长歌大概率是少庄主,那竹渊,难道是堂主之类?楚鸢心中默默梳理了一番。
“对了,信中还说,得到神兵,则大业可图,天下尽掌。所以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说神兵可以号令天下?难道全天下的人都只会听从一把武器?简直无稽之谈!”楚鸢愤而起身,狠狠跺了跺脚。
周景生也有些无奈:“阿鸢,你也是知道的,世人都只能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事情,不会去深究的,藏剑阁也是无妄之灾。”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藏剑阁,向凌夫人问清楚关于她大师兄的身份。如此,我们便可以确认风雨山庄老庄主的真实身份。如今,他诈死挑起与藏剑阁的仇恨已是事实,我们要想办法将实情揭露,还伯父一个清白。”
“可是,即便世人都知道我爹是白死了,可他们对神兵的憧憬依旧会毁了藏剑阁的。”楚鸢紧锁着眉头,其实她知道,她爹的死只是一个引子,若是没有这件事,等神兵的传言遍布江湖的时候,藏剑阁一样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那你想报仇吗?”周景生紧紧盯着楚鸢的眼睛,沉声问道。
“我想,我当然想,简直做梦都想。”楚鸢满眼的恨意,“如今看来,竹渊当初分明就是有预谋的接近我,亏我还在药师谷的事情上帮了他,他竟然!”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日所见,竹渊手中的匕首穿透了父亲的胸膛。
“血债,只能血偿才能告慰爹的在天之灵。”楚鸢咬着牙,坚决而悲痛道。
“对了,周兄,关于鬼影和山魈的实情,我们要告诉城里的人吗?”楚鸢话音一转,想到了方才所听到的事情。
若按那些护卫所言,居民是因为靠近竹林,靠近小院才被灭口,那若是他们只在山上其他地方活动呢?是不是就没关系了?想着他们每晚都人心惶惶的样子,楚鸢有些不忍。
“阿鸢,人心都是贪婪的。你若是这般告诉他们,他们今日无事,明日就会再近一些,再近一些,等到一命呜呼,则怪你告诉他们可以上山,不要轻易去考验人性。若你真的觉得他们可怜,等我们把老庄主的事情解决,他们确实能安全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眼下还是让他们因为恐惧,而不敢逾越,保命为上。”
楚鸢想了想,点点头:“还是周兄想得周到,听你的,那我们回客栈吧。”
两人结伴向下山的路走去,也许是因为解开了一个谜团,楚鸢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一边走一边甩甩手,倒是有几分周景生熟悉的模样。他看着楚鸢眼下有些孩子气的样子,不禁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
走在前方的楚鸢忽然停住脚,一脸警惕,微微侧头,耳朵动了几下,仿佛听见被风吹落的树叶,在空中飘动的声音。她一把抽出断长生便朝后方掷去,声音冰冷:
“什么人?休要藏头露尾,还不快出来!”
“铮”的一声,只见断长生破空而出,却被什么打落,直挺挺插在土中,剑身微微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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